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診療結果
楚辭和諾維爾走進醫院的時候,引起了些許的騷動。
雄蟲俊美風流,雌蟲清冷漂亮,加上楚辭出衆的衣品和諾維爾少将的肩章,這個組合本就足夠引人注意,更不用說楚辭還握着諾維爾的手,兩人簡直是行走的視線收集器。
楚辭走在前面走排在挂號的那一欄,和裏面的工作人員打招呼:“您好,我想要挂一個精神科專家的號。”
工作人員飛快出單:“好的,精神科左轉上樓……”
他後知後覺的卡殼了。
“等等閣下,是您要挂精神科嗎?”
蟲族的精神科和人族的心腦血管一樣,是人滿為患的重點科室,但其中雌蟲貢獻了超過99%的出診率,雄蟲很少踏足這個科室,工作人員上下打量了楚辭一下,實在看出不這只禮貌溫和的雄蟲哪裏精神有問題。
“不是給我開,是給他開。”楚辭指了指諾維爾:“我帶他來看病。”
周圍的視線更火熱了。
一只帶雌蟲來看病的雄蟲,多麽的稀奇!
蟲族的雄蟲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上下個樓梯就算劇烈運動,擡步上飛行器那是屈尊降貴,居然有雄蟲陪着雌蟲來看病。
楚辭已經漸漸習慣了雌蟲們看稀有動物的表情,他伸手夾住那枚收款單,道了聲謝謝,就拉着諾維爾上二樓了。
沒想到精神科坐鎮的醫生居然還是個熟人。
凱爾.恩諾醫生穿着白大褂,從光腦後擡起臉,他看上加班過度,鏡片後是濃郁的黑眼圈,視線頓了兩秒才聚焦到楚辭的臉上:“閣下,是你啊。”
他還記得這位畫風與衆不同的雄蟲。
凱爾醫生推了推鏡片,露出兩分了然:“閣下的神經出了什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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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就覺得這只雄蟲的腦子有問題,雖然上次沒有檢查出個子醜寅卯,但不出他所料,還沒過去半個月,楚辭就回來了。
楚辭:“……”
他對凱爾醫生安排的專家會診記憶猶新,十幾個禿頭老教授圍着楚辭,用儀器在他的頭上滾來滾去,仿佛在觀摩一枚泡在博物館福爾馬林裏的典型病例,楚辭心有餘悸,他推着諾維爾的肩膀上前,把雌君按在了高腳圓凳上。
“不是我,我的腦子很正常,但諾維爾的精神海狀态不太好,可能需要一個全面的檢查。”
精神海的問題是每一個雌蟲心中的隐痛。
凱爾嚴肅了神色:“請跟我來。”
他将兩人帶到了一間鐵灰色的巨大房子,裏頭有個插滿晶體管的儀器,凱爾示意諾維爾坐在中間,然後在他頭上放了個金屬制成的頭盔。
随着咔噠一聲扣緊的聲音,頭盔完全遮蓋住了諾維爾的視線。
諾維爾不自然的揪了揪衣擺。
雌蟲們都不喜歡醫院,他們自愈力恐怖,小傷都不需要進醫院,只有病痛完全無法解決,馬上威脅生命的時候,他們才會求助醫生,對雌蟲來說,醫院與其說是個救死扶傷的地方,不如說是個冰冷的預備墳場,只有花白的牆壁,刺鼻的消毒水,還有即将到來的死亡。
在這樣一個環境裏被剝奪視線,實在不是一種愉快的體驗。
但這種不愉快實在太細微了,諾維爾甚至沒有捕捉到它的存在,只是揪了揪衣服,然後便規矩地将手放在了膝蓋上。
簡直乖得像小學生的坐姿。
楚辭沒忍住,試探性地捉住他的手,然後擠進了他的手指間。
諾維爾被突如其來的溫熱吓了一跳,茫然地扭頭,他還帶着巨大且笨重的頭盔,一動儀器就吱嘎亂叫,凱爾連忙阻止他:“少将,請不要移動了!”
楚辭在他的掌心撓了撓:“是我。”
諾維爾僵着頭扭回來:“……嗯。”
眼睛看不見的時候,觸覺就格外敏銳,楚辭那點輕飄飄的觸碰讓他癢的不行,僅僅是這樣的接觸,諾維爾的脖子就爬上了一層緋色。
這個不知道什麽做成的儀器很快開始波動,凱爾面前的屏幕上出現了不規則的波形,有點像回聲探測儀接收到的反射波,層層疊疊的。
楚辭看不懂這些,但他能看見凱爾皺起了眉頭。
他問:“情況怎麽樣?”
凱爾驟然扭頭,臉上飛快地浮現一個微笑:“很好,閣下。”
他做了個請的姿勢:“能麻煩您去樓下繳納一個費用嗎?這邊交完費我才能打印診療報告。”
楚辭不疑有他,放開諾維爾的手:“我去去就來。”
他剛一關上門,凱爾便将諾維爾的頭盔拆了下來,一臉凝重地俯下身問他:“少将,您的精神海停留在‘危’這個等級多久了?”
