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治療犬
視線慢慢回歸,你發覺自己在醫院的白病房裏醒來。
你緩慢地眨了眨眼,發現揪在被子上的手有些乏力。“我是什麽時候……進來的?”
你把手按在頭上,感到一陣頭昏眼花。
你的病其實不嚴重,比起那些要長期住院的來說,你大約只需要兩周就能出院了。
你是因為之前做過手術,沒多久就在工作中暈了過去,後被送來醫院住院觀察。
正常檢查看不出什麽,醫師們過來也說你的指标一切正常。
你每晚都睡在醫院的白被單上,納悶到底是什麽導致你暈倒。
住院确實是很無聊的一件事,前提得你身體還行,還能到處溜達。你拄着輸液袋,到處轉悠。來得匆忙你也沒帶什麽能打發時間的物件,就每天在護士長不在時走來走去。
你住的是慢性病樓,和馬上就要做手術的樓層的确不同。
每天都有老頭老太穿着病號服在醫院裏和你一樣來回走動,走不動的也有人去他們床頭說話。你排在領飯食的隊伍裏,想到是不是只有你這個蠢蛋沒有人能來看你。
灌水的茶水間傳來一陣陣馊掉的飯味,你就當沒聞到,快速進去倒水又快速出來。
仰着脖子喝水時,你看到了一厚實的長滿毛的背影。
搞什麽,是你看錯了吧?你這麽想着,又回到了你那安靜的病室。
住院醫生來看你時,你随口問了句:“醫生啊,你說我這回出院還能做什麽極限運動嗎?”
你指的要是你什麽也沒查出來,白住了兩星期的院。
那有些敦實的男醫生看着你,就像在看不可教的小孩。“你确實知道,病發起來是會很難過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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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當然知道,你的重點是“要是你什麽都沒查出來”。
你知道他們會放治療犬進來還是你在閱讀一本從別人那“搶來”的雜志時,那來看望哥哥的女孩不滿地瞅着你,塗粉了的指甲一個勁沖你敲着,你卻沒事人樣在看翻閱。
“我說你啊,什麽時候能把我的雜志還給我?”
人家問你,你慢悠悠地道,“別急啊,你哥不是要做糖尿病并發症的手術嗎?你下次來看他時多帶點書來——”
她一把奪過你手裏的女士雜志,重重跺了一腳,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你的病房。
年輕人就是有活力。你躺在你那床上,想着也沒事就出去走走。
摸摸你那長時間躺着酸痛的腰,你在走廊裏以老年人的速度挪動着。
隔壁房的大爺又因為晚交住院費被護士罵了,你摸着牆扶手走,聽到和你隔了三個房間的人在裏面吵架。無非是財産不財産的事情,你滿不關心。
也就是那個時候,你看到了等在窗口那穿着綠色T恤的大狗。
他腦後的毛發看起來十分溫暖,暖到你想直接出手去摸兩把。要不是志願機構的人出來牽他走了,你很懷疑你是不是會直接走過去沖他的屁股捏兩把。
伯恩山的腳一般都是白色的,你在網上那麽看到。啊,你還以為那天看到的是什麽品種的呢。原來是伯恩山犬。
你把手機放回去,加載的網頁卡在那一頁。
總體來說你不是愛狗的那類人,別的小孩吵着要一只小狗來養時你對着數學社團的題目正在抓耳撓腮。別人在路上對不常見的狗左拍右拍,你只會加大步子快速走過。
為什麽你會對一只狗忽然來了興趣,只能說醫院實在是太無聊了。
你把眼閉起來,渴望那只伯恩山會再來拜訪這棟樓。
