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演技之魂
冉染回到旅館時已經身心俱疲。
她沒想到這麽多人會對瓊斯礦有興趣, 原以為就是一個廢棄的舊礦而已。但商人的大膽超乎她的想象,淩凡和他朋友就打算在這裏建個地下鬼屋,借瓊斯家曾經的歷史為噱頭,吸引游客來這裏體驗地下探險的樂趣。
這和那個富二代的計劃有相似之處, 但對方更為大膽, 打算仿造瑞典的sala silvermine酒店, 在廢棄的礦井裏建造地下旅館,讓客人體驗一把真正的“地下情”。
照他的說法,地下155米深, 哪裏比得上6000米刺激。
雙方的想法完全可以合并, 所以相談甚歡。
但剩下的考古學家和地質學家就比較冷淡了。他們對拍賣本身不感興趣, 似乎也并不具備購買的財力,顯然不是真正的買家。
整場晚宴, 他們都心不在焉,總是低頭交談些什麽, 神色凝重。而當旁人走過去寒暄時, 他們又非常冷淡,似乎不願意與人多說。
冉染本來也不抱希望,可誰想運氣竟然還是站在了她這一邊。
在那兩人喝酒時,她模模糊糊地聽到了地質學家說:“……我警告過,可冉一意孤行。”
她立即抓住了這個機會, 尋了個話頭加入。
不得不說, 美女總是享有特權, 她雖然有些過分年輕, 但出衆的外表仍舊為她争取到了加入談話的機會。
通過話語的引導和技巧,冉染成功地得到了一個消息。
地質學家曾在五年前就和冉雄見過,當時冉雄獨身一人來到利蘭鎮, 看起來并不像是和商務有關,非常私人。
雙方聊到了瓊斯家,也提到了瓊斯礦。
地質學家告訴冉雄,他認為瓊斯礦裏确實有未曾被發現的礦石,但并不建議他進行開采。
“一直以來,瓊斯家族都飽受精神疾病的折磨,我懷疑這和礦石的輻射有關,所以不建議他貿然開采。”地質學家告訴她,“但冉非常堅決,讓我覺得他似乎不得不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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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讓冉染有了新的猜測。
印象裏,這個便宜父親并不是賭徒的性格,在資金不足,并且開采有風險的情況下,冉雄仍然選擇了這麽做,只能說他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是不是當時的金色能源,在某個地方出了大問題,才逼得他不得不孤注一擲?
礦井。
言真真早就做好了地下遇到怪物的心理準備,但正是因為如此,當電子音從地下傳來時,她有點傻眼。
本以為是《侏羅紀公園》,結果變成《星際穿越》,誰能不懵逼?
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她下意識地看了看淩恒。他以為她害怕了,猶豫了一瞬,拉住她的手:“跟着我,我們去看看。”
地下通道的回聲很厲害,但他現在的情況已經脫離了尋常人類的範疇,很容易就辨別出了方向,帶着她往準确的方向走。
路有點漫長,手裏的感覺無可避免地一點點加重。
淩恒十分糾結。現代社會,握手是社交禮儀,跳舞是社交技巧,他握過好幾個女孩子的手,當然知道女孩子的手更纖細更柔軟。
但還是不一樣。
他覺得她的手特別小,特別軟,就好像豆腐做的,稍微用力就會捏紅,因此他不得不格外留意,格外上心。
于是,惡性循環開始了,他放在手上的注意力越多,感受就越明顯,指腹、掌心、手指的觸碰,每一寸都讓人更緊張。
他一會兒放松些,怕她覺得異常,一會兒又覺得馬上要滑落,不得不重新握緊一點。
這就很糟糕了。
言真真又不傻,當然感覺得到異常。她同情地瞧了他一眼,又記起了他曾經流露出的恐懼,所以非常自然地握緊了他的手。
毫無疑問,是鼓勵。
淩恒蒙了。
此時此刻,他腦海中一片空白,胸腔裏的心髒卻砰砰亂跳,幾乎跌出喉嚨。
然而,言真真沒給他機會。
她略顯激動地壓低聲音:“它離我們越來越近了,好快!”
