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取不出來名字救命
楚辭離開宴會的時候怎麽也沒想到,他下一次遇見伊西斯,居然在醫院中。
這只宴會上儒雅斯文的雌蟲面色蒼白,躺在單人間的病床上,床頭支起一張木桌,上頭放着個環狀的金屬承軸,承軸上油光瓦亮,病房中有機油的味道。
楚辭問:“這是什麽?”
林秘率先開口:“是老板失事飛行器的發動機承軸。”
他将那個圓轱辘拿在手中,給楚辭看上頭雕刻的數字标號:“這個承軸的型號對不上,速度一快就會卡死脫落,應該是被換過了。”
楚辭一驚:“所以這是一場有預謀的車禍?”
他轉念一想,也是,現在都是自動駕駛,伊西斯病成那個樣子,需要被攙扶着才能走,沒道理手動駕駛飛行器,而自動駕駛已經是非常成熟的系統了,幾十年沒出過一起事故,怎麽就伊西斯這麽倒黴,還剛好撞上了一位雄蟲。
他在病床旁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問:“被撞的雄蟲是誰,等級如何,有眉目嗎?”
雖然将雄蟲撞進了醫院,但伊西斯畢竟是S級別的雌蟲,還是群星的掌權者,如果雄蟲等級不高,應當還有轉折的餘地。
這話一出,伊西斯頓時苦笑了一聲。
他搖搖頭不願多說,一雙狹長的眸子隐藏在金絲鏡片之後,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只是道:“我的時間不多了,還是先談投資的問題吧。”
楚辭自然點頭:“好。”
伊西斯看向楚辭:“是這樣的楚先生,我們的投資金額不變,但我會額外購買一份遠航的股份,追加到對你個人的額外投資上。”
遠航就是楚辭在的公司,伊西斯買股份贈與楚辭,就等于一下讓他從職員躍遷成了公司的股東。
楚辭一時沒明白這餡餅從哪裏掉下來的,林秘壓低聲音解釋:“是這樣的楚先生,為了防止後續那位雄蟲先生查賬,發現不對再怪罪我們老板,我們不好做得太過,您的這筆投資是最近的投資,有操作餘地,金額已經定了,但股票還能修改。”
楚辭一個做游戲的,也搞不懂那些金融上的彎彎繞繞,伊西斯看上去極為疲憊,也不願多說,三言兩語将事情交代清楚,遞給楚辭一紙合同:“你不必現在就簽,可以回去先找律師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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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西斯縱橫商場多年,對誰都是滴水不漏平和文雅的,性命關頭的合同和不帶半分逼迫,楚辭咬開水筆:“不必,我信得過閣下的人品,我現在就簽。”
他是雄蟲,沒有任何不平等合同能坑到他頭上,不如早簽了讓伊西斯安心。
合同的事情塵埃落定,伊西斯又點了幾個名字,說是家中的小輩,來日若是有什麽波折,拜托楚辭照顧一二,楚辭點頭應下,又是一番寒暄過後,林秘書開飛行器送楚辭回家。
沒了老板鎮場,林秘書的臉拉的老長,對着楚辭肉眼可見的嫌棄,楚辭也不在意,問他:“你是諾維爾的下屬,那你參加過之前的遠征嗎?”
林秘惜字如金:“嗯。”
楚辭問:“是不是很危險?”
林秘書冷哼一聲:“廢話。”
雌蟲慕強,只有經歷過炮火洗禮,在荒星崩裂的煙塵裏來去自如的雌蟲才值得他們尊重,向楚辭這樣連戰場都沒上過,卻踩着他們諾維爾少将獲得寵愛的雌蟲,他從來都看不起。
楚辭無意識地絞緊了安全帶。
他沉默了半響,又問:“有多危險?”
林秘書切了一聲,實在不知道楚辭這種軟弱的雌蟲有什麽好的,又是得了伊西斯的青眼,又是搶了他們少将的寵愛,他握着方向盤,漫不經心地陳述,像是在打發好奇心過剩的未成年:“有多危險?第八次遠征的第一天,我軍的戰地醫院做了八千臺摘除翅膀,五千臺斷肢重塑造,還有六百臺精神海暴動等級跌落的手術。”
他每說一句話,楚辭握着安全帶的手就更緊一些,直到滾輪裏的帶子都被他抽光了,幹巴巴地繃在身上:“出現這些事情的概率很高?”
“高啊。”林秘嗤笑:“當然高,我不就是精神海暴動,因傷退下來的嗎?”
