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騎士來了
換做平時, 言真真一定願意好好陪老校長聊一聊他的神。但是此刻,別管是神明還是魔鬼,只要能幫她達成目的,管他呢。
“我要怎麽樣才能過去?”她問。
老校長伸出手, 一把奇異的銀色鑰匙憑空出現, 懸浮在她面前。鑰匙上纏繞着神秘的藤蔓花紋, 古老而奇異。
“這把鑰匙就可以開啓這扇門。”老校長說,“但是,穿越時空的能力不是人類能夠擁有的, 理論上來說, 你有概率進入任何一個時空, 過去,未來, 宇宙的另一端。”
言真真皺眉:“不能像壁爐一樣,叫一聲就能到目的地嗎?”
老校長道:“你可以試試, 假如運氣夠好, 說不定就能去你想去的地方,至于會不會死,能不能回來,我就不能給你保證了。”
言真真不假思索地說:“請借給我試試,謝謝。”
“你不怕死嗎?”老校長緩緩道, “或者, 比死更可怕, 你會迷失在宇宙裏。”
“我的運氣不錯, 應該沒那麽糟。”言真真伸出手,“拜托了,請借給我。”
老校長動了動手指。
銀鑰匙落到了言真真手裏。她緊緊握住:“這麽進去就行了?”
“是的。”
她深深吸了口氣, 低聲道:“我今天超級無敵幸運,穿過這扇門就能去淩恒現在的夢裏。”
而後,不給自己任何猶豫的機會,小跑着沖撞了進去。
身影沒過門扉的剎那,數條粗壯黏膩的黑色觸手突然出現,自內向外牢牢扒住了門框,似乎想要出來一探究竟。
老校長的眼神微妙的變化了一瞬,但并未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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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刺眼的白光中,扭動的觸手不斷向他逼近,陰冷邪惡的氣息迎面撲來,冰寒之感沁入骨髓,血液猶如冬季的河流,緩緩停止流動。
恐懼如暴風雨天的烏雲,沉甸甸地壓了下來。
然而,就在觸手即将捕捉到他的瞬間,光門合攏,白光弱了下去。
鑰匙從光門裏飛出來,回到了他手中。
幻影消失了。
淩恒氣喘籲籲地藏在廚房裏,感覺雙肺疼得要命,幾乎要爆炸。
人變小後,簡直寸步難行,他好不容易利用化學知識,逼退了一波怪物,身體卻拖了後腿,現在都要斷氣了。
真不知道柯南是怎麽熬過二十年的。
不不,更值得吐槽的或許是,在精神世界,意志的對抗居然是這麽的逼真,完全沒有“我即主宰”的叢容。
側面證明了人和神比起來,渺小得不值一提。
海水蔓延進了屋裏。
空氣中滿是潮濕而腥臭的氣味。
淩恒晃了晃手裏的燃油桶,裏面已經空空如也。再翻了翻化學肥料的口袋,只有薄薄一層了。
再失敗一次,會不會永遠被留在夢裏呢?
也許這反而是件好事。
失去了他“助纣為虐”,父親和祖父就算意識不到錯誤,淩氏未來的發展也不會再一帆風順。
他們已經獲得了足夠多的金錢,足夠高的地位,享受人生不好麽,何必還要孜孜不倦地追求永遠的權勢?
神明不死,人該死啊。
僅僅片刻的遲疑,光線便為之一暗。
偌大的落地玻璃窗上,突然出現了一條巨大無比的觸手,遠遠看去,猶如上百年的古樹,滑膩邪異又遒勁有力,上面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吸盤,牢牢吸附在建築外立面。
“噼啪”,在觸手的抓握下,整棟別墅仿佛變成了玩具屋,發出不堪重負的脆弱哭泣。
古怪的黏液伴随着雨水“滴滴答答”落下,遙遠的天際被一黑色的幕布遮蔽,那是類似于蝙蝠的龐大翅膀。
淩恒緊緊閉上了眼,夢境越深入,越貼近真實,離瘋狂也就越近。
祂快出現了嗎?