事實上你也等到了他,白色尖尖的尾巴掃在屁股後面,你看到他和機構的人走在一起可謂是心癢難耐。聽說他們今天是去看望一孤家老人的,他馬上就要被拉進手術室了。
你看着自己的指甲蓋,想你做手術的時候怎麽沒有這種服務。
他們大概在那個老人的病房裏待了一個世紀那麽長吧,等他們出來時天都開始黑紫了。
你守在自己的房門口,估計是等不來他們了。
誰想那只友好的伯恩山正巧看到了你,你看到他的豆豆眉下那雙棕色的眸子看着你,“你好呀。”
他沖你打招呼,你愣愣地回,“噢,噢。你好。”
他笑笑,把頭轉了回去。
你看着他和綠衣服的人慢慢離去,下定決心下次一定要逮到和他接觸的機會。
別人在和家人聊天時你擱在房間裏的窗那裏,看着底下花園裏的人漫步。
說不公平也不至于,畢竟你不會抓起手機給你那許久未聯系的家庭打去電話。
你自認是個感情寡淡的人,連你工作了六年的同事都不知道你周末會做什麽。他們連你有什麽愛好都不知道。其實你也沒有什麽愛好。
你把指甲裏的灰塵給彈掉,百無聊賴地呼吸城市裏有毒的空氣。
隔天你們這來了一個特別小的孩子,你估計他連十歲都沒有。第一次住院還沒有父母陪同,他顯得特別緊張。
這時候就需要那只治療犬來了。你等了半天都沒看到穿綠T的人出現,倒是樓裏的叔叔阿姨和大爺大媽們圍着那個孩子轉了半天。
有人看他也不好,小孩對突如其來的關心也接受不起。一過晚飯就把自己關在了房裏。
你問和他談過的人:“他為什麽會來這住?按理來說不是該在兒童病房嗎?”
人家告訴你,他爸媽不放心他在都是小孩的地方睡,再說了他這個病別的小孩一般也不會得,所以只好來這裏住了。
你聽了随便點點頭,回房睡覺了。
那不速之客的孩子只在吃飯倒水會出現,你看着護士長面不改色地給他那邊記錄身體情況,再看看那個拼命眨眼的孩子。總覺得他是在軍訓,不是來住院的。
你是第四天的時候和那孩子說上話的,你當時正在走廊的窗子前看醫院對面的工廠工人搬磚。那孩子就出現在你腳邊:“大姐姐,你為什麽會住院?”
你朝下看,對這你沒什麽興趣的孩子不大想搭理:“……生病呗。”
“那你生了什麽病?”他臉上有健康的雙頰紅暈,說話時很腼腆。
你把視線移開:“會暈倒的病,不過還沒查出來。”
“噢……這樣啊……”他在你身邊站了一會,見你不打算和他說話就跑走了。
小孩生什麽病和你确實沒關系,所有人也是無聊,整天和那孩子扯東道西的。
就在你以為那伯恩山再也不會來了時,慈善機構的人又帶着大狗出現了。你難道積極地來到了那小孩的病房前,和衆人一起圍着看房間裏的情況。
“啊,你也來了啊。我還以為你不會來的呢。”話裏頗有還以為你就是那麽冷漠一人的意思在。
你也沒時間回答,只踮腳想看小孩房裏的伯恩山是怎麽安慰人的。
小孩有什麽平時是看不出來的,特別是他們活蹦亂跳的,會讓人誤以為他們沒病。那孩子被拉進手術室後就進了搶救室,一時間整層樓的氛圍都很呵人。
你路過那小孩的房子還會想怎麽裏面燈都沒有,一想,啊,他去搶救室了。
你的手貼在沒什麽溫度的牆上,回房的腳步都慢了不少。
你沒有主動去問小孩的情況,是人們的閑言碎語裏聽來的:“他爸媽都來了,陪在搶救室外。”
“看來短時間回不來了呢。”
你側頭聽着,去茶水間接了水。
就在那個節骨眼,伯恩山終于又出現了,他挨房看過去。你坐在床上,已經沒了一開始想接觸他的興趣。
等到你這時,因為你一直看着窗外,你早無聊到入睡了。
等你醒來你就看到一濕漉漉的大頭狗坐在你床邊,你撐着床板坐起來,“你不是該去看那個孩子嗎?”
伯恩山告訴你:“我進不去搶救室。”
啊,也對。你把頭扭過來,盯着自己藏在被子下的腳發呆。
他試着和你套近乎:“你的病嚴重嗎?”
