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洗過澡後,顏澤柔軟的頭發半濕半幹地搭在額前,他穿着寬松的格子睡衣,背着手走到江城面前,低頭。淺灰色的睡褲下露出一截白瑩瑩的腳踝。
江城被他看得心猿意馬,放下手上的活兒,往後靠了靠:“怎麽了?”
顏澤就幹脆岔開腿面對面直接坐在他腿上,變魔術似地從背後變出策劃案草稿來:“你再跟我說說?”
“有什麽好處?”江城似笑非笑地打量他。
顏澤湊過去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就這樣?”
“預支。”顏澤笑眯眯。
江城捏了一把他的肚子,扣着他的腰翻起了策劃草案。
顏澤的想法都很有意思,江城看得也很有趣,也不難挑出其中的弊病,和顏澤有一搭沒一搭的讨論起來,有時甚至能生出一個更好更合理的想法。兩人聊着聊着都投入進去,就像兩個愛打游戲的少年一樣,難得都變得很興奮。
“你這裏的設定和想法是好的,可操作性太低,要體諒技術人員的難處啊。”江城指着某處說。
“是嗎?”顏澤歪過頭視線對着他指的地方多看了兩眼,不以為然道,“我就是技術人員啊?”
江城還是搖頭:“太難了,和整體的游戲設置比一下複雜了太多。腿麻了……你起來一下。”
“那這樣呢?”顏澤起身坐到他另一條腿上,興起就拿過筆在草案上圈圈劃劃。
“比剛才好點,但還是複雜,技術上做不好就很容易出bug。”江城看了一眼說道。
“不會吧,這我能做啊?”顏澤不以為意。
江城也就是一聽,拍了拍他的頭,兩人繼續往下讨論。
Advertisement
等兩人覺得有些困時,看表已經過了十二點,都有些訝然,沒想到不知不覺就到了這時候。顏澤從開始坐在腿上,到現在整個人趴在他肩膀上和江城一起看草案讨論。
他的身形小一些,江城卻是一米九标準的肩寬腿長的架子,兩人就這麽窩了兩三個小時,竟一點也沒覺着不得勁兒。
江城拍了拍他:“喂。”
“嗯?”顏澤困得眼睛都睜不開。
“尾款該付了吧?”
“什麽尾款?”
“剛才不是預支嗎?”江城湊到他耳邊。
“急什麽。”顏澤一把推開江城的臉,“放心吧,你就等着吧!”
遂自動從江城腿上趴回屋睡覺。
江城這麽一等,就是一個月。
兩人在公司雖是擡頭不見低頭見,卻都只是打個招呼點點頭。下班回了家就靠在一起讨論策劃案,做飯,看娛樂節目。久而久之,顏澤在公司見到江城時,兩人僞裝上司下屬客客氣氣的關系,反而讓他在心裏生出一種隐秘的快感。
兩個人的,秘密。
外人讀不懂他們偶爾的對視,微笑,點頭。
隐蔽的秘密。
一個月後,顏澤的策劃大綱終于通過了江城的審核。這是兩個人一個月裏不斷的讨論,修改,争論,最後做出的結果。
江城最後篩選剩下的策劃案只有四份,顏澤的就是其中一份。雖說不是最好的,也許比不過其它三份,但能做到現在這樣他已經很滿意了。
從來沒有的踏實和愉悅,他翻看着自己的策劃大綱,這是一整套的從游戲設定到劇情到系統……的所有策劃。
他心滿意足地關上電腦,覺得滿當當的。
這一天,江城照常在公司後街的停車場等他,顏澤上了車卻一副很疲倦的樣子,問他能不能把今天的訂餐取消,特別困,頭還有點疼,想回家睡覺。
“頭疼?熬夜了?”江城側過身去給他揉穴位。
顏澤配合地轉過身任江城揉了一會兒,撥開他的手:“好了,先回家吧。”
“好。”江城溫和地應了一聲,打電話取消了訂餐。
他今天本想顏澤陪他過個生日,順帶讓這人好好記住,以後長個記性。沒想到顏澤會臨時不舒服,也只好作罷。
他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心想,來日方長。
回到家,一推開門,撲鼻的飯菜香氣和滿屋堂亮的燈光讓江城愣了一下。
餐桌上擺着的都是他愛吃的,中間放着一個黑森林蛋糕。
顏澤轉過頭,一掃剛才疲憊的神色,臉上的笑容可以說狡詐了。
“老烏賊,真高興你又老了一歲,離小鮮肉又遠了一步。”
江城站在門口,手上還勾着車鑰匙沒來及放下,也不換鞋,走進去看了看。他轉過頭,慢悠悠把鞋蹬掉,外套脫掉。
“我現在忽然明白,你哥為什麽把你當個寶貝似的捧着了。”
顏澤似懂非懂地哼了兩聲,走過去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去洗手,切蛋糕。”
切蛋糕時顏澤忽然問:“對了,你今年多大啊!”
江城面無表情看着他。
“二十八。”他說。
“老男人。”顏澤見江城眼刀又殺過來,連忙轉移話題,從口袋裏摸出個小小的U盤放在桌子上推向他,“喏,給你的。”
江城捏着小小的一枚優盤,來回看不出什麽特別:“這是什麽?”
