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故人怨恨意難平
慕清杳為避免被人半途截下,一路快馬加鞭。
終于,順利的抵達了堯國。
其實,他知道永宣帝會如何的氣急敗壞。只是,他不得不去。
如今的堯國皇帝季如淵在做皇子時,曾來綏做過幾年的質子,當時他生活得十分潦倒艱難,為了能回到故國争奪大位,他與當時的太子簽下盟約,并将自己的相依為命的妹妹許給了太子。當時的太子正如日中天,可誰也未曾料想到,兩年後,竟被冠以謀反的罪名滿門抄斬。他的妹妹抱着一歲的孩子投井自盡,他也被下令緝捕,被家仆拼死保護,一路逃到了姬國。幾年來的所有努力,自己唯一的妹妹和他的全部希望在一瞬間化為齑粉。
而這一切,都拜如今的永宣帝所賜。
之後,他使了一些龌龊的手段娶到了王姬,再接着,把持了姬國的朝政。等到權勢漸穩,季如淵勾結了堯國的大臣,趁着新的堯帝初登大寶,民心未歸,打着除奸佞、清君側的名義,靠着姬國的十萬軍士重回了闊別十餘年的故國,一朝稱帝,兩國臣服。
緊接着,季如淵以各種名義處死了曾經反對過他的大臣、甚至于幼年欺辱過他的皇室子弟。半年後,将姬國并入堯國,改年號為清平,稱建元帝。
多年前,永宣帝在看到還身為質子的季如淵時,曾對身旁的慕清杳說過這樣一句話“但看此人行事,寡恩無義,且有虎狼之心。若有朝一日為君,當為我心腹大患。”
季如淵将國內收拾了個幹淨,果然将眼光投向他此生最恨的永宣帝身上。
兩國交戰一年有餘,各有勝敗,僵持不下。而今歲,綏國适逢大旱,幾乎顆粒無收,眼看糧草将盡,國內衆人惶惶。季如淵派人傳信給永宣帝,如若他能将慕侍郎交出,兩國便可以停戰交好。
季如淵深知,慕侍郎于永宣帝,是比性命還重要的存在,如何讓一個人痛苦?就是讓他為責任不得不割舍掉此生摯愛,抱憾終生。
可沒想到的是,永宣帝一口就回絕了他。并下令以高價來廣征各國糧草。
季如淵本欲繼續開戰,沒想到卻突然收到了慕侍郎的信。
季如淵依計與慕侍郎騙過了永宣帝,寫信告訴永宣帝,他不要慕侍郎了,但求一公主和親。永宣帝應允,兩國歃血為誓,簽下了三年的停戰書。而慕侍郎果然在事成之後,如約前來。
華光殿裏,季如淵伏卧在美人膝頭上,品着美人送至唇邊的美酒,雙眼輕輕閉着,享受着這令人迷醉的溫柔鄉。耳邊絲竹之音漸起,美人替他攏了攏長發,溫柔的道:“且容妾一舞。”
朱紅華美的裙裳,恍若流霞霧霭輕輕擦過季如淵的臉頰。季如淵睜開眼,揚眉輕佻一笑:“若朕看的不盡興,愛妃可要受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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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不語,徑自走到殿中,水袖輕揚,和着絲竹起舞。裙裾飛揚中,朱紅的衣衫劃落,露出一身素白的絹紗,美人輕啓朱唇,回眸一笑,恍若流雲細雨,空谷幽蘭。美人将水袖浸入墨中,一甩一揚間,身側的屏風上,便有墨痕入畫。絲竹聲漸入佳境,美人也越舞越快,飛揚的裙裾與水袖交織重疊,每舞一下,每動一步,屏風上邊多出幾道墨痕。
一曲畢,美人輕移蓮步,向季如淵遙遙一拜,“這是妾送給陛下的江山圖,陛下可還喜歡?”
素白的屏風上,墨跡點點,深淺有別,畫中透着風致和靈韻,竟是一副江山圖!
季如淵撫掌大笑道:“好,不愧是舞藝冠絕天下的容姬!”
美人一笑,上前幾步,斜倚在季如淵懷中。此時,有內侍來報:“皇上,慕侍郎已候在殿外了。”
季如淵吻了吻美人鬓發,整理了一下衣衫,登階坐回寶座上,冷笑一聲:“讓他進來。”
慕清杳跟着內侍入殿,目光與季如淵遙遙相對。
看着慕清杳一身素衣,眉宇間神色淡然的模樣,季如淵不禁開口嘲諷道:“這許多年未見,慕侍郎依舊是當年的模樣,風采不減萬一。怎麽,聽說這幾年,你與顧子階形同陌路?莫非是他對你已生厭,又看上了哪家年輕俊俏的少年郎?”
慕清杳淡淡道:“永宣帝如何,便不勞陛下費心了。至于我,更不必陛下挂心。”
“不挂心?”季如淵咬着牙,将眼眯起,沉聲道,“那六年前那一筆舊賬又将如何算?”
