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雁夜對于言峰绮禮的了解,大多是來源于間桐髒硯的推測。與前世純粹為了折磨懲罰自己不同,這次髒硯似乎當真希望在魔術上小有所成的自己能贏得聖杯,或多或少也施以援手。
聖堂教會與遠坂家早有勾結,退入暗處的言峰绮禮将會協助時臣行事;而擅長暗殺的assassin會去挑戰archer這樣的強敵,多半便是令assassin退入幕後監視其他對手的障眼法了。
對于和時臣同陣營的人,間桐雁夜半點好感都欠奉。加之前世被對方陷害、狠狠吃了苦頭,言峰绮禮在雁夜心中,俨然是位需要提防的危險人物了。
不過……
雁夜揮開言峰绮禮抵在自己胸口的手,站了起來。與對方視線相接,他心中充滿了困惑。
這個人似乎出人意料的“單純”,并非有着貪婪或危險想法的兇惡之徒——那雙眼睛裏根本空無一物。與前世與自己聯手時不同,現在站在面前的神父,并未散發着令自己不安的危險氣息。
“你不殺我嗎?”間桐雁夜盯着對手人偶一般的臉。對方從地上站起身來,他也由俯視逐漸轉變為仰視。在身高與殺氣都壓迫着自己的對手面前,雁夜擺出随意的姿态,“我看到assassin了噢。”
言峰绮禮擺出了進攻的架勢,卻未采取行動,只是面無表情地開口:“你身上沒有死角。”
間桐雁夜頗感意外。
雖然如今比不得前世那種眼瞎瘸腿的慘狀,但自己慘敗病弱的外表仍舊頗具欺騙力。就在剛剛,敵人還親眼見證了自己無力的近身進攻與大口吐血的狼狽形狀。無論怎樣,現在的自己看起來,都不可能是無懈可擊的。
——雖然事實的确如此。
被刻印蟲噬咬疼痛已經無法影響自己的理智,使用魔力驅動翅刃蟲攻防已經成為身體的本能。即便面對言峰绮禮這樣擅長體術的敵人,間桐雁夜也自信能夠擋下來自對手近在眼前的攻擊。
“你擡舉我了,神父。”雁夜擺了擺手,打算轉身回家,“但這是個明确的選擇。如果你現在擊殺我,這些蟲子便會失去控制,會把你啃得渣也不剩。”
“為什麽參加聖杯戰争?”
和服袖子被捉住,間桐雁夜險些一個趔趄。
其實早在前世他就被對方如此發問過:對方前來間桐家提出合作,見自己的第一句話便是這個。而被刻印蟲折磨得痛苦不堪的自己,當時只是态度極差地回了一句“與你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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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會兒,言峰绮禮并未追究,而是向自己亮出了扭曲又可怕的微笑。
現在被對方認真而執拗地追問,雁夜簡直哭笑不得。同時,他生出了久違的、惡作劇的沖動。轉向對方,間桐雁夜擺出當主的氣勢,頗為認真道:“想知道的話,就等待下一次戰鬥吧。如果你能夠真正地壓制住我,那麽,我會回答你的。”
見言峰绮禮松手、後退幾步,雁夜轉身離開,嘴角愉快地翹起。
這個笨蛋啊,真的認為能夠遠程操縱戰局的自己有那麽傻,會再度給他近戰的機會?
想到方才對方因為自己的承諾而瞬間閃閃發亮的雙眼,間桐雁夜扶額嘆息。
這種鬼話都能相信,一定是在教堂裏關太久腦袋壞掉了。
回到家中,他得到了來自戰争監督者言峰璃正的訊息——聖杯戰争暫時停止了。
由于Caster陣營大量殘殺幼童的行徑太過喪心病狂,監督者更改了戰争規則。戰争中的其他六組收到了“圍剿Caster”的任務,而完成任務的陣營将得到額外的令咒作為獎勵。條件很誘人,畢竟追加的令咒很可能成為致勝的關鍵。
“但真正需要的也只有我和時臣吧。他的archer我行我素,我的berserker陷入激戰便不可能聽我指揮。”雁夜搖了搖頭,“可那家夥怎麽看都比我有優勢啊,這還真是……”
在Caster這件事上,雁夜并無先知,對其他各組的動向與Caster陣營的工房所在也毫不知情。這令他懷疑自己是否有必要投入精力。畢竟,他現在雖然是合格的魔術師,但健康狀況并不樂觀,如果白白耗費魔力便得不償失了。
這些都可以填飽肚子後再考慮。雁夜走入廚房,打算補充些營養液——他已經無法進食固體食物。随意在桌上掃了一眼,被壓在杯子下的紙條讓他一愣。
那稚嫩卻工整的字跡他是認識的。
【因為爸爸不在家,櫻自己煮了牛奶,也幫你留了一杯。喝前不要忘記加熱。】
被養女關懷的感動與“我竟然沒能趕回來照顧小櫻”的愧疚在心中交織,最終化為一聲嘆息。
無法坐視不理了。已經有不少與小櫻年紀相仿的孩子被拐走、殺害,如果放着不管,一旦Caster的主人傷害小櫻該怎麽辦呢。而且前世的時候,凜也因為Caster的緣故受了驚吓;若不是自己無意間發現凜被魔物圍攻,那個孩子便要受傷了。
“一旦和小櫻的安危扯上關系,就不戰鬥不行了啊。”雁夜慢慢地喝着熱牛奶,屬于深夜的寂靜讓他有充足的空間咀嚼無奈。
***
次日夜晚,間桐雁夜通過使魔得知了Caster出現在艾因茲貝倫家城堡附近的消息。
伴着間桐髒硯桀桀怪笑與令人反胃的目視,雁夜驅車出門,第一次采取主動。
雖說是主動,但雁夜不打算正面作戰。他相信,Caster如此大張旗鼓地挑釁其他陣營,一定也吸引了其他各組的注意。在那些人中不乏實力強勁者,自己只需等待caster戰敗竄逃的一刻,便能輕松尋到對方工房所在。
如同雁夜所推測的,Saber面對挑釁按耐不住地沖出城堡迎戰, Lancer随後趕到、解救了陷入苦戰的Saber。
這兩位騎士倒是配合默契,看來Caster的敗退只是時間問題。但,若是肯尼斯得知在他襲擊艾因茲貝倫家城堡時、自己的從者卻與敵人并肩作戰,多半會氣急敗壞吧。通過使魔看到肯尼斯正只身前往艾因茲貝倫家的城堡,雁夜默默想着。
以魔力營造結界,間桐雁夜将自己隐藏于黑夜之中。密林之中蔓延的藤蔓遮掩了他的身體,結界則隔絕了其他魔術師發現他的可能。他靜默地等待着,只盼能夠出手的一刻。
嗯?
