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道盡途窮(八)
易卿離十分順利的在湛清歡的行宮住了下來,她找了一個尋人的借口,雖然說人就在眼前,但若是想堂而皇之的住進行宮就不能沒有原因。
湛清歡是她的師妹,這一層關系她們也不打算掩飾,就當是易卿離攀關系來的,要在都城找個停得住腳的地方。
易卿離來了之後湛清歡對外宣稱自己只想尋仙問道,不谙世事,算是讓自己能夠更好的蟄伏在都城,而不讓別人對她有過多的揣測。
殺害清瑤公主的殺還是沒有被找出來,但是卻有人仔細查看過刺入清瑤公主身體上的那根箭,那上面印着巴蜀唐門的徽章。
朝堂與江湖從來都是各不相幹,皇帝不好輕而易舉的派兵攻打為清瑤報仇,只能暗自“忍氣吞聲”。
但是太後卻有些無法忍受皇帝此時的懦弱:“你連匈奴都能打,為何卻對一個小小的唐門畏畏腳?”
皇帝對太後解釋,說是這兩件事不一樣,他已經差人去唐門問話了,這件事不一定要用那麽血腥的方式來解決。
太後表情依然是傷心欲絕,但因為這件事她第一次和皇帝心有了間隙。
她覺得這個兒子開始不聽她的話了。
湛清歡自然是不知道這母子二人之間的暗潮洶湧,清瑤出殡那天湛清歡把易卿離也給帶上了。
易卿離穿了一件素白的道袍,湛清歡也穿了一件白色,皇帝政務繁忙,太後身為長輩不能參加出殡,于是只能湛清歡前去,順便還讓易卿離給清瑤做了個法,助她超度。
結束完之後湛清歡帶上易卿離去見皇帝,皇帝對易卿離顯然是很好奇,畢竟易卿離算得上是江湖裏的人,而她和湛清歡之間是同門師姐妹,對湛清歡也非常關懷,所以應該沒有牽扯到任何一方的勢力。
若是能讓這個女道人為自己所用,或許是再好不過的。
因為阿煙每天都在行宮裏看着,對湛清歡和易卿離之間的關系自然是了然于心,湛清歡也知道這些事情是阿煙告訴皇帝的,她在心裏想辦法要如何将人除掉會比較好。
畢竟誰也不想自己做什麽事情旁邊都會有人一五一十的告訴別人。
把易卿離帶到皇帝面前之後他還是問了問清瑤去湛清歡行宮都說了些什麽,雖然湛清歡知道阿煙應該是把事情都告訴了皇帝,但她還是複述了一邊。
看見皇帝這一臉滿意的表情,湛清歡表情依然平靜,此時外面有嬷嬷通傳,說是太後請清盼公主去瑞盈宮坐坐,湛清歡道了一聲好,而皇帝顯然也有事想要和易卿離單獨說。
易卿離看了湛清歡一眼,湛清歡投過去一個放心的眼神,跟着瑞盈宮過來的嬷嬷走了。
這次這位嬷嬷的臉色顯然沒有上次來請湛清歡的那兩位小太監好,湛清歡輕聲在阿煙耳旁說了些什麽,阿煙聽後點點頭,顯然是知道該怎麽做的。
新帝雖然叫阿煙監視湛清歡平日的生活,但畢竟阿煙現在還在湛清歡底下當差,湛清歡就算得上是她的主子,遇見危情況的時候也是要幫她傳遞消息的。
到達瑞盈宮之後湛清歡向太後福了一禮,并向太後主動彙報了今日清瑤出殡的一些流程,太後聽到一半就擡讓她別再說了。
“清瑤如今已去,你身為她的長姐,去幫她抄一百份經書吧,抄完再出宮。”
湛清歡看着太後那瞬間蒼老了很多的樣子,心裏沒有任何同情,看見她這麽整自己也沒什麽怨言,福了一禮之後道:“是,這些本來就該是我這個當姐姐該做的。”
被嬷嬷領去旁邊的一處宮殿之後,湛清歡看着那厚厚的一沓宣紙,想着自己今天大概是抄不完了。
她從小到大對這種罰抄什麽的最反感了,現代社會好歹還有打印,這古代真的要抄一百遍她可能是真的做不到。
那嬷嬷看着湛清歡的表情好像還特別鄙夷,她高高擡起下巴道:“殿下您就在這兒好好抄吧,若是沒了茶水叫一聲奴才自然會進來給您續上,您最好是在白天抄完,前段時間戰事頻發,各宮都縮減了用度,咱瑞盈宮蠟燭可少着呢。”
饒是阿煙也知道這是太後故意在拿湛清歡出氣,湛清歡卻格外能忍,她點了點頭,表情一臉慈悲柔和:“多謝嬷嬷好心告知。”
那嬷嬷又翻了個白眼給湛清歡,走出去之後重重把門給關上了。
湛清歡低頭讓阿煙幫自己磨墨,阿煙在旁邊欲言又止,看湛清歡這一臉若無其事的鋪宣紙,翻開經書用毛沾了沾墨汁準備開抄的模樣,覺得這公主可還真是太“任人宰割”了。
湛清歡雖然心裏在咆哮為什麽要抄辣麽多,但是這個“白蓮花”她還是要當的。
畢竟在宮裏比的就是誰更能忍,更能演,更能裝。
湛清歡寫字的速度還算快,之前她因為待在行宮裏太無聊練過一段時間的字,她一簪花小楷清麗秀氣,時間慢慢來到黃昏,屋內的光線确實是不夠了,湛清歡給了阿煙一個眼神,阿煙點點頭把墨條放下,打開房門準備出去尋人要蠟燭。
湛清歡其實是不想待在太後這裏的,她嫌這裏晦氣。
這是清盼母後的仇人所住的地方,湛清歡想着要能把這裏變成荒無人煙的冷宮是再好不過的。
阿煙離開了很久都沒有回來,湛清歡想她應該已經順利離開瑞盈宮去報信了。
天氣慢慢變黑,湛清歡放下沒再抄下去,閉上眼睛在那裏閉目養神。
她的經書抄了一遍都不到,湛清歡在抄的時候想的還不是清瑤。
畢竟那位清瑤公主湛清歡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她死了湛清歡也一點都不心疼,只是好奇她究竟是被誰殺的。
時間慢慢過去,湛清歡眼前已是一片黑暗,而此時外面聽起來有些喧鬧,之前那位嬷嬷突然打開門,把湛清歡給吓了一跳,她拿了一塊馬上就要燃盡的蠟燭進來擺在湛清歡面前,看她只抄了半份,連忙道:“怎的抄得這麽慢?燭火給殿下送來了,殿下還請快些抄。”
湛清歡看着桌案上那微暗的燭火,輕輕笑了笑,語氣還是平和的,“請問嬷嬷貴姓?”
