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奇異的書
人類對夢有很多解析, 最出名的大概就是弗洛伊德。然而,不管是《夢的解析》還是《周公解夢》,都将夢境視作與“人”相關的東西。
是人內心的反射,是人對兇吉的預兆, 是人的附屬物。
老校長的說法卻大不相同。
言真真來了興趣:“你是說, 夢境是真實存在的地方?”
“不是全部。”老校長十分嚴謹, “多數人的夢只是夢,只有少數人的夢是不同的。”
言真真問:“這要怎麽區別呢?”
“很簡單。”老校長微微一笑,“經歷過非凡夢境的人, 九成都瘋了。”
言真真:“……”這個老頭是不是故意吓唬她?
“沒有瘋的人, 都是特別的。”老校長輕輕籲了口氣, “淩恒沒瘋我不奇怪,淩家的事, 我也猜到了一點。”
言真真眨了眨眼,假裝無知天真:“淩家怎麽了?”
老校長“呵呵”笑了笑, 無情地沉默。
言真真只好換個話題:“我沒瘋很奇怪嗎?”
“靈感高的人, 更容易進入不同尋常的夢境。”老校長猶如一個解說npc,盡職盡責地介紹,“而高靈感的人,通常會顯露出不同尋常的天賦。”
言真真的表情頓時凝滞,面色有些難看。
她懂他的意思了, 靈感高的人天賦好, 容易進入奇怪的夢, 也容易瘋, 淩恒就是這樣,只不過他有些特殊,所以沒瘋。
而她則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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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長肯定能查到她的履歷, 知道她過去的學習成績也就是中上水準,遠遠達不到天才的标準。
當然也就不像是高靈感的人,可她偏偏入了夢,還沒有發瘋的征兆。
一時間,言真真竟不知道是該為自己的不同而高興,還是為被隐晦地鄙視而不爽。
心情有點微妙。
她停頓了會兒,問道:“為什麽要和我說這些?”
“學校存在的意義,就是教導學生。”老校長的回答頗為玄妙。
乍聽像是戰戰兢兢的老教師為了實踐教書育人的美好理想,細品又能感受到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叫人誤以為身在教堂,聆聽布道。
言真真側了側頭,綻開一個明媚的笑靥:“那就請校長先生多說一點吧。”
“你想知道什麽?”
言真真最想知道的自然是“門”,但她也清楚,這麽大的秘密,恐怕不會輕易告知,遂選擇了最有利的問題:“那只怪物是什麽?”
“唔,語言是有魔力的,呼喚它的名字,就會被它聽到。”老校長說,“明天下午一點,你來校長室找我,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言真真點頭:“一言為定。”
老校長的嘴邊泛起一絲淡淡的笑容:“記住,你一個人來,別帶淩家那小子。”
“好。”言真真欣然同意,并不擔心會對自己不利。
因為,他若是不懷好意,明天就會崴了腳,躺在床上起不來^_^
夕霞暈染,燥熱的溫度随着夜晚的到來而逐步下降。
晚風送來清涼。
淩恒忍了一路,終于在到家後開了口:“言真真。”
準備回灰樓吃飯的言真真:“??”
淩恒掃了眼尚未離開的張笠,走遠幾步,低聲問:“你沒什麽要和我說的?”
言真真哦了聲,問:“你餓嗎?”
“不餓。”
“我餓了。”她眨眼,“ヾ( ̄▽ ̄)bye~bye~。”
淩恒擡手,一把揪住了她肩上的衣服。
夏日的t恤都很寬松,領口頓時被拉大,直接扯到肩頭。言真真冷不丁被衣領勒住了脖子,趕緊停步:“謀殺?”
淩恒不想在家門口和她拉拉扯扯:“跟我來。”
言真真:“不。”
“請你吃飯。”少年已經非常熟悉投喂大招了。
言真真笑了:“等我弄清楚,會和你說的,放心。”
淩恒:“……”怎麽說呢,似乎感受到她以前被她搪塞的那種心情了。
不太高興。
言真真沒有理會他的不滿,一溜煙跑回了灰樓。
下人們的開飯時間要比主人們早一些,這個時候已經做好了飯,鍋裏盛放着兩葷兩素的菜肴,還是溫熱的。
言真真很自覺地拿了碗筷盛飯。
經過一段時間的适應,如今她在淩家的情況已經十分明朗:吃傭人的飯,但不被使喚,故而灰樓上下既不把她自己人,也不當客人,态度微妙。
不過,老劉老李和阿楊都是老江湖,沒事不會得罪她,多燒一口飯不算什麽,不至于讓她沒有飯吃。
言真真樂得如此。
她舀了滿滿一盆飯,坐在餐桌前吃得愉快。
阿趙路過,陰陽怪氣:“唷,怎麽還在這裏吃飯,這麽長時間了,主樓居然還沒有你一碗飯?”
言真真擡起頭,咽下嘴裏的飯:“你是不是很怕我?”
“怕你?”阿趙揚起眉毛,顴骨突出得愈發明顯,“你媽我都不怕,我怕你個黃毛丫頭?!”
言真真做了個不置可否的表情。
她确實覺得阿趙挺怕她的——怕她有朝一日飛上枝頭變鳳凰,真的做上了她的主子。
色厲內荏的人沒什麽好擔心的。
她埋頭繼續吃。
張笠也盛了飯菜,坐到她對面,邊吃邊問:“少爺找你有什麽事嗎?”