是不是用不了多久,他就會看到真實的祂?
不行,不能直視神,會瘋的。
他深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輕手輕腳地貼着牆壁出去,盡量減少發出的響動。
嘩啦,哪裏的玻璃窗碎了,飄進似有若無的歌聲,低語響徹在耳畔,是誰的夢呓嗎?
他捂住耳朵,調動身體的每一塊肌肉,仿佛這樣就能抵禦外敵的深入。
然而,這個時候。
“咚咚咚”,樓梯上傳來響亮快速的腳步聲。
同時伴随着清亮的嗓音:“淩恒?你在哪裏??”
淩恒:[懵逼.jpg]
就這一個愣神,樓梯上方探出了個腦袋,黑漆漆的頭發映襯着雪白的臉龐,明眸善睐,特別有沖擊力。
怎麽形容呢?好比是真人版的閻魔愛突然出現,幽幽開口:“被黑暗所迷惑的可悲暗影啊……”
驚吓比驚豔多一點。
但言真真也很無辜,她同樣被吓了一跳:“淩恒?”
幼年淩恒繃着臉,并不想相認。
可惜,他小時候和長大的樣子區別不大,最多是從可愛變成了俊秀,五官幾乎沒有變化。因而言真真不需要他應和,直接會心一擊:“你怎麽變成柯南了?”
淩恒:“……”
“好可愛。”她蹦下樓梯,蹲到他面前,伸手掐住他的臉頰。
用力一捏。
淩恒:“你夠了啊。”
“居然真的有長得像天使的小孩。”言真真啧啧稱奇,感覺第一次領會了“玉雪可愛”四個字。
淩恒努力轉移話題:“你怎麽又來了,很危險知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你爺爺不知道給你了什麽,你就昏迷了。”言真真沒有鋪墊,開口就掀boss的老底,“我想了好多辦法,才找到你。”
淩恒怔住,不可置信:“我爺爺?”
言真真點頭:“懷表裏有個照片,是個雕像。”
這點提示足夠了。淩恒瞬間明白了前因後果,面色煞白——竟然是他的親人,為他安排了這個“驚喜”。
好特別的生日禮物啊。
好難忘的十八歲生日。
“別發傻。”言真真拉住他的手,“我們快離開。”
淩恒搖頭:“除非祂主動離開,不然我是醒不過來的。”
言真真想到了什麽,展開手心,可掌中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她頓時迷茫:“怎麽不見了?”
“什麽不見了?”他問。
“我做夢去了春和,碰到了校長,借了他一把鑰匙進來的。”言真真翻口袋,“鑰匙不見了。”
淩恒蹙了蹙眉梢:“什麽樣的鑰匙?”
言真真形容了一下。
他知道了,搖頭:“也許一般的夢可以用,可我的夢裏有祂在,沒有別的力量反而是件好事。”
“那怎麽辦?”言真真發愁。
“沒有辦法,等祂離開。”淩恒望了望屋外,不知是否是有外來者的緣故,潮聲似乎停了。蹲得太久,雙腿發麻,他幹脆在樓梯上坐下:“我本來以為……既然你說是因為雕像,那應該不會太久,等祂失去興趣就會自己走掉。”
言真真一知半解:“你這個夢是怎麽回事?”