淩恒驟然回神,馬上意識到個中異常:他們前進的速度沒那麽快,是那個聲音在不停地向他們靠近。
頭頂,滴滴滴的聲音是從頭頂傳來的。
他擰亮了礦燈——黑暗中前行的生物通常不會有特別好的視覺——雙目牢牢鎖定前方。
而後,聲音消失了。
幾乎同一時間,淩恒繃緊了身體,肌肉在瞬間被調動到最佳狀态,以便應對随時會到來的危機。
他的反應可以說毫無瑕疵,但可惜欠缺了運氣。
并沒有怪物從頭頂破土而下,撲到他們面前,出問題的是腳下的地面。誰也沒有料到,在聲音停滞的那一秒鐘裏,他們所站立的地面便迅速往下陷落,完全不給他們撤退的時間。
如此短暫的時間內,哪怕是世界一流的特種兵,估計也沒法改變,只能任由自己掉進下面的無底深淵裏。
可淩恒已經不再是半年前平平無奇的天才少年了。
第一次的神眷,給予了他超乎想象的頭腦和極度敏銳的靈感,甚至導致他不得不時常飽受頭疼的痛苦。
而第二次神眷過後,他就好像是成了神最虔誠的信徒,獲賜了非凡的力量。
失重感傳來的剎那,數條滑膩的觸手猛地竄出,粗暴地穿進了上方結實的岩石層之中。岩石斷裂,出現了不少凸出的借力點。
觸手柔滑地卷住突出的岩石尖,穩住了他的身形。同時,下墜的言真真也被卷在腰上的觸手拉了上來。
她顧不得揶揄淩恒的超能力,伸長了脖子往下看。
一股腥臭的熱息撲了上來。
言真真很熟悉這種惡心的味道,是畫中怪物的氣息。她不由擰亮了頭頂的燈,好看得更清楚一些。
但這一看,反而叫她吃驚了。
陷洞下面,卻是蹲着一只一模一樣的怪物,形體像狗,頭部卻是昆蟲的觸角,可與當時遇到的那只不同,洞下的怪物并攏後腿,蹲坐在黑暗裏,從頭到尾散發着……狗的氣質。
這麽說吧,同樣很像狗,上次遇到的是鬣狗,掏肛小能手,一口能把人的骨頭咬斷。但這次的就是德牧,同樣威風兇悍,但就是多了一分溫順。
它有主人。
言真真莫名産生了這樣的直覺,開始與過分乖巧的怪物狗大眼瞪小眼。
淩恒把她拉到了旁邊穩固的地面上,眼睛仍然盯着前上方:“這個打招呼的方式可不算友好。”
“嘀嘀嘀”,又是一陣奇怪的儀器運作聲後,他們看到了狗的主人。
一個穿西裝打領帶,五官普通如路人的家夥,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仿佛是根據某種大數據刻意平衡過的結果。
但正是因為過分平均,反而呈現出一種別扭感,讓人看一眼就覺得不舒服,恐怖谷效應極其明顯。
言真真懷疑他是機器人。
“我們并不想和普通人接觸。”他開口,聲音卻非電子音,是很普通的人聲,但語調音節就是一條直線,沒有任何起伏頓挫,“不過,你不是。”
淩恒打量他,一時分辨不出這東西的身份,也就沒貿然開口。
言真真的想法卻很直接。她問:“你是來這裏采礦的嗎?礦石還有嗎?”
“已經什麽都不剩下了。”他回答,眼珠轉動,看向自己手中提着的公文包,“這是最後一批。”
意思是說她沒法白撿一塊回去交差了?這可麻煩了。
言真真飛快轉動腦筋,冒出了一個大膽的主意。
她上前兩步,語氣急切地說:“我不明白,如果今天才是最後一批,那麽之前為什麽找不到?”
對方平靜地看着她,仿佛并不能理解她話中的意思。
“不要裝傻。”言真真一副極度憤怒的樣子,揮舞手臂,“三年前,我的父親買下了這個礦,可是什麽都沒有!什、麽、都、沒、有!他破産了!是你們害死了他!”
淩恒眼皮子一跳,猜到了她的思路。
言真真戲精上身,表情誇張:“為什麽要這麽做?你們到底是什麽人?是誰指使你們這麽做的?”
對方好像稍微理解了個中邏輯,平靜地說:“人類無法使用這裏的礦物,我們只是合理地取走了它們。”
言真真想象了一下冰激淩從眼前飛走的痛苦,臉上流露出真情實意的悲傷:“你們這群小偷!”
對方:-_-
不知道是言真真演技過于渣,還是對方就是個麽得感情的機器人,反正她痛心疾首的浮誇表演并沒有得到有效的回饋。
對方既不羞愧,也不心軟,亦無不屑,就靜靜地看着她表演。
這tm就很尴尬了。
幸而淩恒反應快,不着痕跡地給她鋪墊下來的臺階。他攬住她的肩頭,輕輕拍了拍:“冷靜點,你是來查找真相的。”
“噢,是的,你說得對對。”她假意吸了吸鼻子,語調跌宕起伏,“但我就是不明白,這是他買下的礦,為什麽你們就能這樣拿走……這不公平!”
對方思考了會兒,又特地花費幾秒鐘觀察了一下淩恒,最終選擇了友善的态度來解釋這件事:“女孩,很遺憾你遭遇的一切,但這裏本來就是我們的,只是愚蠢的瓊斯惹來了麻煩。”
他沒等言真真做出反應,就以古井無波的口吻說道:“不過今天過後,一切都會解決。”
仿佛是為了應和他的話,礦井下傳來陣陣轟鳴,響若雷霆。整個巷道開始左右搖晃,年久失修的管道瘋狂掉落,每一下都有謀殺的潛質。
淩恒面色驟變:“你炸掉了這個礦?”
“一勞永逸。”對方筆直站立,不受震動影響,“你不是普通人類,我在你身上感覺到了拉萊耶的氣息,替我恭喜你的主人。”
恭喜什麽?淩恒對此非常敏感,幾乎下意識地就想到了許多恐怖的可能。
但他沒有時間多問了。
“我們馬上離開這裏。”他對言真真說,“礦井要塌了。”
言真真卻不想輕易放棄。
開玩笑,礦塌了她去哪裏找礦石交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