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那些微笑着的假面,裏面藏着的極端的利己主義……
當眼前一老一少的屍體被眼前面容妖異的男子扔到自己面前時,肖純不是不詫異的。
那個一老一少穿着的衣服面容都很眼熟,正是她們剛剛進南蜀時碰到那一老一少。
面容妖異的男子邪笑着上前,從懷裏拿出一樣東西在他們臉上擦了擦,那兩個人就顯示了完全不一樣的臉,是兩張完全陌生的臉,而那個孩子則看的出明顯是個侏儒。
肖純挑了挑眉,“你是要告訴我第一天來就被發現了這件事嗎?”
妖異男子卻笑着彎了彎腰,然後擡起眼來看這面前這位已經在叢林裏隐藏許久的公主道,“黯軍黯十九,前來報道!”
肖純看着眼前這個其貌若妖的年輕男子,實在難以想象這個人會是一向神秘但是手段毒辣的黯軍首領,她一時間有些猶豫。
她在這處地方已經呆了十天了,她當然不是迷路了,她只是在找那個師傅曾經偶然提起的那個暗堂的入口。
只是這些事都不好告訴這個迫于主子命令不得不來查看自己情況的黯字軍頭頭知道。
估計對方以為自己又是和那些在皇宮裏養尊處優但是蠢笨如豬的女人一樣,不過在這裏虛度時光,瞎折騰罷了。
見公主不說話,眼睛中也沒有看到美男子之後的那種亮光,黯十九也有些奇怪了,不過也不着急的表明自己的能力。
很顯然自己這樣的容貌并不能迷惑這個看起來養尊處優的公主的芳心,甚至能感受到公主大人的排斥。
第一次,這張臉挫敗了。
“黯字令出,那請黯十九閣下幫我打聽一個人的下落吧!”肖純輕撫着令牌鎏金的令身道。
“公主殿下,您這個指令可以說的上是考驗嗎?”很顯然黯十九已經知道肖純想要找的人是誰,在他看來這樣的命令毫無難度,倒像是故意抛出來的試金石。
肖純公主這才露出一點笑意,“看來你已經知道我想要找的人是誰了。”她站起身,轉身看向密林另一端,那裏黑鳳正在和另外一些黯字軍交換情報,現在南蜀的環境這麽差,但是這些游走在黑暗中的獵者卻絲毫不亂,穩中求勝,看來這第一次的親密接觸倒是讓人意料之外的穩妥,肖純回身看向黯十九,“是考驗也是試探,黯十九接令吧!”
黯十九撇撇嘴擡頭看向肖純,露出一個邪魅的笑意,“接了!沖着這麽絕色的公主美人,黯十九義不容辭啊!”
這實在有些冒犯了,黑鳳警覺的瞪了過來。
肖純卻笑了,在軍營的生活讓她臉皮的厚度也增加了,她也知道那些當兵的都是混不吝的,也不真的生氣,但是臉上的笑意卻帶着絲絲危險,“三天,如果失敗了,你就提頭來見。”
那語氣随帶笑意卻是言出必行的果決。
三年的沙場歷練,讓這平平的幾句帶了莫名殺氣。
黯十九只感覺渾身一寒,這一刻他在這個笑顏如花的公主身他感覺到了與自家主人身上一般的氣勢,上位者的氣勢,天子一怒伏屍千裏,流血漂橹!
不過黯十九早就是幾經生死的人,他沒有說話,只是垂下頭,然後帥氣轉身,不再看肖純公主已經面無表情的臉,吆喝着兄弟們離去,很快密林之中又恢複了平靜。
黑鳳走了過來,此刻的肖純也收起了自己的公主架子,對着黑鳳道,“怎麽樣,夏君煥真的已經決定成親了嗎?新娘是宋雅兒嗎?”