“那些舊事,都是廢太子咎由自取,與人何尤?”慕清杳依舊不動聲色。
“哈哈哈,你倒是真說得出口?若不是當年你與顧子階暗中使計,太子怎會發兵逼宮?我雖不能親手殺了顧子階,但能親手宰了你,也足以祭我妹妹的在天之靈了。”季如淵恨恨道。
慕清杳并不畏懼,反而上前幾步,做出引頸受戮的模樣來,“若陛下真這樣想,殺了我也無妨。”
季如淵順勢勾起他的下巴,一字一句道:“想死的如此容易?簡直做夢!我要慢慢的折磨你,讓顧子階食不下咽,睡不安寝,痛不欲生!”
慕清杳搖搖頭,“那你也太小看永宣帝了,他心腸若如此柔軟,安能坐上如今這個位置?現在的我,早已不比當年,亦無法影響他的宏圖霸業。你這樣做,無非是将他激怒而已,于你有何益處,何必?”
季如淵饒有趣味的望着那一雙澄澈無波的雙眸,“那依慕卿之見,寡人當作何選擇?”
“殺了我,痛快的報仇,然後遵守約定,與綏和睦而處。”
季如淵卷起慕清杳的一縷青絲,放在鼻尖嗅了嗅,笑道:“慕侍郎,同樣是開罪了顧子階,我痛快些豈不更好?”說罷,抽出自己的佩刀,寒光一閃,那縷發便落在了季如淵掌中。
“傳令下去,将此物封好,送還給顧子階。哦,對了,再順便告訴他,以後每月,我都會送他一樣禮物。”季如淵哈哈大笑,回身看向一旁的慕清杳,厲聲道:“此人就先押送至大牢,随便你們怎麽樣,但千萬別讓他死了,否則你們統統拿命來謝罪。”
牢房裏,昏暗陰冷,發黴的潮濕空氣裏混合了各種難聞的味道,肆無忌憚的彌漫開來。
慕清杳将外袍脫下,平鋪在地,靜靜的坐在角落裏。
我不要你傾盡國力來護我安寧,我亦想守護你。若是你明白我,你會知道怎樣做才是最好的選擇。
綏國,大殿之上。
在得知四方館的使臣連夜潛逃之後,顧子階勃然大怒。他在大殿裏坐了一夜,當清晨的第一縷熹光灑在檐角的金獸上時,他做了一個決定。
攻打陳國。
鎮國将軍公孫溪谏道:“連年征戰,士兵疲憊,百姓哀怨,還請皇上再三斟酌,切莫失了天下百姓的心!”
丞相王修道:“适才與堯國簽了停戰協議,若是此時攻打他的屬國,恐落下不義之名。不若趁此機會,休養生息。”
“皇上,若為千秋霸業,必先以德服人!”司徒何啓桢亦道。
顧子階沉默不語,半晌後,才道:“都不必再勸,朕意已決。”
公孫溪以頭觸地,朗聲道:“陛下有錯,臣不能規勸,是臣之錯,還請陛下賜臣一死。”
王修上前一步,亦跪地道:“臣身為丞相,不能救百姓于水火,請陛下同賜死。”
“陛下,請也賜老臣一死!”
“陛下,臣也不願茍活!”
“陛下,請賜臣一死!”
一時間,朝臣紛紛跪地,以性命來要挾高高在上的永宣帝。
顧子階揉了揉眉心,臉上皆是疲憊,他擡手道:“朕知錯了,此事朕不會再提。各愛卿快快請起,綏國的今後,還需仰仗各位,願各位能同心同德、不遺餘力的輔佐寡人。退朝吧。”
“陛下聖明”
……
顧子階回到玄清殿後,立即傳來禮部侍郎裴清。
裴清叩首,看着顧子階冷若冰霜、略帶殺氣的面容,惶恐道:“不知陛下傳臣前來有何吩咐?”
顧子階負手道:“朕聽聞杞國太子近日大婚,杞國去年前來朝賀,為我屬國。煩勞裴侍郎親自走一趟,以示寡人恭賀之意。”
“臣定當……”裴清松了一口氣,話還未說完,便被顧子階打斷,“還有一事,你告訴杞君,若想要回前些年被陳國割去的三千裏地,就找借口發兵陳國。”
裴清打了一個寒顫,竭力道:“陛下,杞國無論從國力還是兵力而言,都比陳國弱小很多,這一仗,如何能打得?否則當初也不會受辱,戰死了先太子不說,還堪堪割了三千裏地。”
顧子階擡眼望向窗外,黑雲翻飛,雷聲滾滾,他沉聲道:“裴侍郎,這一場仗若是杞國能夠勝出,若是杞國不以衛道之名向朕求助,那朕還有什麽理由,發兵陳國?”
裴清嘿然,這般的行事作風,果然是永宣帝。
裴清再叩首:“臣必竭力完成陛下所托。”
永宣帝漆黑鋒利的雙眸注視着他,“好,但你一定要快。”
在裴清走了之後許久,暴雨傾盆終于而下,顧子階喃喃:“我怕他等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