間桐雁夜的注意力被百米之外的動靜吸引住了。有人正沖上山來,目标似乎也是艾因茲貝倫家的城堡。他瞬間有了興趣,對這位敢于抛下從者獨自作戰的Master身份頗為好奇。
嗯……還以為是與肯尼斯一樣,是位造詣頗高又自信滿滿的魔術師;但既然是這個腦子壞掉的家夥,倒也解釋的通。
因為感應到自己使魔的存在而分辨出對方是言峰绮禮,雁夜瞬間了然。他已然從對方幾次行動中推斷出對方是在針對Saber陣營,而關注Caster動向的他此刻無暇追究。
便是在此時,戰局突變。Caster手中的魔導書被Lancer一槍||刺穿。
間桐雁夜眯起了眼睛。
在被擊敗的Caster騰空而起的瞬間,間桐雁夜收回了結界,将大量魔力凝結為指尖一點。
揮手之間,屬于間桐蟲術的魔力在夜空之中劃出一道流暢的長線,附着于竄逃的黑色身影之上。看似微弱的魔力,卻如同投入湖水的石子般在空氣之中迅速蕩起波紋;被擴散開來的魔力波動所召喚,隐于林間的蟲之使魔盡皆騰空而起,向着主人的目标追随而去。
這樣一來就能找到Caster的工房,之後只要尋找機會将其毀掉就好了。
達到了目的,間桐雁夜在确認周圍并無其他人後便打算離去。在他看來,其他各組的拼殺都與他無關;而在激戰未酣的時刻悄然退場,對自己再有利不過。
此戰強敵衆多,保險起見,自己必須避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盡管間桐雁夜如此打算、也小心行事,但在這個不平靜的夜晚,仍舊有身陷混戰之人發現了他的蹤跡。
憑借驚人的記憶力,言峰绮禮在撤退途中來到了曾讓他在意的地方。先前在途徑這裏上山時,他感應到了一股奇怪的魔力波動,但由于急着同衛宮切嗣交手,他并未停下查看。
或許是因為先前的戰意被冷卻,冷靜狀态的言峰绮禮須臾之間便推斷出先前發生了什麽。
有其他陣營的Master藏身在那裏,因為不想引人注意而隐藏了氣息、僞裝成了威脅性低下的使魔。這個人懷着某種目的而來,卻不打算與任何人交戰。
間桐雁夜。
心中早已有了答案的言峰绮禮,随後又從Assassin口中得到了确認。
“這個人……也是相當渴望聖杯的啊。”
是的。雖然表現得漫不經心,但在迄今為止的所有戰場,自己都發現了間桐雁夜的身影。
那個人是以無比堅定的眼神在戰鬥。
對方一定有着非戰鬥不可的理由,只是自己未曾得知罷了。
但是,總會知道的——在自己擊敗、壓制住對方的那天。
言峰绮禮閉上眼睛。當初與對方在暗巷之中對峙的畫面又浮現在腦海之中,畫面真實而鮮明。對方纖細的脖頸仿佛仍舊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只要自己手一收緊,就能輕松扼斷對方的命脈。
聯想帶來的扭曲快||感令言峰绮禮不寒而栗,連一貫被教義約束的心靈都受到了沖擊。然而,盡管心存抗拒,他卻又不想讓這想象中的、可怕的快樂消逝,簡直像心靈被一分為二般糾結。
“Master。”被assassin的聲音喚醒,言峰绮禮發覺手心已經冷汗涔涔。握緊了拳,他冷聲下令道:“繼續監視berserker的主人。要使用靈體模式近距離監視。我要知道他所做的所有事情。”
“是。”
言峰绮禮這一決定并未給當事人帶來太大困擾。事實上,間桐雁夜早已在家宅之內感知到了不屬于間桐家蟲術的魔力波動,但懷着“如果暴露魔力感知能力的話那麽自己弱勢的假象便會毀于一旦”的煩惱,間桐雁夜只能假作不知。
當然,将好用的使魔安排在別人家裏,對于參戰者來說的确是做得不錯。在聖杯戰争中掌握敵人動向,勝算便會大大增加。擁有數量很可能驚人assassin的言峰绮禮,如果連這個便利都不懂得使用,那他一定是個白癡。
雖然對此表示理解也打算無視,但是當步入浴室、解開和服的間桐雁夜感應到那絲若有若無的冰冷魔力時,他還是忍不住咬牙切齒起來。
我只是想安靜地洗個澡而已!這種程度的監視,已經不是來自于對手、而是變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