“是,消息不錯,他們決定在十天于南蜀朱洲昆明殿舉行成婚大典,但是還是沒有白清夫人的消息,唐門暗部也一直沒有消息。”
“再等等吧!”肖純握緊了手中的黯字令,“最後一張牌打出去,如果還是不行……”
那麽她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那裏在地道,被機關剜去了一塊肉,現在還有些隐隐作痛。
她知道她沒有找到真正的入口。
當太陽第三次從天空升起的時候。
肖純看到了黯十九那張美豔的臉,此刻卻沒有讨厭,全然欣喜。
黯十九看到公主發亮的眼睛,啊,這一刻還是有些像那些期盼自己到來的女人們的眼神的。
黯十九有些得意洋洋,這三天也不枉費自己百般努力了。
雖然,他有接到命令要全力周全公主,那時他只當她是一個将要成為自己主母的無知女人雖然尊重但是卻是瞧不上的。
但是随身暗護的日子,見到她靈活的在這南蜀叢山中穿行,在各方勢力中的游走,更是幾次深入唐門暗部打探消息,好幾次身臨險境卻臨危不亂,巧妙化解。
說實話,有幾次他都沒把握能救她,她卻自己活着出來了。
後來向公子禀報的時候,他都能感覺到公子的低氣壓……
幸虧平安無事,否則他就是那個掃到臺風尾的倒黴蛋!
也是那時開始,他也開心真心接受了這個未來主母。
只是他有個疑問,為什麽世間之人皆愛美色,而公主卻如此淡然呢?
後來,當肖純終于求助于黯字軍時,他和弟兄們早就暗搓搓的準備了。
好在南蜀這一帶他們很熟悉,唐門的暗點就那幾個,加上純公主事先破的幾個據點,要确認白清在哪其實并不難。
說起來白清的處境并不樂觀,夏君煥雖然是個傀儡,但是他能在風雲變幻的南蜀當這麽久的傀儡,說沒有一點心機,那時不可能的。
還有那位殺夫救子的白婉夫人,心中城府,無人可敵。
剛回來的那些年,南蜀的人都罵她是毒婦,她也厲害,做盡了低姿态,又用慈母的面孔哄住那些南蜀貴婦們,一時間南蜀那些大官們心有戚戚。
之後她又搞起內政,也是十分激進的方式,一開始唐門也還幫她,後來就幹脆不聞不問了,孤掌難鳴之下,想起了聯姻的事情,可惜宋雅兒是什麽人,她可是在盛家那樣的大家裏呆過的,自然是一拖再拖。
這次大皇子的死和唐門有關,誰也不知道是嫁禍還是真的。
因為根據他們的推測,白清其實與夏君煥母子已經貌合神離。
但是這次兩家聯姻,又讓這件事披上了一層面紗,無法窺測其中真實。
“公主要去見白清?!!”黯十九被眼前公主有些天真的想法驚呆了。
知道一個人在哪容易,去那裏見她可就不容易了,而且還要全身而退!
她難道沒有聽到剛剛他是怎麽樣描述自己九死一生才從那裏逃出去的,現在她竟然還要自己去,況且,白清現在的身份更是敵我不明,這樣做太冒險了!
“如果我料的沒錯,公主還受了傷吧,公主這樣做,不是羊入虎口嗎!”
“夏君煥與宋雅兒的成婚大典,這是最好的機會,還要七天的時間,那個時候是我最後的機會。”肖純見黯十九一副不可置信的态度看着自己鎮定道,“放心,我也算唐門半個弟子,況且我有預感,我師傅她恐怕多半是被囚禁了!”
“公主,難道還要救她嗎?她的身份可是未來的南蜀王岳母啊!”
