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許願
淩恒說完自己家的故事, 扭頭看着陪他坐在樓梯上的少女。
她穿着金紅相間的睡裙,胸口繡着獅子以及一個字母g,背後則是“draco dormiens nunquam titillandus”。
這個顏色把她襯得很白,白得像雪。
他略顯忐忑地等着她的反應。
中二少女沒有辜負期待, 言真真全然沒有恐懼, 好奇地問:“所以, 你變成了神的代言人?”
“當然不是,只有神才能代表神傳達意志。只是與神接觸而沒有瘋狂的人,多少會得到神明的‘恩賜’。”他怕她不理解, 舉了個例子, “就好像接觸了有輻射的東西, 身體一定會有變化,說是‘污染’可能更準确吧。”
言真真懂了:“你的‘禮物’就是天才的大腦嗎?”
“可以這麽說。”淩恒遲疑地回答。
“這還真的是……”言真真醞釀了下, 沒忍住,吐露實話, “好科學的能力。”
淩恒:“???”
她:“沒有魔法, 沒有異能,沒有系統。這個神也太講科學了吧?!”
淩恒啼笑皆非,想反駁,腦海中卻忽而閃過了一個念頭:是因為這個緣故嗎?他得到的“禮物”太科學了,并未有超越凡人的力量, 所以爺爺才覺得不滿意, 想要再來一次?
“你是在難過嗎?”言真真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低落, 忍不住擡手揉揉他毛茸茸的腦袋, “別這樣,你除了天才的大腦之外,還有臉啊, 其實長成這樣才是你真正的超能力吧?”
淩恒:(▼ヘ▼#)
他拍掉她的手:“別摸我的頭。”
“這個高度太順手了。”言真真比了比他的身高,滿臉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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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恒決定無視她:“你最好快點離開我的夢,如果我沒堅持到祂走,夢境崩塌的時候,你會直面祂——不要露出這麽感興趣的樣子,會瘋的。”
“我只是對‘神’有點好奇。”她說,“從來沒見過,想看看也不奇怪吧?”
淩恒:“你已經見過了。”
言真真愣了下,恍然:“那個雕像?我也沒怎麽看清……”
“不要看,最好忘掉。”淩恒告誡她,“不然做噩夢算你運氣好,要是像我一樣被困在夢裏,你哭都哭不出來。”
言真真擡起手,在他殺人的目光下放在了肩膀上,拍了拍:“真要那樣,就到你講義氣的時候了,我來救你,你難道不來救我嗎?”
淩恒剛想說話,耳中已捕捉到浪潮的聲音。
他立即起身:“快走,要來了。”
說曹操曹操到,說話間,一個浪頭打了個過來,直接淹沒了樓梯。淩恒翻身跳上樓梯的扶手,仗着年紀小重量輕,直接踩着扶手往上爬。
言真真:“等等我。”
她追了上去。
然而,仍然低估了其可怖程度。水淹的速度比泰坦尼克號沉沒快得多,頃刻間便沒過了樓梯。
黑色海藻纏住了她的小腿。
“真真!”淩恒扭身去拽她。
照理說,他七歲時的小身板是不可能抓得住一個青少年的,可情急之下,(愛情的)力量爆發,精神意志絕地反彈。
在他完全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恢複成了原來的樣子,五指牢牢抓住她的胳膊,用力把她拉到自己身邊。
言真真被他直接帶飛,一路飄到頂樓。
然後看着他如有神助,乒乒乓乓掏出一些棕色的瓶子,三下五除二倒在一起,直接砸了下去。
難聞的氣味伴随着劇烈的爆炸聲充斥在整個空間。
樓塌了一半。
言真真抱住手臂立在旁邊,懷疑自己根本沒必要來英雄救美。
他發揮得挺好啊。
不過,“為什麽夢裏的物理攻擊也有用?”她好奇,“我還以為只有魔法才能對抗魔法呢,化學也行嗎?”
淩恒遲疑了下,如此解釋:“夢是我的意志,當我深切地相信某件事會發生時,就會真實發生。”
“你不能想象自己突然開高達嗎?”
淩恒面無表情:“我沒辦法相信世界上有高達這種東西,你信嗎?”
言真真被說服了。
她當初在海裏會被水嗆到而說不出話,正是因為她相信了,所以發生了,而呼吸問題不小心被忽略,反而沒有造成阻礙。
“這麽說,你剛才變小,是覺得自己變成了柯南?”她問。
淩恒:“……”他不要面子的嗎?
能不能考慮一下少年人的自尊心,他真的一點都不想在喜歡的女孩子面前變成小孩子,那會讓他看起來很脆弱沒用。
“生氣啦?”言真真走過去,陪他靠坐在牆邊的地板上,“我沒有笑話你,就是有點好奇,第一次遇到這種事。”
“沒有。”他讓了讓位置,和她拉開距離。
言真真挪過去,緊貼着他坐:“我和你道歉行不行?”
淩恒說:“沒和你生氣,你快點離開這裏吧,留在這裏,你也會昏迷不醒的。”
“睡兩天又死不了。”她不以為然,“你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我陪你聊聊天,時間容易過。”
淩恒抿住了嘴角,卻是沒再挪開:“言真真,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這還要問?”她吃驚地說,“我們是朋友啊。”
朋友……還真是漫畫的橋段啊,為了認定的朋友,就敢赴湯蹈火。
淩恒無話可說,只想問一句:《花樣男子》這樣的少女漫不好嗎?為什麽偏偏是熱血漫的畫風??好氣哦。
他仰頭靠在牆上,眸光瞥向窗外黑沉的夜幕。
風雨更大了,滾滾驚雷炸開在頭頂,震耳欲聾。
然而,身邊人的溫度和呼吸驅散了恐懼,之前的輕生念頭不翼而飛,連沮喪低落的情緒都消退了不少。
我得活着回去,只有我活着,才能做出改變。淩恒默默地想着,忽然說:“你還欠我一個生日願望。”
言真真來了精神:“嗯啊,你想要什麽?”
