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沒有
“你在說什麽鬼話!”
楚辭猛地提高音量,一副發怒的樣子,其他桌的軍雌不約而同地看過來,發現他是一只雄蟲後,看向諾維爾的眼神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憐憫。
将雄蟲惹怒成這個樣子,雌蟲今晚一定不會好過。
諾維爾滿臉蒼白,他自知應該跪下,卻梗着脖子和楚辭對視,倔強地重複了一邊:“如果您感到害怕,請讓我前往第九次遠征,我會盡力死在戰場上。”
那樣雌君的位置自然就空懸出來了。
楚辭深吸了一口氣,卻一時沒說話。
他确實感到害怕,但害怕的不是那個所謂的精神海狂暴,而是雌蟲剛剛提到的一種可能。
……諾維爾可能死在遠征的戰場上。
戰争會死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是楚辭從沒想過這種可能性,諾維爾的話像是點破了一層窗戶紙——這只漂亮的銀發傻蟲子不僅僅是他的妻子,還是一位軍雌,一位帝國的少将,他做好了埋骨他鄉的準備,随時可能戰死域外,然後腐爛在一顆荒涼的星球上,化成漆黑的沙土。
楚辭忽然伸手揪住了自己的頭發。
他感到了害怕和難過,卻不敢阻止諾維爾,那是他為之奮鬥的事業和使命,于是楚辭少有的沉默了,抓着頭發的手卻越收越緊,直到一只溫暖的手撫上來,才把楚辭的頭發從魔爪中拯救出來。
諾維爾歪着頭看他,蒼青色的眸子滿是擔憂和不解:“雄主?”
楚辭揉了把臉:“沒事。”
明明雌君才是精神海出問題,還有戰死風險的那個,他這個雄主先慌了算怎麽一回事,楚辭擠出微笑:“別亂想了諾維爾,我怎麽會害怕你。”
諾維爾靜靜的看着楚辭,沒有說話。
雄蟲說不害怕,他是不信的,楚辭那一瞬間面色突變,現在臉上猶有菜色。諾維爾是少将,受過偵察訊問方面的訓練,他能捕捉臉上些微的表情,平日裏對着楚辭多是低頭垂眸,故而沒怎麽用過這項技能,但現在他平視着雄蟲,便将他臉上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Advertisement
諾維爾感覺很平靜,像是靈魂被泡在一杯冰水裏,無悲亦無喜,他垂下眸子,不再看雄蟲蹙起的眉眼,心髒冷的發疼:“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個屁!”
楚辭一把握住諾維爾的手,扣着不讓他抽走:“精神海要怎麽治?”
諾維爾一臉訝異地擡起臉,緊緊盯着雄蟲的面孔,看着他因為焦急而皺起的眉峰,嘴唇微動,嗫嚅兩聲,一張冷玉似地面皮忽然紅透了。
楚辭着急:“說啊,能治嗎?”
諾維爾不肯再看楚辭,耳尖紅的滴血:“……能。”
楚辭追問:“怎麽治啊,我們去醫院嗎?”
楚辭沒醒前是個真的弱智,雄蟲都是不讀書的,文化水平頂多算個小學,楚辭也沒有上過生理衛生課,對雌蟲的結構一無所知。
“算了。”見諾維爾不說話,楚辭也不想浪費時間撬開這只鋸嘴葫蘆,按照他前世的經驗,越是大病越要及早治療,稍微耽誤都會導致更嚴重的後果:“我們去醫院吧。”
他說着,拉起諾維爾的手就想走。
諾維爾拼命抗拒:“雄主!”
他也顧不得什麽雌君守則了,雙手扣住楚辭的手,燥得滿臉通紅:“不去醫院!”
他們這一桌兵荒馬亂,旁邊所有的雌蟲都看了過來,等看見諾維爾拉扯的動作,不約而同的抽了口氣。
這只雌蟲瘋了吧,這樣拉扯雄蟲,他怎麽敢的啊?
楚辭道:“你不想去醫院嗎?可是剛剛的那張檢查單上建議我帶你去做個全面的檢查。”
精神海是非常精密的部分,差之毫厘失之千裏,刑官帶來的工具只能粗糙地測一個危險等級,很多散亂的細節并不清楚,而且精神海也是有藥物可以治療的,藥物結合雄蟲的幫助,可以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因此,帝國建議所有精神海絮亂的雌蟲在醫院做精密的檢查。
雌蟲反抗的力度漸漸小了。
楚辭問:“不去沒關系嗎?我們還是去一個吧?”
