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鬼嫁衣(六)
陳黎野和林青岩走進了地下室。
紅衣女人屋子裏的臺階都是木頭的,年歲久了些,一踩上去吱嘎吱嘎地響,去二樓的臺階也好,往地下走的臺階也罷,都有這個毛病。
倆人一路吱嘎吱嘎地走到了地下來。地下室也有左右兩個房間,中央一條空蕩蕩的過道,過道最裏面挂着一件衣服。
地下室十分幽暗,一點光都沒有,陳黎野只能分辨出個大概形狀來,打量片刻後,他道:“那是件衣服?”
林青岩掏出手機來,打開了手電筒往前一照,一件火紅如血的衣服就亮堂堂地出現在了兩人的眼前。
林青岩說:“确實是件衣服。”
陳黎野:“……”
他都快忘了自己還有手機了。
陳黎野也掏出手機來,打開了手電筒。兩個人往前走去,沒有急着去看衣服,各自轉頭看了看左右兩個房間,發現和昨天在一樓說來過地下室的男人的說法一樣,兩道門分別上了好幾道鎖,好幾個碩大的鐵鎖挂在門上,纏繞着黑色的鎖鏈,一看就打不開。
“這打不開啊。”
陳黎野一邊說,一邊轉過頭,結果看見林青岩正趴在另一個房間的門上,把耳朵貼在上面,仿佛一個壁虎。
陳黎野:“……你幹嘛呢?”
“噓。”
林青岩沖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壓低了聲音,朝他揮了揮手,示意他過來,說,“你過來聽聽。”
“……?”
陳黎野百思不得其解,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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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岩起身給他讓了位置,陳黎野滿臉莫名其妙地學他趴到了門上,感覺自己像個變态。
陳黎野一趴到門上,就聽到了裏頭傳來了女人的哭聲。那哭聲有些遠,若隐若現的,又有點像風在呼嘯。
林青岩在他身後小聲問:“聽到了嗎?”
“聽到是聽到了……”陳黎野說,“可這是風聲吧?”
“地下室哪來的風?”
陳黎野剛要回答,忽然臉色一凝,也沖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林青岩一皺眉,聲音壓得更低了:“怎麽了?”
話音剛落,他就明白為什麽陳黎野叫他噤聲了。
裏頭的哭聲近了,甚至門外都能隐隐約約地聽到。
哭聲近了,也清晰了許多,這哭聲歇斯底裏,撕心裂肺,裏頭還夾雜着幾分怨恨,聽得人內心發毛,後背發涼。
哭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最後仿佛就貼在門邊上哭似的。
陳黎野有點怕了,僵硬着直起了身子離開了門邊,然而他剛一起身,那哭聲仿佛瞬移了似的,一下子從門裏轉到了門外,沒了這道門的隔離,女人的嚎哭聲一下子大了起來,震徹心扉。
陳黎野臉青了。
林青岩跟他一起轉頭看向了挂在牆上的那件火紅如血的衣服——現在就是衣服的方向發出的哭聲。
林青岩:“……”
陳黎野:“……”
兩人站在原地僵了半晌。
女人的哭聲越來越大了,不知何處吹來一陣不小的陰風,把牆上的紅衣吹得翩翩舞動,像一個張牙舞爪的紅衣鬼。
林青岩見狀倒吸一口涼氣,立刻抓起了陳黎野的手腕,二話不說拉着他就往樓上沖。
樓梯傳來吱嘎吱嘎的慘叫聲,不知為何,陳黎野感覺自己在踩屍骨。
兩個人一路跑上了一樓後,陳黎野就被林青岩一把甩了出去,他一回頭,看見林青岩在咬着牙推沙發。
只聽咔嚓一聲,林青岩似乎踩到了什麽玩意兒。
但他沒空管,地下室那哭聲也越來越近了,眼看都要追到一樓來了,林青岩使了大勁兒,直接把沙發推到了樓梯口上頭去,一下子把通往地下去的口給堵上了,也堵住了哭聲。
林青岩推沙發推得十分累,他氣喘籲籲地罵道:“草了……這沙發,這沙發重死個人了……不是,陳黎野,你怎麽不來幫我一下?”
被點名的陳黎野沒說話,他傻愣愣的看着林青岩後面的地板上,呆了。
林青岩:“……?”
他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回過頭循着陳黎野目光看去。
只見沙發被挪開的地方竟然擺了塊磚石,是農村用的那種大紅磚。這塊紅磚上畫着符咒,畫的跟鬼畫符一樣,估計沒人能看得懂。要命的是紅磚已經被踩碎了,估計是林青岩剛踩的。
林青岩又倒吸一口涼氣。他确實挪沙發的時候感覺自己踩到了什麽,但萬萬沒想到是這種玩意兒。
就在這時,有個聲音冷不丁從陳黎野身後傳了過來:“……你們在幹嘛?”
陳黎野回頭一看,說話的是原本就在一樓的參與者。
有參與者的聲音接二連三地傳過來——聽到了地下室的哭聲,這屋子裏的所有參與者都聚集了過來。
“怎麽了?”