你搖搖頭:“我想還行。我只是進來做檢查的。”
他點頭表了解,接着山竹一樣的爪子就按在了你手邊,“我會再來的。”
你簡單颔首,目送他離去。
孩子病危的消息傳來,整日整日外面都人心惶惶。
你心情也不好,不出病房,燈也不開,一天都不知道在想什麽。
那天晚上他又來了,不過這回他沒穿那惱人的綠色T恤。你睜開眼就問他:“他怎麽樣了?”
伯爾尼茲搖着頭,嘴皮子張開,“我也不清楚呢,但先不要太悲觀。”
他見你情緒不佳,主動提出,“你要摸摸我的頭嗎?”
你心裏想着“誰要摸你那頭啊”,手卻放在了他溫暖的腦殼上。伯恩山的尾巴掃在凳子上呼呼地響。
你做夢,夢到那孩子不會再回來了。
隔天你就沒出過門,連飯都沒去吃。護士知道差點氣炸,進來對你一通數落。
你的飯就擱在床頭,你也沒想着吃。
傍晚的時候大狗進了來,他坐在你邊上,問你要不要吃飯。
“我喂你好嗎?”
你冷笑:“怎麽,你不是治療犬嗎?還負責喂人吃飯?”
他沒應,端着餐盤一口一口喂你。
你應付性地咽下幾口,喝了水就不願再吃了。
他把餐盤端出去時告訴你:“我一會再來,我先去看看別人。”
你不再期待他會不會來,可他後來進來時又和你說:“最前面的阿媽可擔心那孩子了。”
他喋喋不休地說着,你扶着額頭嫌他太煩了。
“我說你啊,能不能……”
大爪子伸過來,給你按摩頭部。你稍微舒展了雙眉,他也在這時候說,“你知道那孩子會沒事的。”
你沒回答,只嘆着鼻息。
他沒有走,你在半夜醒來發現他還躺在你的看視椅上。你推搡他:“你怎麽沒走?”
他把嘴邊的口水擦擦,“小家夥明天就要再做手術,我想先不走了。”
“哦。”你躺了回去。
你不知道手術是什麽時候,次日的心情更是不悅。碰到個人都要瞪一瞪。
伯恩山來捏你的眉心:“別皺眉了,你看大家都在期待結果呢。”
你把手臂一插胸,哼着別過頭。
是護士長來傳的消息,她說小孩沒事了,再觀察幾天無恙就能回來了。
你聽到消息倚在床架那,半天沒什麽反應。
晚上你感到你的腿那異常沉重,一看那黑棕白的大狗居然就把頭枕在你的腿那。
你嚯一下擡腿把他給弄醒了,“你搞什麽?!”
如家犬一般的伯恩山摸摸被頂痛的下巴,他對你說,“我看你心情不好,想多陪陪你。”
“你該去陪那個孩子。”
“也是。”
你們陷入了沉默。
“你要喝水嗎?還是要吃水果?我去拿水果刀。”他直接起來,去護士臺那裏詢問了。
大狗給你切着多汁的水果,你連那杯水都不想碰。
“別皺眉了嘛,他不是沒事了嗎?”
你什麽話也不想說。
“要我喂你嗎?”同樣的對話幾天前才發生過。
你吃了一口酸澀的果子,才一口就掉下淚來。他把刀放在床頭櫃,坐在你床上。
“怎麽了,很難受嗎?”
你以為你不在意的。實際是……
他把你摟在懷裏,你聞到的盡是他身上的幹燥毛發味。“好了好了,孩子沒事。你也快出院了。”
你流着眼淚,被他抱了好一會。
“要我陪你睡覺嗎?”
你懶得再說“你還能提供這種服務?”,直接和衣躺下。
你夾着他粗壯的腿,在一波又一波古怪的悲傷與雙腿間的餘盡裏沉沉入睡。
後來你出院了,你在那家機構裏找到了他,在他訝異的朝後躺姿勢裏,你氣勢地騎在他身上。扒下他的褲子,你露出邪笑,“你不會以為你在醫院裏那麽對我,我不會選擇報複回來吧?”
他則笑笑,在他的玩意被你握在手裏時露出傻傻的犬牙,“我知道你是這種類型的人呢。”
“你知道就好。”你哈着氣,将他的塞入了你的運動褲下。
就和你在醫院裏做的夢裏的情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