親人們拿他的生命做賭注,她卻不顧一切地來找他。事已至此,已經沒有瞞着她的必要了。
淩恒也不想再隐瞞,沉默了會兒,慢慢道:“記得瓊斯家族嗎?淩家也一樣。”
言真真:→_→
“淩氏集團的logo是個w和m的組合,你知道是什麽意思嗎?”淩恒詢問,卻并不要她回答,“代表的是兩個創始人,淩蔚和淩茂,但現在大家都只知道淩茂一個,因為,淩蔚很久以前就瘋了。”
他平緩地敘述着淩家的過往,掀開這個跨國集團瘋狂擴張背後的真相。
18世紀,航海業興盛,歐洲海權極速擴張,西方各國被東方的黃金吸引,千裏迢迢來到中國,廣州成為洋人聚集的大型港口。
淩蔚和淩茂就是廣州人,家裏本來只做點小生意,一心想供兒子考中秀才,光宗耀祖,擺脫商人低賤的身份。
然而,兄弟倆都對科舉八股無甚天分,兄長淩蔚沉迷于翻譯西方的作品,弟弟淩茂則在生意場上如魚得水。
屢考不中後,兄弟二人放棄了科舉之路,轉而想謀取一場大富貴。
淩蔚和洋人關系好,兩人得到了一個出海的機會。他們上了洋人的船,離開熟悉的故鄉,來到了s國,一個強盜、賭徒、冒險家的天堂。
當時的s國在西班牙和英國的控制之下,土著與殖民者矛盾重重,血腥暴力的事件時有發生。
淩家兄弟與洋人關系密切,參與了數次暴力鎮壓,直到某一次,淩蔚跟随一隊駐兵來到了一片沼澤地。
有人密報,此地的土著謀劃着一場暴力事件,所以官兵沒有大張旗鼓地行動,而是悄悄摸進了這裏。
沒有人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麽,前往沼澤的幾十個官兵全都死在了那裏。地上還有十來具當地人的屍體,滿地都是彈藥、弓箭、血液和屍塊。
淩蔚是唯一的幸存者,但他瘋了。
淩茂接回自己兄長的時候,發現他手裏握着一個特殊的石雕。
上面雕刻着一個奇特的生物,全然不似人形,有蝙蝠的翅膀和章魚的觸手,只要瞄上一眼,都會覺得邪惡可怖,連續做上幾天的噩夢。
這當然是極大的不幸。
然而,淩蔚在瘋狂狀态下,時不時說出口的呓語,又成了淩家崛起的關鍵。他有時會說出一些不可思議的事。
小到暴風雨何時到來,哪艘船能夠平安抵達海岸,大到預知将來即将發生的某些大事件。
淩茂本來就是個賭徒,有了這樣的機遇自然不會放過。他用草藥治療兄長,讓他從瘋狂的狀态下掙脫出來,偶爾能夠清醒。
淩蔚得以說出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後來沒多久,淩家就與當地的土著一樣,開始信奉某個神秘教派。但與當地人的狂熱不同,兄弟兩人比起神明,更信奉金錢。
他們并不願意為神奉獻一切,而是狡詐地與神的仆從談妥了交易,以大量的祭品和保護信衆作為條件,交換來自神明的庇護。
自此後,淩家如有神助,出海的船只少有遇到風暴,永遠都滿載而歸。想要搞垮淩家的敵人,都會莫名其妙的暴斃,無法查明死因。
一代又一代,世界風雲變幻,淩家不斷累積財富,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但是,約定不是牢不可破的。
淩家很清楚交易的雙方并不平等,假如對方要撕毀盟約,己方根本無法反抗,甚至可能遭到反噬。
與魔鬼交易的人,難道不知道要防一手嗎?況且,人類的貪婪注定了他們無法放手。
淩家早早開始尋找後路。通過翻閱古老的典籍,從老人口中探尋遙遠的傳聞,他們終于找到了辦法。
神的仆從信奉着古老的神祇。
淩家想要永遠留住這樣的力量,就必須成為神的代言人。
祂沉睡在深海中,只有當群星到達正确的位置時,才會蘇醒。
渺小的人類無法與神直接接觸,卻可以在夢中得到神明的眷顧。雖然一百個人裏面,只有十個人能與之相遇,又有九個人會永久瘋狂。
但只要有一個人成功了,便是一本萬利。
“我就是成功的那個。”淩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