“出什麽事兒了,誰在客廳?”
衆人下樓一看情景,紛紛一臉茫然,問題更多了:“你們在幹什麽?”
“那磚哪來的?”
陳黎野:“……”
林青岩:“……這個,事情是這樣的……”
最後,了解了來龍去脈後的衆人都圍在了沙發附近,有人蹲着有人站着,對着那塊磚發愣。
有人說:“根據我的經驗來看,有兩種可能。這玩意兒肯定是用來鎮壓厲鬼的。要麽是用來鎮壓地下的,要麽是用來鎮壓這一層的東西的。”
“應該是地下的吧。”林青岩說,“地下室都有女人哭聲了。”
“我想也是。”那人說,“不管怎麽說,今晚都多加小心吧。”
任舒也下來看情況了,一聽這話,怯生生的問了一句:“為什麽?”
林青岩嘴裏叼着根沒點上的煙,說:“我說過了,這裏殺人的不止有守夜人,還有厲鬼也會殺人。之前沒出來,應該就是因為這玩意在鎮着,現在它被我踩碎了,那厲鬼肯定要行動了。是我做錯了事,對不起各位,都小心為上吧。”
“這屋子晚上不能呆了。”小陸說,“沒辦法,冷也出去吧,畢竟命重要。”
陳黎野問:“這玩意白天不會出來嗎?”
“也有。”林青岩回答,“但比較少,除非這玩意已經兇到一定地步了——厲鬼殺人可沒有什麽狗屁規則,你可小心點。”
陳黎野點了點頭:“曉得了。”
林青岩轉頭對衆人說:“行了,都散了吧,各查各的,晚上等找新郎的回來再說一聲。”
說是查,但其實屋子裏的人也不過是懶得出去無所事事罷了。女人的房子裏上鎖的屋子一大片,能給人四處自由活動的也就只有二樓、一樓客廳和地下室這三個地方了。現在其中一個地方還被封上,更沒地方去了。
衆人散開了,有的回了二樓,有的在一樓大喇喇的一坐,等着晚上。
“離天黑還有點時間。”林青岩說,“要先出門嗎?”
“不。”陳黎野說,“去二樓看看那個牌位吧。”
林青岩點了點頭:“成。”
二人走到二樓後,陳黎野一邊走向房間最深處的牌位,一邊說:“其實,我有件事想不明白。”
林青岩:“什麽?”
“昨天不是有個人去過地下室了嗎。”陳黎野說,“那他為什麽沒有聽見哭聲?”
“應該是只看了衣服和門鎖,很快就出來了,所以沒注意到。”林青岩說,“沒聽到哭聲,自然也不會注意到衣服有鬼。有的條件和線索需要限定條件才能觸發,像這次的條件可能就是時間。”
陳黎野“喔”了一聲,算作回答了。
林青岩問:“你覺得那哭聲是誰的?”
陳黎野聽他這麽問,伸手摸了摸耳垂,沉吟片刻,說:“不好說,既然說那個新郎喜新厭舊,那麽就說明他肯定有一個劈腿對象,可能是這個人被女人殺害了在哭,也有可能是女兒被新郎背叛了在哭。”
林青岩點了點頭:“跟我想的差不多。”
兩個人這麽說了一會兒話,很快就走到了二樓的牌位前。林青岩拿着開着手電筒的手機,照向了牌位後的遺照。黑白照片裏的女孩有雙杏眼,笑起來眉眼彎彎,雖然稱不上十分漂亮,但也屬于中上等了。
“挺好看的。”陳黎野說,“可惜了。”
“可惜什麽,可惜她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把你腦袋啃下來嗎。”林青岩說,“我跟你說,這種死了的NPC最有可能變成厲鬼。”
陳黎野:“……”
就在此時,他們的身後突然傳來一道麻木僵硬的聲音。
“你們在看我的女兒嗎?”
陳黎野:“……”
林青岩:“……”
兩個人齊齊的往後看去,紅衣女人不知什麽時候來到兩個人的後面,端着并沒有點着的蠟燭。
陳黎野臉青了。
這女人走路沒有動靜嗎!?
林青岩也有點吓着了,往後退了兩步。
女人就這樣向前走了兩步。陳黎野見她往前來,連忙也向後退了兩步。
女人走到牌位前,凝視着牌位後的黑白相片,看着相片裏的小姑娘,吐出毫無感情起伏的麻木話語。
“我的女兒被新郎傷透了心。”
“他是負心漢,負心漢。”
“負心漢撕碎了她的嫁衣,負心漢殺死了她的癡情。”
說完這些,女人轉頭看向了陳黎野,用一雙麻木無神的雙眼盯了他好一會兒後,接着說道:“我的女兒,被所有的村民殺死了。”
女人說完了,又端着蠟燭,緩慢僵硬地轉過身,一步一步慢慢悠悠地離開了。
紅衣漸漸被黑暗侵蝕,最終,女人消失在了黑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