見到黯十九如此激動,他妖異的臉上有了些許人味,肖純忍不住露出笑容,“放心,我知道我的立場。”
因為她已經被秘密封為南蜀大使,這次她的目的就是要重統領南蜀的鐵甲軍。
這是大皇兄一手栽培的戰士,她必定會讓他們不墜威名。
還有肖純沒有說的是,眼看帝國将陷入四分五裂,周圍屬國皆蠢蠢欲動,在南蜀的這些日子,雖然沒有證據,但是那些蛛絲馬跡告訴她南蜀很可能已經與他們勾結在一起了。
那麽南蜀已經不再安全,這次成婚大典,或許另有玄機。
而在朱洲宋雅兒的吟心屋裏,此刻來來往往好不熱鬧。
錦緞珠寶,玉器擺件,各種珍品流水一般的擺了上來,大殿裏大紅的喜彩,映照着侍女們同樣笑意滿滿的臉上。
宋雅兒臉上卻是面無表情。
她不耐煩的一手撥開侍女想要為她更衣的手。
就在這時一直在身後含笑看着的白婉上前,揮退侍女,自己親自挑起一件大紅喜服上前。
到底是夏君煥的母親,宋雅兒只能忍耐的看着她給自己穿衣。
“我母親呢?她還沒有回來嗎?”宋雅兒冷聲道。
“白清大人她還在帝都呢,因為大皇子一死,帝都戒嚴,所以就逗留了!不過我也知道雅兒一片孝心,我已經讓唐門暗部全數出動,放心一定會在大典之後讓大人回來的。”白婉夫人言談間充滿着對白清的尊重,對宋雅兒完全沒有婆婆的架子,反而像是一個姨娘。
宋雅兒臉色稍微放松了一點,卻仍是沒有喜色。
白婉見狀,笑意盈盈的拿起手中那件錦繡繁複的大紅禮服,比劃着披在她身上,那樣純正的紅,美麗尊貴,披在身上,感覺宋雅兒臉上也染上紅霞。
“呀,看看,多好看啊!君煥見了一定會被你迷住的!”說着白婉拉着宋雅兒來到銅鏡前,然後又開始給她試首飾。
宋雅兒看着鏡中那個披着紅衣的女子,容貌昳麗,卻一臉愁容。
這哪裏是個幸福的新娘呢?
甚至不是自己記得的那張臉。
宋雅兒看着自己鏡中的臉,也沒有回頭看身後的白婉,低聲道:“我想見見君煥!”
“雅兒啊,新婚之前可是不能見面的.....這可不吉利啊!”
“夫人,我也知道這樣不對,但是現在我娘也不在,但是我真的很希望能見一下君煥。”
其實按照以前,她要見君煥,輕而易舉。但是三年下來,她一直跟着自己母親學習唐門秘技同時慢慢接手,現在她已經是唐門副門主。
就在半年前,母親忽然把唐門事情交給自己,然後自己就失去的她的下落。
接下來就聽說大皇子被唐門刺殺,于是皇帝令下,全面清掃唐門餘孽。
唐門暗部也接連破。
身為副門主,宋雅兒自然是全心全意的要保全唐門。
但是這個時候白婉夫人卻跳出來說母親答應她已經同意了她和夏君煥的婚事。
并且交出來唐門暗部分布圖作為信物。
這太奇怪了。
這分布圖是唐門流傳下來的,這麽多年早已失去了實際的意義,好多暗部也早就不見了,所以這個分布圖的傳承意義更多些,這也是這個圖沒有被哄搶的原因。
其實也不怪宋雅兒奇怪。白清向來不喜歡白婉做事不擇手段的風格,自從三年前她們母女将夏君煥母子救出帝都,白婉也一改以前對白清的态度,極力讨好彌補,更是極力撮合她和夏君煥。
白清表面上也十分配合,因為有了白婉的幫助,唐門勢力的統籌也進行的很順利。但是她卻囑咐自己的女兒不要掉以輕心,畢竟江山易改,對于婚事也閉口不談,她時常說的是讓宋雅兒自己多加考慮。宋雅兒自然是心存疑慮,她內心還是很信賴夏君煥的。 反而是夏君煥,随着他慢慢的接觸南蜀的事宜,他也慢慢成熟,變得喜怒不露于色。
他說自己不容易,如今肖皇接管了南蜀,自己不過是他手裏的傀儡,是所以他不能坐以待斃,手段是必須的,有些人也是必須犧牲的......