諾維爾:“第八次遠征歸來的例行檢查檢測出的‘危’,應當有兩個月了。”
也正是因此,諾維爾才會飛速選擇雄主,然後閃婚嫁人,只可惜一只到現在為止,他都沒能獲得雄蟲的疼愛。
凱爾推了推眼鏡:“少将,您的精神海惡化程度比想象的更快,短短兩個月,已經發展到了‘危重’的邊緣。”
精神海顧名思義,和雌蟲的精神狀況有關,諾維爾前段時間大起大落,結婚,保護不力,教管所,七日追訴,一件接着一件,樁樁都是要命的事情,雌蟲的精神海迅速惡化也在意料之中。
他調開波形圖給諾維爾看:“這條紅線是‘危重’的基準線,您的精神圖譜已經接近‘危’區的邊緣,無限逼近‘危重’線……少将,您這幾天有沒有情緒失控的時候?”
諾維爾下意識道:“沒有……”
他很快頓住了。
有的。
雖然在其他情況下一切正常,但是在楚辭面前,他失控了不止一次。
無論是那種古怪的酸澀,還是莫名的脆弱,都不是軍雌身上該有的情緒。
凱爾點開診療單,打字記錄:“看樣子是有的,少将,恕我冒昧,能否告訴我誘發您情緒不穩定的原因是什麽?”
諾維爾頓住了。
是楚辭。
只有在雄蟲面前,他的失控才格外明顯。
凱爾疑惑的眸子看過來。
諾維爾嗫嚅片刻,自暴自棄,陳述道:“是我的雄主。”
“這樣嗎?”凱爾略有些訝異,能誘發精神海不穩定的東西一般有着重要的意義,往往是雌蟲心中最柔軟,最眷念的地方。蟲族的雄蟲将雌蟲視作發洩的工具,雌蟲也僅僅将雄蟲視為不得不侍奉的奴隸主,很少有雌蟲會因為一只雄蟲而産生波動。
凱爾劈裏啪啦記下原因:“我這裏有些藥物,如果能得到楚辭閣下的配合,還是能解決的。”
他提諾維爾打印藥物單據,忽然想起了什麽,又問:“少将,您要将這件事情告訴楚辭閣下嗎?”
諾維爾是S級別的雌蟲,忍耐力是全雌蟲中最頂尖的,但一旦邁過了‘危重’的基準線,還是有狂化的可能性,如果不告訴楚辭閣下,一旦出了問題,少将會面臨最嚴重的指控,但如果告訴楚辭閣下……
雄蟲對狂化雌蟲的恐懼是埋在基因裏的,幾乎不能被根除,如果楚辭閣下感到害怕,不願意提供治療呢?
諾維爾沉默了半分鐘。
片刻後,他輕輕嘆了口氣:“告訴。”
他的雌君是什麽狀況,可能造成什麽樣的危險,楚辭有知情權,亦有選擇權。
諾維爾會尊重他的任何選擇。
此時,隔着厚厚一道金屬門,楚辭猶疑地扣上了把手。
先前走的時候沒反應過來,錢交到一半,楚辭就感覺不對。
如果是人族的話,如果得了難以治愈的疾病,醫生一般會支開病人,和家屬交代病情,蟲族不太一樣,雌蟲最大的威脅就是他們的雄主本身,那麽支開雄主,和雌蟲交代病情,也是完全合理的。
更何況蟲族的光腦功能發達,上次楚辭住院也是一鍵繳費,何必要把他支開呢?
但人族的楚辭家教良好,向來是個紳士體貼的人,別人不想讓他聽的談話,他就不湊上去探究,免得添麻煩,但是諾維爾這件事又太重要了,楚辭沒法接受任何欺瞞,他深吸一口氣,扭開把手,先聲奪人:“諾維爾,你……”
諾維爾坐在診療床的邊緣,靜靜的看着門口,楚辭進來的瞬間,他站起來颔首:“雄主,我有事情和你說。”
楚辭略顯意外:“你說?”
諾維爾還有率先開口的一天?
諾維爾平鋪直敘:“我的精神海狀況不是‘危’,而是逼近‘危重’,換句話說,即使我是S級的軍雌,也有狂化後傷害到您的風險。”
凱爾屏住了呼吸。
他害怕這只雄蟲陡然驚懼,暴怒,然後做出什麽諾維爾無法接受的決定。
但楚辭只是歪了歪頭:“嗯?”
所以呢?
他打量着諾維爾,軍雌垂着眼簾,表情淡漠,乖乖的站着任由雄蟲打量,楚辭很難将他和‘狂化’這兩個非人的詞語連接起來。
他對着諾維爾招手:“諾維爾,到我這邊來。”
等諾維爾邁步走了過來,楚辭伸手,戳在了雌君柔軟的臉頰上。
将那一小片軟肉戳出酒窩狀的凹陷,讓雌蟲的臉像包子一樣鼓起來後,楚辭還有點迷惑。
狂化?傷害我?這只蟲子嗎?
“沒關系。”楚辭看向凱爾:“我相信諾維爾控制的住,他不會傷害我,直接說治療方法就好了。”
凱爾等的就是這句話。
他飛快地打印出治療單,連着桌上透明封盒中的小瓶藥物一起塞進楚辭懷裏,語速快得像機關槍:“十天,每天一次,連着藥物一起,生殖腔,懂?”
楚辭咽了口唾沫。
他凝重的點頭:“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