楚辭沉默了。
林恩從車內後視鏡裏看了眼楚辭,這只讨厭的雌蟲緊緊扯着安全帶,手指交錯扣在一起,表情也是難得的沉郁,于是林恩頓了頓,忽然道:“如果您對軍雌存有敬佩,這兩天請把雄主讓給少将吧,戰前他真的很需要安撫。”
說完,他又覺得自己說了句廢話,雄蟲喜歡誰哪是能幹預的,即使楚辭再得寵,也沒法按着雄蟲的頭寵愛少将。
于是他又冷哼了一聲,将飛行器懸停在了楚辭家的院子裏,給他打開門:“到了,下去吧。”
林秘心情不好,飛行器停得也不怎麽規整,門離地面還有兩米高的距離,下頭就是鵝卵石。
他是故意的,楚辭這個小白臉一樣的雌蟲看着就弱不禁風的樣子,兩米高的距離估計都能給他摔骨折,林秘有心給他找點麻煩,他把着飛行器,就等這只‘脆弱’的雌蟲瑟瑟發抖,然後求他把飛行器停低一點,雖然算不得什麽刁難,但也給他們少将出口惡氣。
誰料楚辭看了一眼,道:“謝了。”,然後腿一彎,直接從上頭跳了下去。
林秘驟然一驚,伸手就來抓楚辭的領子:“诶你……”
他是想給楚辭找點麻煩,但不是真的想要他受傷啊!
刺啦——
區區一件高領毛衣,怎麽承受的住楚辭往前蹦跶和林秘往後扯巴的力道,于是只聽一聲撕裂響,後領直接被扯了下來。
楚辭一個緩沖落了地。
他以前在學校練過一段時間的滑板和跑酷,後來學習任務繁重就荒廢了,但這點高度還是沒問題的。
他甚至沒意識到林秘在刁難他,轉頭揮手:“謝了,再見。”
林秘瞪圓了一雙眼睛。
楚辭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後頸的涼意,伸手抹了一把。
後頸的水彩被包在衣服裏太久,已經化了,林秘眼睜睜地看着這只軟弱的雌蟲伸手一摸,那片蟲紋就和掉色一樣,黏糊糊地粘在了手上,拖拉出一片墨色的痕跡。
撕裂的領口之下,一截白皙的脖頸清晰可見,在墨跡的反襯中,更是泛出白玉一般的光芒。
楚辭:“……”
他看着滿手的墨水,微微擡頭,對着林秘尴尬一笑。
林秘:“……”
他手忙腳亂,在雄蟲詭異的笑容裏一腳踩上油門,拖着飛行器滑行兩米,鏟掉了楚辭家一大塊草皮。
庭院中塵土飛揚。
門口的拆家一樣的動作終于驚到了屋內的諾維爾,他從沙發上站起來想要開門,林秘看着透光窗簾後的影子越來越近,暗叫不好,又是一腳油門,飛行器沖天而起,左搖右晃地消失在了天幕中。
一直到十五分鐘後,這只大晚上在主星橫沖直撞的飛行器才平穩下來。
林秘攤在椅子上扶着小心髒,緊張地砰砰只條,片刻後,他的光腦響了一聲,林秘點開來一看,是他前上司的消息。
諾維爾拍了張他面目全非的花園,照片聚焦在那條新翻的溝壑上,還附贈了兩個字。
“呵呵。”
第九次遠征迫在眉睫,諾維爾開始着手收拾行李,楚辭便跟着他一起幫忙。
說是幫忙,但楚辭在一邊也做不了什麽,他疊一件襯衫的功夫諾維爾能疊三件,諾維爾來來去去,三下兩下便收拾好所有東西。
軍雌的物件少得可憐,除了必要的換洗衣服,其他的必需品都統一準備,諾維爾只提了一個小箱子,還空空蕩蕩的。
楚辭一一清點,在諾維爾的襯衫裏挑出來一件不一樣的,軍雌的襯衣挺闊有型,這一件卻過分綿軟,分明是楚辭的衣服。
他的手指在布料上點了點,諾維爾便屏住了呼吸,好像在等楚辭問話,但楚辭什麽也沒說,拉上行李箱的拉鏈,然後扒拉給諾維爾,站起來背對着他。
楚辭的鼻尖有點酸。
他從未經歷過生離死別,也不曾見過戰火和硝煙,雖然新聞裏屢次提起遠征,艾爾文上将也公開演講了好多次,但楚辭一直有種隔岸觀火的感覺,直到諾維爾開始打包行李,他才恍然發現這次離別已經近在眼前。
一次在走上戰場的第一天,就會面臨八千臺摘除翅膀,五千臺斷肢重塑造,還有六百臺精神海暴動等級跌落的離別。
楚辭踢了踢那個行李箱,殼子是特制pc,硬度超強,能耐200度的高溫,他把那個方方正正的小盒子踢得轉來轉去,問:“要去多久啊?”
諾維爾道:“短則兩個月,多則半年。”
……半年啊。
好長。
好長好長好長好長。
楚辭有點悶悶不樂,他和諾維爾剛剛嘗到樂趣,正是蜜裏調油的時候,要是放在人族,怎麽也得交換戒指,度蜜月,天南地北的旅游,然後在沙灘上,在椰子樹下,在南半球夜晚的海風裏接吻,但現在,他們居然要分開半年,還是在諾維爾面臨那種危險的情況下。
諾維爾看出了楚辭的不開心,他将亂轉的行李箱扶正,猶豫着想要說點什麽讨他開心,斟酌半天,他道:“沒關系的雄主,遠征是很好的機會,我會努力攢功勳,等我回來,您的財富就可以翻倍了。”
好家夥,一腳踩在了楚辭的雷點上。
楚辭擡眼瞪他,後槽牙又開始癢癢:“努力攢軍功,你想怎麽努力?”
身先士卒,沖鋒陷陣,還是……舍生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