“老奴姓丁。”
“丁嬷嬷。”湛清歡喚了一聲,不知為何那聲音在夜色的烘托下令人覺得慎得慌:“看來您才是這瑞盈宮的主人,好歹我也算是個公主,您這樣對我呼來喝去的,是不是太尊卑不分了呢?”
丁嬷嬷也是見過世面的,聽湛清歡這說辭,冷哼一聲:“尊卑?在瑞盈宮太後是最尊貴的人,我只是按照太後的旨意辦事罷了!”
湛清歡點點頭又道:“我回都城也有這麽長時間了,都城裏的人都說太後慈悲為懷,心住着芸芸衆生,清瑤公主今日才出殡,太後讓我抄經書這本是為了清瑤在九泉下能夠心安,可你這樣對我,只給我這一根殘燭,是何居心?你是誠心不想讓清瑤公主在九泉之下安息嗎?”
要說湛清歡轉換概念絕對是能,畢竟她也知道這其實是太後故意想要整她,但是太後多麽“高雅聖潔”,怎麽能夠被玷污呢?
所以不管做什麽壞事當然是這個奴才的錯。
湛清歡說完之後就聽見外面腳步走動的聲音,那丁嬷嬷橫插着腰嗤笑道:“能讓你吃苦受罪就是對清瑤殿下最大的安慰!那日若不是去了你的行宮,清瑤殿下絕對不會……”
“住口。”一聲男音傳來,丁嬷嬷原本嚣張跋扈的表情瞬間收了起來。
這裏是瑞盈宮一處比較偏僻的地方,按道理來說常人是不會過來的,所以丁嬷嬷也懶得關門,想着送完蠟燭之後就能離開,可是沒想到新帝居然過來了。
丁嬷嬷連忙轉身跪下,身體抖若篩糠,說了一句“陛下萬福金安”。
湛清歡也站起來微微彎膝,看見新帝身邊攙扶着的太後,以及站在旁邊裏拿着八卦盤的易卿離,心了然應是她把人給引來的這裏。
“母後,這是您身邊的丁嬷嬷吧,她在這胡亂說話,我想應該是病了,不如讓丁嬷嬷告老還鄉頤養天年如何?兒臣再給您派幾個腳利索會說話的過來服侍您。”
太後臉色微變,但還是笑着點了點頭,像是很滿意皇帝的安排一樣:“如此甚好,丁嬷嬷确實陪我多年了,如今讓她好好回去養病我也放心。”
丁嬷嬷臉上露出一絲焦急之意,但是見木已成舟,只能磕頭謝恩。
“道君,您剛剛說這一處有兇煞,該如何破解才好?”
易卿離微微颔首,對皇帝道:“這處比較落魄,破了瑞盈宮整體的格局,旁的我就不多說了,多在這處放些陽氣盛的東西,打理幹淨即可,清盼公主乃至陰體,來這裏只會更加壓制瑞盈宮的瑞氣。”
皇帝和太後聽完易卿離的話之後眼神都往湛清歡這邊看,太後看着湛清歡臉上露出一抹不喜的厭惡神色,随即又轉變成了慈愛:“既然如此就無需再抄經書了,你身子弱,早些回去養着吧,以後少入宮。”
“多謝太後挂懷。”
阿煙連忙上來扶着湛清歡的一起離開了,出宮的路上湛清歡問阿煙:“你是怎麽叫的滄覺道君?”
按道理來說易卿離在皇帝身邊,阿煙應該是沒辦法接近的。
“我才剛出瑞盈宮的門皇上就帶着滄覺道君來了,皇上看見我問怎麽沒跟在您身邊,我說出來找嬷嬷讨要蠟燭,皇上讓我去拿蠟燭,回來之後就看見皇上和滄覺道君在您面前了。”
湛清歡點點頭,露出一個輕笑,坐上了回行宮的轎子。
也不知道易卿離要被那兩位纏到什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