第13章
身着神職人員法衣的高大男子,正扶着面色慘白的瘦弱青年在街道上穿行。
若是以往,如此奇異的組合多半會引人側目,甚至可能引來警察的盤問。但在這個被海魔的出現攪得混亂無比的夜晚,集中在淺灘附近的警察們忙着安撫受驚的人群,無暇注意馬路對面的可疑人士。
言峰绮禮與間桐雁夜順利地避進了工廠倉庫之間的窄道。這是從未遠川大橋往間桐家去的必經之路。
之後,二人前進的腳步被間桐雁夜單方面停止了。
單手扶牆,間桐雁夜咳得撕心裂肺。在他擡手掩唇前,绮禮看見了漫出雁夜嘴角的獻血。緋紅的液體從手指間隙滲出,連延成了垂向地面觸目驚心的紅色長線。
那簡直是要将體內所有血液排淨的吐血量。
言峰绮禮回憶起初次見面時與對方交手的情狀;擁有着遍布全身魔術回路的間桐家主,發起攻擊的一瞬間,爆發出來的魔力強烈到令自己都愕然不已。可現在,自己幾乎不能從對方身上感應到魔力的存在。
此刻的間桐雁夜,便如同在孤注一擲中耗盡全力的垂死之人。
對方或許随時都會死掉。這個念頭令言峰绮禮開始不安。雙手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绮禮将面前瘦得可憐的身軀輕輕攏住。“剛才在橋下普通民衆實在太多了。雖然不知道你為何傷勢如此重,但為你療傷,我還是做得到的。”
間桐雁夜輕輕抿去了下唇沾染的血跡,之後開口:“別亂操心了,我離死還遠着呢。間桐家的魔術就是如此,以健康或生命為代價換取力量。只是,以往我體內的魔力會自行療傷,眼下則沒有足夠的力量了。”憶起對方先前的話,雁夜的唇角揚起了嘲諷的弧度,“雖然你會被我痛苦的模樣蠱惑這件事讓我深感榮幸,但老實說,你的喜好還真是異于常人啊,竟然會對我這樣醜陋扭曲的人産生興趣?哈哈……”
被間桐雁夜如此嘲諷,環在他腰間的雙臂仿佛因為主人的動搖而松了力道。正當雁夜猜測绮禮多半會如自己所願就此離去時,對方忽地擡起一只手,将修長的手指按在了他吐出斷斷續續笑聲的唇上。
——是強烈到頗有存在感又不會弄疼自己的力度。
“別再笑了。”屬于神父的低沉聲音波瀾不驚地響起,“這對魔力透支并沒有補救效果吧。”
間桐雁夜的瞳孔瞬間擴大,笑聲也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真是無法用正常人類的邏輯來推測的生物。
對于言峰绮禮那毫無章法卻成功擾亂自己內心的一系列舉動,他簡直不知道該怎麽應對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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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至少在這一刻,這個莫名其妙的家夥對自己并無惡意。
唇間銳利的線條微微地軟化,間桐雁夜将覆在唇上的手扯了下來。“站在這裏聊天也是,只能浪費時間,順便讓我再多痛苦一會兒。”
“還是很痛嗎?”言峰绮禮微微側過頭來,打量着間桐雁夜的側顏。懷中的人分明因為深夜的寒氣而發抖,額間卻有汗珠滾落,顯然是體內的劇痛所致。“在我所學過的治愈術中,有通過輸送魔力來治療的手法……”
言峰绮禮的話刺激了間桐雁夜。猛然轉過身來,間桐雁夜緊緊地揪住了绮禮胸前的衣物。“我不需要!收起你那可笑的同情吧!”
