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十個男朋友

第4章

我的第四個男朋友，叫做憂郁。

離開現在的公司，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審計的工作，需要精細和耐心，要面對大量枯燥的數據，而我逐漸覺得每天的工作內容都很類似，缺乏激情，而逐漸想嘗試非本專業的工作，可是對老板略提一句想去其他部門試試的想法，又被婉拒了。算下積蓄，如今我已工作兩年，平時花費很少，又住在家裏，攢下的錢夠我失敗再重來的，于是在同事給我舉行的離職派對後，我變成了無業人士。

我沒有先找好下家再辭職，是想有一個專注的時間，能用來梳理自我，整裝待發。我不打算單純為生計而找工作，當然，也沒有更大的企圖，想要白手起家創下一番家業什麽的，只是想找個更能實現自我價值，讓我感覺“非我不可”的工作。

我媽很支持我的決定，照例給我灌了一堆雞湯。

在尋找各種招聘會關注招聘信息的時候，我常常會去圖書館坐坐。我很少會這樣有閑情，沒有目的的，純粹為閱讀而閱讀。大學的圖書館藏書也很豐富，可我要麽是為了寫論文而借專業書，要麽就是借兵器和足球的雜志，功利性強，都是沒有上心的。

在圖書館裏坐了一個月，每天都去報道後，我發現有一個男人常常在周末去那。我能夠在諸多路人裏注意到他，還是因為他足夠英俊。有的時候，我們的位置還很相近，他總是低垂着眉眼，離書本很近，臉上打上的全是陰影。那本書我看到了書脊，是于斯曼的《逆天》。我也看過這本書，對這個名字翻譯十足讨厭，《逆流》多好聽啊，《逆天》就跟哪裏來的yy小說似得。

這時我看到一家軟件研發企業在招聘産品經理助理，單從招聘啓事看就很有意思，我也用過他們家做的一款財務軟件，原創度和實用性誠意滿滿，而UI設計之美簡直顏值爆表，可惜宣發不好，使用的企業并不多，實在可惜。

這次招聘的産品經理助理不要求有相關經驗，這正适合我。我投了簡歷，特意着重了大學參加極客社團并且當過外聯部部長的經歷，進了第一輪篩選。我對這份工作有十足興趣，于是把之前沒看完的書去還上，又去借了産品管理、營銷方面的書，在借書的時候，那個男人正巧站在我旁邊，他看着我手上的書目，欲言又止，我立刻問他，是否什麽可以推薦。

他給我替換了兩本書，又對我說其實這些書本沒多大用，我存心和他多聊會，于是對他搭讪，說想請教一番。他看上去不好接近，一看就是平時沒有情緒起伏，冷靜自持的人，對我的請求，卻答應了。圖書館有個專門的交流區，允許在裏面找到同好之人進行低聲交流和讨論。我問了他的名字，他說他叫憂郁。

憂郁對我請教的問題很懂，若不是為了禮貌，我真想多纏他一會。借回去的書，我又拿回去啃了一遍，接着就去面試。

公司對面試十分看重，請的面試官竟然是專業的。我忐忑的回家等待結果，自覺我已做好了我能做的。三天後接到通過的通知，真是高興的捧着手機跳了起來。

我收拾東西去我要呆着的辦公室，卻發現了圖書館的憂郁，坐在辦公室的主位上。正是這麽巧，我應聘的是産品經理助理，他卻正是産品經理。

四目相對，都有些詫異，卻又默契的不提圖書館的幾面之緣。我跟在他身後，認認真真的學了起來。我可是有實習期的，若是不能讓這個男人滿意，還得走人。

憂郁的業務能力很強。産品經理是個很重要的職位，需要對整個公司都了如指掌。公司正在研發一個專門提高照片飽和度和修改色調的手機app，已到輸出階段，只是還在測試，憂郁就拿這個例子對我講解。他人很好，并不藏私，在此過程中我學習了很多，理所當然的，我對他産生了好感，但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gay，我不能招惹直男。

我決定試一試。我講了相關的話題，試探的做了比朋友更近的肢體接觸，他都沒有表現出反感的意思，也許他是雙性戀。然後就是辦公室戀愛的擔憂了，他是我的直屬上司，我對他的追求，會不會讓他誤會到別的方向？我怕影響到我的工作，我暫時還不想離開，戀愛也不是我的人生目的，我便什麽都沒說。

但憂郁還是察覺了，他出乎意料的敏銳。那天我在編寫網頁随機調查的頁面，憂郁突然走到我身後，問我，你是不是同性戀？我愣住了，還是說是。他又問，那你是不是喜歡我？這語氣裏并沒有厭惡。