諾維爾飛快點頭:“好。”
他不想再讓同事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
聽見他松口,楚辭也松了一口氣。
這才對嘛,諱疾忌醫怎麽行。
楚辭挽起雌君的手臂,順手從椅背上扯起雌君的外套披風,還小心地整理了一下,讓那些獎章安安穩穩地折進衣料皺褶中,這才遞換給諾維爾:“要不要穿衣服?外頭冷。”
軍部食堂常年開空調,室溫穩定在25度,但是食堂外的寒風就沒有那麽溫柔了,還是把衣服穿上的好。
諾維爾含糊:“沒事,我們先走吧。”
他一刻也不想在食堂呆下去了。
楚辭是雄蟲,五感沒那麽敏銳,可能沒有察覺,諾維爾卻感受的一清二楚,周圍所有的同事都在隐晦地打量他們,在楚辭高聲說話的時候,他們抽了一聲,楚辭扣住諾維爾手的時候,他們又抽了一聲,兩人拉扯的時候,他們抽得像得了帕金森,然後等楚辭拉過諾維爾的手,還遞給他外套的時候,諾維爾仿佛聽到了眼球落地的聲音。
楚辭:“哦。”
諾維爾走得快些,楚辭被他拉在身後,雌蟲小心地隔開了周圍打飯的軍雌,讓楚辭能安安穩穩地跟着。
雌蟲的步伐很快,逃也似的,楚辭要大踏步才跟的上,他看着兩人現在的處境,腦海中忽然有個奇異的幻想——軍服筆挺,表情冷淡的諾維爾就像星際文裏冷酷霸道的少将,而他則是少将的落跑小嬌妻。
楚辭将這個荒謬的幻想移出腦海,跟着諾維爾一路走出了食堂,等他們的身影漸漸遠去,食堂才爆發出了激烈的讨論。
“我靠,剛剛那個雌蟲,不會是第一軍的諾維爾少将吧?他牽着個什麽東西啊?”
“牽着個雄蟲啊傻叉!”
“敢叫尊貴的雄蟲閣下東西,小心閣下叫雄保會弄死你啊!”
“那是他的雄主吧,我滴媽,少将居然敢和雄主拉扯,我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明天第一軍的少将是不是就要換人了?”
“啊?那我們軍的林恩少将是不是有機會了?”
林恩端着餐盤坐在角落,冷冷哼了一聲。
“愚蠢的雌蟲們。”
和其他同事對楚辭的一無所知不同,他可是近距離圍觀了兩場夫妻秀恩愛,楚辭對諾維爾分明是喜歡的不行,諾維爾是身在局中看不清楚,他林恩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雄蟲會因為這種小事發作諾維爾,甚至導致第一軍少将換人這種事是根本不可能的發生的,他要是指望憑借這個混上第一軍,那還是等下輩子吧。
林恩憤憤地喝了口啤酒,心中感慨萬千,忽然就想吟詩一句。
……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啊。
另一邊,楚辭帶着諾維爾上了他茄子紫色的飛行器。
人的臉皮總是越練越厚的,楚辭從一開始還不好意思,到現在他已經能對下頭走來走去的一衆軍雌熟視無睹,面不改色地打開大茄子,然後挽着雌君走進去。
楚辭三下兩下設置好飛行器,啓動導航:“目的地,帝國中央醫……”
院字還沒說出口,楚辭忽然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看向一旁的諾維爾:“諾維爾,要不你手動開飛行器呗?”
他扭捏的補充:“自動駕駛,我有點害怕。”
諾維爾眨眨眼,又眨眨眼。
楚辭這幾天開着自動駕駛左沖右突,好幾次油門踩到底,速度都接近滿速了,從他們的家一路殺到軍部,殺得飛行器螺旋槳冒煙,結果現在他說害怕?
楚辭梗着脖子,豁出一張老臉,胡攪蠻纏:“我就是害怕!你快去開車!”
諾維爾雖然不解,但雄蟲尴尬又強裝生氣的樣子實在讓人心軟,他從善如流,取消了飛行器的自動駕駛,修長的手指穩穩地扶上了操縱杆。
楚辭貓在後面,做賊一樣打開了光腦。
他小心翼翼地輸入:“雌蟲精神海的治療方法。”
楚辭雖然覺醒前是個弱智,當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他隐隐約約有那麽點印象,剛剛太着急了沒想起來,現在才記起來。
搜索結果很快顯示在屏幕上,最高贊的回答只有五個字:“雄蟲的疼愛。”
楚辭不死心地輸入:“如何疼愛?”
“打開生殖腔。”
這下不需要再搜了,小學文化的雄蟲也該知道接下來要幹什麽,楚辭用手抱住頭,心道:“來真的啊?”
楚辭雖然見過豬跑,但也只見過豬跑,要讓他制服一只奔跑的豬并把它做成菜還是十分有難度的,兩世都沒談過戀愛的終極寡王一朝穿越,白撿了老婆不說,直接跳過戀愛牽手環節進入到……
但是諾維爾這病也沒有其他辦法。
楚辭顫顫巍巍地搜索:“如何打開生殖腔?”
蟲族不愧是雄蟲放飛自我開後宮做種馬的種族,搜索結果五花八門琳琅滿目,楚辭偷偷瞄了一眼前面開飛行器的雌君,看着光腦上的大片文字,居然隐隐生出了兩分期待。
諾維爾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微微偏頭:“雄主?”
他的雌君露出半張古希臘大理石雕塑般的側臉,銀白的長發聖潔又純淨,讓人想到聖經裏侍奉上帝的天使。
而現在,這個漂亮聖潔的雌蟲是他的老婆,他們還即将做一些事情。
楚辭啪嗒一下關上光腦,飛快搖頭。
“……沒有,什麽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