宋雅兒自然知道不容易,白婉破釜沉舟,用夏侯成上下幾百條的人命才換來今日。在陪在夏君煥那些日子,她已經說不清碰到了多少次暗殺。
也多虧白清教會自己的唐門的秘技,所以夏君煥有驚無險。而他們也逐步的重新掌握南蜀的勢力。
也許就像那句話說的共患難容易,共富貴難吧,南蜀剛剛有些起色。
白婉和白清的矛盾又起來了。
白婉堅持要加重賦稅,白清自然不同意。
後來這件事被夏君煥否決了。
但是其實宋雅兒知道,它們只是更秘密的被執行了。
南蜀本身就是丘陵山地,雖然物産豐富,但是經歷了叛亂之後,百姓們流離失所,如今南蜀正是休養生息的時候,卻沒想到事與願違,賦稅加重,加上唐門的事情,很多人都怕會被波及,選擇逃離南蜀。
現在更有一個神秘勢力游竄,唐門僅存的幾個暗部也被挑了。
後來大皇子被殺,都盛傳是唐門所為。在這樣的情況下,白婉說母親還在帝都,她卻是不信的。
這實在太詭異了,唐門之中必定有叛徒,他的目的就是為了滅掉唐門。
白婉這個時候提出聯姻,宋雅兒只能将計就計,她倒要看看叛徒是誰。
這個時刻她提出去見夏君煥,無非是抱着微弱的希望,希望他能告訴自己真相。
無論如何都去試一試,夏君煥,值得自己給他這個機會。
白婉果然拒絕了,她怕夏君煥告訴自己什麽嗎?
宋雅兒暗自揣度。
宋雅兒看着身後,仍在熱衷幫自己打扮的宮裝婦人。
溫柔小心,處處體貼,說起來做的事情比白清這個正經的娘還要無微不至。
哈,此刻她卻只想要笑。
不過她宋雅兒想見什麽人,不是想攔就能攔的。
夜色已深,有了宋雅兒的配合,白婉又試了幾個風格的喜服,最後才盡興離去。
白日的喧嚣褪去。夜風撩開錦帳,空無一人。
而在夏君煥書房裏。
今夜有個不速之客。
黑衣勁裝的女子一臉倔強的看着自己。
夏君煥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神。
“你去休息吧,你放心,我會保護你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任何人!”
“夏君煥,你到了現在還在掩飾,你說你要保護我,那你告訴我,我娘究竟在哪,她還活着嗎?”
“白清夫人她當然活着,你放心她不會有事的。”
“原來如此啊!我該說,你們母子過河拆橋的功夫倒是利落啊!”宋雅兒冷笑道。
“雅兒,她畢竟是我的母親,你......哎!”夏君煥頹然,他走到宋雅兒面前,溫柔攬着宋雅兒的雙肩,眉目如畫,眼神溫柔深情的看着還在板着臉的宋雅兒,嘆道,“你為什麽就不能體諒我,我夏君煥說了,要護你周全,你便安心的在此地,不好嗎?”
“原來這就是你的期望。”宋雅兒聞言并沒有半點被感動的樣子。
她冷冷的看着眼前這個眉目冷峻的男子,想象不出那個蓬頭垢面在自己懷裏哭的少年去哪裏了,“我如果圖的是這個,當初盛銘之救能給我!”
然而宋雅兒高估男人的自尊心了。
夏君煥的臉上一沉,情緒仿佛蒙在面紗,讓人看不透,眼神也墜落了,如同流星。
很好,宋雅兒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以前經常說,最讨厭盛銘之,因為他話少,總是一副看不透的樣子,現在的他卻比當年的盛銘之更加讨厭,因為盛銘之最起碼真誠,而他卻虛僞的讓人作嘔。
宋雅兒感覺自己真的要吐了。
她甩了甩肩,毫不留戀的離開了夏君煥的懷抱,消失在夜色中。
“來人,暗中保護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