“沒有啊。”言真真否認。
張笠有備而來,哪裏會被她敷衍過去:“我看到你們好像有點矛盾。”
言真真彎起嘴角:“只是開了個玩笑。”
“那就好。”張笠點點頭,放輕聲音,“畢竟是少爺,你要懂分寸。”
言真真不置可否,飛快吃完了飯,熟練地去廚房刷碗。瀝幹水珠,她便捧起碗筷回房間,沒忘記從冰箱裏拿走一盒酸奶。
淩家态度奇怪,她不敢把餐具或是其他未密封的食物留下來。好在阿趙和阿米總是找她麻煩,這麽做也不顯突兀。
有的時候,敵人才是神助攻啊。
吸了口酸奶,言真真翻開作業本,拿出了夾在裏面的照片。
她手頭上關于丁湘的線索很少,只有天藍殡儀館、出生月份的漏洞(從楊曉之的滿月照推測)、和何記老板娘有關的秘密。
後面兩條線索,和丁湘的私生活有關,她會自己查,但天藍殡儀館這條線,她想請淩恒幫忙。
畢竟,淩家敢把屍體送到天藍殡儀館,肯定打過招呼。她要查,不僅有可能驚動對方,多半也得不到有用的線索。
淩恒就不一樣了。
然而,要讓淩恒真的幫她,光憑交情是沒用的,她需要更強有力的籌碼。
今天能出人預料地搶在他之前找到線索,又從老校長口中得知了不少事,互幫互助的那天已經指日可待。
她感覺得出來,淩恒對汪艾琳和冉家也有興趣。
冉染可是和她同一時間到的淩家。
她的身上,也隐藏什麽秘密嗎?
同一時間,淩恒窩在書房的懶人沙發裏,盯着手上厚厚的硬皮書,卻久久沒有翻動一頁。
這本印刷粗陋的古書是他在古籍室裏找到的,沒費什麽勁,冥冥之中就有一股力量把他帶到了書架前,指引他拿起了它。
書很厚,大部分是拉丁文,他讀起來本就不如英語順暢,內容還格外得邪惡。
據序言的作者表述,他的目的是為了複原一本在兩百多年前被焚毀的禁忌之書,那本書裏寫了十分瘋狂邪惡的東西,導致了許多無法描述的瘋狂事件。
幾百年來,散落在世界各地的手抄本陸續以各種方式毀去,只留下零星的殘章斷篇。
他決定收集各地殘本,複原全書。
然而可惜的是,因為許多牽扯到這本書的人都死于非命,家屬十分厭惡,很多都選擇毀掉這個邪惡的存在。作者努力了一輩子,也沒有完成目标。
不得已之下,他退而求其次,将與之相關的信件、報告收集起來,作為附件摻雜進了書裏,整本書的字跡、語言、年代、風格并不統一,呈現出一種錯亂而瘋狂的感覺。
淩恒讀得非常難受。
且來摘取一段。
“他來了,我要死了嗎?那些該死的噪音,尖利得讓我頭皮發麻,惡心,胃像是被打了一拳,難受……那是什麽東西?他們都沒有看到……是鬼?還是什麽?不不不,不要來找我……他們看到我了嗎?為什麽只有我聽見……天啊,這座屋子裏究竟發生過什麽??我看到了,好多血,骨頭,都是祭品,都死了,我也要死了……”
這些語句不通的話在普通人看來連小學生的作文都不如,全是精神病寫下的谵妄之語。
可他每讀一個單詞,腦海中似乎就能浮現出相應的畫面,同樣折磨着他。
大腦中回響起刺耳的呓語,仿佛一把鋸子割鋸着神經,眼前出現大片大片的重疊暗影。空氣中忽然凝結出腥鹹的海水,倒灌進他的鼻腔,無法喘氣,窒息感逼他扼住了自己的喉嚨。
胃部翻湧,腸胃受到無形的刺激,在腹部蠕動,食管泛起一陣陣酸水。
“嘔。”他捂住嘴,彎腰幹嘔起來。
太陽穴青筋畢露,一跳一跳,像是有蠕蟲鑽進了腦子,不斷啃食着大腦皮層。劇烈而綿密的疼痛陣陣來襲。
淩恒摔倒在地,痛苦地蜷起了身體。
也不知過了多久,幾乎陷入昏睡的意識漸漸蘇醒。他睜開眼,發現時鐘只不過走了三個小刻度,邪惡的書籍倒扣在地毯上,毫無異樣。
他輕輕籲了口氣,合攏書本,塞進了抱枕下面,似乎這樣便能封印其中的恐怖。
又過了會兒,不适的感覺略有消退。他蓄力起身,去廚房倒了杯冰可樂,充滿氣泡的碳酸糖水下肚,補充了身體流失的水分。
淩恒定了定神,掏出手機發信息。
言真真收到了新消息。
淩恒:[要不要吃冰激淩?]
她以為是誘餌,果斷拒絕:[不要]
隔了不到五十米的淩恒瞅了眼灰樓,突然不大高興:[沒別的事]
言真真:[我的晚飯還沒消化……]
他抿抿嘴角,丢掉手機,沉默地喝着可樂。
三分鐘後。
“砰砰砰”,門外有人敲門。
“queen……”話沒說完,他便頓住,身不由己似的走到門口,揿下了門把手。
外面出現了一張無辜純真的臉。
“我吃撐了,想散個步消食。”言真真負手而立,笑眯眯地問,“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