間桐雁夜承認,今晚自己失算了。
無法看着冬木市被海魔破壞,也不想berserker與saber碰面、引起不必要的沖突;處于保存咒令的考慮,便只能以自身魔力的損耗來支持從者戰鬥。
好吧……或許自己還暗搓搓地存着挫敗時臣的心思。但現在看來,“berserker在所有人面前大顯身手”這件事帶來的直接後果,便是自己的魔力透支。如果這個白癡神父真的給自己輸送魔力,淫||蟲便會因為對魔力的渴求而發作。
一旦事情到了那個地步,恐怕會發生他們二人都不期待的事吧。
想到體內定|時|炸|彈一般存在着的淫||蟲,雁夜厭煩地啧了一聲,用盡全力将言峰绮禮推開。“如果你真想幫我,就盡快把我送回間桐家吧。或者,把我抛下不管也是可以的。”
為什麽呢,忽然之間便失控至此。
言峰绮禮一頭霧水。與此同時,“想要了解面前之人的一切”,這樣的心情,也變得更加強烈。
決定遵從內心的言峰绮禮立時行動起來。一手死死卡住對方的脖頸,绮禮輕松地将面前瘦削的青年按在牆上。觀察着雁夜臉上淡漠被愕然取代的過程,绮禮用另一只手扯開了和服領口,将手掌按在對方鎖骨之上。
屬于他人的魔力經由那只緊緊貼着自己的手湧入了身體。對魔力的渴望在瞬間被點燃。被人禁锢、被迫接受來自他人的魔力,間桐雁夜陷入了驚怒與慌亂。“混蛋……”
“既然會付出巨大的代價甚至犧牲自己,為什麽還要參加聖杯戰争?你答應過的,會在我徹底壓制你的時候回答。”
“為了這種無聊的問題……”雁夜強忍怒氣,打算盡快敷衍過去,“只有存活到最後、贏得戰争,才能保護我所愛的人。這是間桐家的家事。”
“是這樣嗎,雁夜?那個孩子,可是你憎恨的人的女兒。”言峰绮禮沒有絲毫動容。
間桐雁夜咬牙。“時臣那家夥和這根本無關吧。為了獨一無二的、想要愛護的人而拼上性命,這根本沒什麽奇怪的。”
這絕不是答案。或者說,絕不是答案的全部。
雖然無法理解雁夜口中的“愛”是什麽,但對方與少女相處時的惬意自己是可以感受到的。那麽,既然是與“快樂”有關的願望,又怎麽會令人露出痛苦的神色呢。
言峰绮禮是這樣認為的,也打算繼續追問下去。然而,近在咫尺的臉龐卻令他腦內逐漸放空,連先前想問的問題也被忘得無影無蹤。
間桐雁夜原本面無血色的瘦削臉龐,因為被扼住喉嚨而泛起了淡淡的粉紅。永遠只追随着間桐櫻與導師的雙眼,此刻終于只能容得下自己的存在;或許是缺氧的緣故,對方眼底泛起了水色,在瞳孔深處蕩漾着深紫色的光芒。
這個人的眼瞳也是如頭發一樣的紫色嗎。
被那一道存在于對方眼底的紫色光華蠱惑了一般,言峰绮禮靠了過去,将自己的嘴唇觸到了對方抿緊的唇上。
唇瓣之間的劇烈摩擦令對方原本冰冷的唇變得溫暖與柔軟。享受着間桐雁夜受驚的表情與無力的掙紮,绮禮反複舔||弄着對方的唇瓣,直到舌尖終于成功撬開抗拒着自己的雙唇。
借此機會長驅直入,唇舌所及之處的青澀觸感,點燃了言峰绮禮內心最為晦澀的渴望。肆意侵||略着漸漸迎合起自己的濕潤口腔,绮禮意識到自己已然很久沒有如此滿足過了。
等等,為什麽自己會因為與敵人接吻而滿足?為什麽自己将導師、教義全部抛諸腦後,沉迷于同眼前這個人的親密接觸?
瞬間清醒,言峰绮禮在悚然中結束了這個漫長的吻。他想要向後退去,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的雙手使不上力,而對方不知何時環上自己肩膀的纖細手臂,卻擁有了無法擺脫的力道。
“啧,任性妄為卻只有這個程度嗎,神父?将我逼到這個地步的你,恐怕沒那麽容易逃走了。”将前額抵在绮禮的下颌之上,間桐雁夜用冰冷的語氣說道。
話音落畢是一陣天旋地轉。原本是言峰绮禮将雁夜壓制在牆上的姿勢,此刻卻變成了雁夜将摔向地面的绮禮壓在地上——用自己身體的重量。
在局面完全扭轉的現在,言峰绮禮終于回想起方才頸間的痛感。對方多半是在那時控制什麽蟲子咬了自己,以至于自己身體變得遲鈍。
“麻痹四肢的蟲毒罷了。我不會殺你的,只是從你這裏借一點魔力而已。”雁夜的臉上是盈滿怒氣的笑容,紫色眼瞳中躍動着惡意,“你真是自找麻煩吶,神父。”
緊接着,帶着那被憤怒扭曲了的笑容,雁夜俯下頭靠近沉浸在震驚中的年輕神父,狠狠咬住了他的耳垂。
事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了。
身處被間桐雁夜構建的魔術結界之內,言峰绮禮只覺得胸內的心跳聲重如驚雷,敲得自己混亂不堪。他甚至不關心雁夜會做什麽,只是沉溺于充滿矛盾的情緒之中。
對方分明沒有什麽吸引人的特質,自己卻無法移開眼去。
明明是敵人,然而,自己卻沉溺于與對方近乎罪惡的親密接觸。就像現在,對方沿着自己下颌滑到脖頸的手指,竟然給自己帶來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這是罪惡的!是錯誤的!是不可饒恕的!
難道自己一直在追求的、甚至不惜為此背棄師長父親的東西,便是扭曲肮髒的樂趣嗎!
難道說,身為神職人員的自己,卻擁有如此污穢不堪的靈魂?
言峰绮禮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刺入肉裏。內心深處的風暴正在聚集,将要沖破一切壁壘爆發出來。
然而,就在下一秒,這風暴被間桐雁夜停止了——雁夜在他的唇上印下了輕柔一吻。
腦內種種被卷席一空。絕望、苦痛、負罪感,在這一刻都灰飛煙滅。
“是你先招惹我的啊,神父。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是做什麽呢。”屬于雁夜的唇貼着绮禮的嘴唇輕聲低語;随後,他擡手掩住了對方的雙眼。“不想看着我的話,這樣或許能讓你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