“今天應該已經是聖誕節了。”他說,“如果今天能醒過來的話,要一起出去玩嗎?”
言真真:“要!你再堅定一點,把後面那句話重複一遍。”
淩恒:“??”
“快說,去掉如果。”
去掉假設确實會顯得更有誠意一點,他想了想,說:“今天我們醒過來,就一起出去玩。”
言真真笑了,猶如巫女上身,眉宇間籠起某種預示,篤定地和他說:“這個願望會被實現。”
不知是少年人的愛情無所顧忌,最為強烈,抑或是言靈起了效果。此時此刻,昏暗的樓房中,慢慢爬上了一絲光亮。
淩恒扭過頭去,發現灰黑的雲幕邊緣,悄然出現了一抹亮色。
天亮了。
日出時分,淩恒從睡夢中蘇醒。
一睜眼,便看到滿室晨曦,以及斜靠在椅子裏的淩夫人。
“媽媽。”他輕輕叫。
淩夫人驟然清醒,又驚又喜:“小恒,你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醫生,快叫醫生過來。”
淩恒撐着身體坐起來:“媽,我沒事了,可能是昨天吃了點海鮮,過敏了。”他面不改色地撒着謊,安慰母親:“緩過來就好。”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淩夫人如釋重負,欲言又止。然而,她終究沒有選擇追問到底,接受了兒子的借口,“以後家裏不吃海鮮了。”
淩恒笑了笑,門外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淩先生、醫生、林管家陸續進來,關切地詢問。
“我沒事,只是過敏而已。”淩恒拒絕了醫生化驗的要求,面容倦怠,“睡一覺就好了。”
淩先生也道:“既然是這樣,那你就先休息吧,晚些再量個體溫。”
淩恒點了點頭。
“你好好休息,媽媽叫人給你□□吃的,一會兒醒了就能吃。”淩夫人替他撚了撚被角,滿臉疼惜。
淩恒沒有拒絕。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房間後,他卻睜開了眼睛,瞥向原本懷表放置的地方——表還在那裏,但位置發生了些許變動。
拿過來打開,表殼上空空如也,似乎只是個普通的懷表而已。
他無聲地閉了閉眼,将懷表丢進了抽屜的最深處。
接着,掏過手機,撥出電話。
沒音。
淩恒奇怪地睜開眼,這才發現手機居然壞了,仔細一摸,縫隙間似乎還殘留着鹹鹹的海水。
他擰起眉,說起來,當時的那個電話有些古怪。
普通的電話是怎麽打進來的?他為什麽會在夢裏接到她的電話?
他疑慮疊生,睡意頓消,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在一堆未拆封的蘋果手機裏随便找了個代替。
撥出電話,無法接通。
淩恒坐不住了,翻身下床,走到門口卻又猶豫了。陪他折騰了一晚上,她肯定累壞了,這時候過去沒什麽意思,不如等下午。
于是返回床上,朦朦胧胧地眯了幾個鐘頭。
多虧平日裏鍛煉不綴,年輕人身體又好,再醒過來,淩恒感覺精神多了。而疲倦的大腦經過休息,再次顯露出“神眷”的“饋贈”。
以往想不明白的難題,這會兒迎刃而解,一些原本不了解的領域,也出現了相當的敏感度。
比如,屋裏的裝潢本來無甚值得留意,此時的他,卻能清晰地分辨出兩種藍色塗料的微妙區別,感受到不同色彩呈現出來的和諧度。
他試着在腦海中調換兩種顏色,而後不得不承認,當初給他設計房間的那個設計師,确實不是浪得虛名。
天賦,他又獲得了常人無法企及的天賦饋贈。
而且他有預感,這次的“禮物”不止如此,身體還是那個身體,可是有什麽不一樣了。
淩恒怔怔地在原地立了片刻,用力眨眼,努力把煩惱抛之腦後。
先不要想這些了,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淩恒打開衣櫃,挑出一套最為合适的休閑裝穿上,快步下樓。
阿米守在下面:“少爺,飯熱好了。”
他擺擺手,徑直出門去。
經過一夜的暴雨沖刷,空氣中彌漫着雨後清新的味道。花園裏滿地殘紅,老李正在清洗落葉斷枝,地上還有微微的泥濘。
淩恒熟門熟路地走到言真真的房間,敲門。
沒人應。
面無表情地用力敲。
幾分鐘後,裏面的人挂着兩個黑眼圈過來開門,滿臉不情願:“吵死了,讓我再睡一會兒不行嗎?”
說着就要關門。
淩恒眼疾手快,伸手撐住了門框,居高臨下地俯視她。
言真真:“??”
淩恒垂下眼眸,看着她,然後,擡手掐住她的臉頰,用力一捏。
言真真捂住臉,目露震驚。
這人也太記仇了吧??!
至于嗎?不就是夢裏掐了他一下。是他先變小賣萌的,不能怪她手癢啊,特地跑過來複仇,是人幹的事兒嗎?
斜對門。
冉染看着傳說中的壁咚場景,默默掩上了門。
該來的總會來,劇情只會遲到,不會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