這次我沒有絲毫遲疑，說是。

他就說，那行，我們試試吧。我欣喜若狂，可心裏也沒底。因為他并不是因為喜歡我才答應的。是好奇嗎？是同情嗎？是拿我的陪伴才渡過什麽嗎？我沒糾結那些，總之，我們交往了。

交往了一段時間，我越發感受到，在憂郁冷靜自持，波瀾不驚的外表裏，藏着不為人知的細膩、敏感和脆弱。和他走在一起的時候，他特別容易出神，看電影的時候還總是容易紅眼圈。他不像林黛玉，可是無疑，某種特質的很相同的。

我們的交往比較淡，沒有深入過。對待他的時候，我甚至會不自覺的小心翼翼起來。他從來不說自己經過的事，想要做的事，也不提他的家庭。有段時間，他的精神特別不穩定，像是随時要崩潰，而我束手無策。

我有心建議他去看心理醫生，可我又不敢提。但是他反而主動去做了，和我說起來的時候，像是終于做了一個掙紮很久的決定。我和他一起去的精神醫院，那裏有我市最為著名的心理咨詢中心。在挂門診前，醫生需要和他聊聊來确定需要做哪些檢查，我要避開，憂郁卻緊緊的抓住我的手，讓我起不來。

值班醫生三十出頭，看着就心生好感。他簡單的和憂郁聊了下日常，就問他最近有什麽不适。憂郁沒什麽猶豫避及，其實他向來幹脆。他說最近情緒很不穩定，容易崩潰，還總是想不好的事情。醫生問什麽不好的事情？他說，自殺。總是想，一刻不停的幻想。

我愣住了，我竟然不知道他心裏有這樣的想法！我只感覺到，憂郁的手，攥的我緊緊的。

值班醫生卻并不驚奇，他見的人多了。他又問有沒有具體的壓力來源。憂郁說，他的母親想讓他放棄現在的優越工作，去考養家糊口都成問題的公務員，只因為她擔心他會失業，還催着他抓緊結婚生孩子，卻并不考慮他的想法，而這個時候我對他告白，他又莽撞的答應了。我沒想到我竟然也是對他的壓力來源！在我溫柔安慰他的時候，他會不會對我産生了恨意，因為我也在壓迫他，是敵人？他定然後悔了。

他說着，眼睫就被淚水沾濕了。醫生熟練的抽出紙巾寄給他，又開了單子讓我去繳費。他說了流程，先做兩項測評，然後開始進行五十分鐘的咨詢，現在預約的咨詢，還得等半個小時。

憂郁始終沒松開我的手。于是我們手拉着手去繳費。他從來沒有這麽膩過我，再結合他之前說的意思，更讓我覺得七上八下，難過極了。他故意讓我聽着這些，是想和我分手嗎？

我們在候診室的軟沙發上坐着。他靠着我，倚着我的肩膀。我們什麽話都沒有說。這真是難熬的半個小時，我覺得呼吸不過來，也喘不動氣，反而憂郁是靜靜的，幾乎沒有聲響。但終于，值班醫生過來叫我們，說可以了，先過來做測評。

測評室擺了很多電腦，但是沒有其他人在。我的手還被憂郁拉着，看他開始做第一項測試。

第一項測試是艾森克個性測試（成人）。這個測試乍看并沒有什麽敏感問題，可是憂郁卻總是毫不停留的選擇一些我不會選擇的選項，即使測試開頭說每個選項都沒有對錯之分。我看着電腦，像是和他一同做了一遍。

檢測結果打印出來後，開始了第二項，90項症狀清單。問題很多很細，我看不明白這是關于哪方面的內容。預約的那位心理醫生，拿了兩份結果看了許久，并沒有說話。也許憂郁和我現在一樣，都迫切的想知道結果？但我們都在等着醫生說話。我在等着醫生叫我出去，我想我這裏，憂郁恐怕無法打開心房。

醫生看了一眼我們相拉的雙手——我動了動，想要掙開，又沒有成功。醫生就當我不存在。他說，他看了值班醫生的記錄，不然我們從家庭開始談起？

憂郁說，好。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青葉的地雷！謝謝christian2的地雷！一直以來我都好奇，大家那邊沒有大青葉這種感冒藥嗎？我在家都吃這種，外面卻買不到。

順便求發專欄收藏，我的專欄希望新一年能夠兩千=3

題外話，這章是我最喜歡的一章，我覺得特別溫柔w。真心的勸告大家，如果不良情緒影響到了自己的生活，一定要及時去看心理醫生，及時止損，反正我覺得挺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