“U盤。”
江城想了一下,明白了,拿起筷子在桌上頓了兩下:“吃飯。”
兩人就着蛋糕吃了一桌菜,沒下主食都撐得不行,抱着肚皮在沙發上休息,過後又一起洗了碗。
今天顏澤難得的話少,一吃完飯就鑽到房間裏不出來了。江城隐約猜到他的意思,好笑地摸出優盤插到電腦上,裏面果然有一個編寫程序。
江城打開,跳出來的是一個小游戲,做工雖然粗糙,操控性卻很好。
江城光是玩了一下就明白了。
這是那天他倆窩在一起讨論策劃案時,江城說技術很複雜不好做的那個環節。當時顏澤說他能做,江城只當他在開玩笑。
沒想到一個月的時間,他真的不動聲色地把這部分做了出來,作為生日禮物送給他。
心髒狠狠跳了一下。
他拔掉U盤,徑直走到顏澤房間,拉開門,一把将窩在椅子上看電影的顏澤扯起來。
顏澤被他吓了一跳,剛說出一個“你”字來就被江城一把按在牆上,很狂躁又隐忍的一個吻。一時間竟讓毫無準備的顏澤有些懼怕。
但一吻完畢,江城沒有更多動作,而是展臂把他摟在懷裏。
這是以前兩人從來沒有過的。
江城很高,這樣的姿勢顏澤整個視線都被他擋住,耳朵貼着他的肩膀,就聽到了結實的胸膛裏有力的心跳聲。
顏澤的手在空中頓了頓,垂下來拽住了江城的衣服:“瞎矯情什麽……”
被江城培養了這麽一段時間,顏澤幾乎忘記自己本不是幹這行的了。相反的,在享受到投入的樂趣之餘,對兩人之間的感情也不再是逃避的态度。
顏澤開始認真考慮他和江城之間的這段關系。
如果說之前他對這種情緒的産生是抵觸的,覺得荒謬的,不可想的。那麽時至今日,他必須說服自己去直面——他對江城,不是沒有感情。
只是這感情究竟是哪一種,又到什麽程度,顏澤就覺得自己像盲人摸象,囫囵摸到了個輪廓。
這天下班,他鬼使神差地又在紅燈的間隙發呆,而原因只是下班時接到江城的一通電話,問他黃金周有什麽打算而已。
兩人的關系不動聲色地發生着質的變化,這讓顏澤覺得沒底,且不太妙。
這種時候,他總是下意識想尋求顏向林的庇護。
于是往回家方向的車掉了個頭,他打算先去找哥哥說說話,平靜一下心情。
以往,他如果回家,必定先要和顏向林打個電話,發個微信告知一聲,免得哥哥不在家自己白去。今天他卻無所謂,只是覺得心裏有點東西需要理清,如果顏向林不在,他就一個人靜靜等他回來。
所以當顏澤推開門,看到鄭易池穿着他的拖鞋,他哥的襯衫和睡褲,正往桌上端菜時,腦袋轟地一聲,一片空白。
鄭易池看到顏澤的瞬間小臉一下白了,有被人撞破的尴尬,他手裏端着的盤子放也不是端着也不是,傻了一樣直愣愣地戳在原地。
接着,顏澤聽到了了他哥哥的聲音。
“小池,愣着想什麽呢?”顏向林圍着圍裙,也穿着寬松的居家衣,從廚房走出來時一邊擦着手。
廚房裏油煙機的聲音嗡嗡作響,熟悉的家裏彌漫着飯菜的香氣。顏澤站在原地,一時間覺得手腳冰涼,不可置信,反應不過來似地發不出聲音。
顏向林在看到顏澤的瞬間也愣了。
“小澤?你怎麽今天回來了……”
顏澤沒有放過顏向林眼裏稍縱即逝的掩飾。多少年了,他太了解這個哥哥。這樣的眼神和口氣意味着什麽,顏澤一眼就能看穿。
這是屬于他的家,只屬于他和顏向林的家。這是他從很早之前就認定的。現在這個家裏有了別人,還取代了自己的位置,眼前一切溫馨的畫面都掉了個個兒,自己反倒像一個尴尬的入侵者。
顏澤沒有回答顏向林,他的腦袋更亂了。他冷漠地看着哥哥和他自己的哥們,不自覺就冷笑了一聲,伸手指了指顏向林,又指了指鄭易池,最終是一句話沒說出來,轉身就走。
顏向林也顧不得穿着圍裙就追了下去,電梯門剛好關上,顏澤最後一眼是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因為過度氣憤的臉微微發紅,面上卻看不出表情。
接着電梯門的縫隙緩緩閉合。
顏向林愣了一下,立馬掏出手機給顏澤打電話,接着一整個晚上都沒有打通。
而後,他接到了江城的電話,問顏澤有沒有回家。
顏向林莫名其妙。
他和江城已經快半個月沒有聯系了,在印象林顏澤和江城也僅僅是見過幾次面的關系,為什麽江城今天會給他打着通電話?
江城顯然是早先準備了說辭,從善如流,說顏澤約了他吃飯,公司裏的事,但到現在人都不在,手機也打不通。
顏向林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江城約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