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兇狠
楚辭親諾維爾的時候,其實帶着點怨氣的。
諾維爾就是一只鋸嘴葫蘆,什麽都不肯說,楚辭還不能逼問,一問就跪下了,他被雌蟲吓得夠嗆,也氣的夠嗆,這個吻便沒有多溫柔,隐隐有發洩的味道。
楚辭用力攫取着雌蟲口中的空氣,諾維爾被親的窒息,半扶着楚辭的腰,幾乎軟倒在了雄蟲的懷裏。
楚辭将他往後一頂,怼在了軍部的牆上,他湊到雌蟲耳邊,告誡道:“諾維爾,呼吸。”
“唔——”諾維爾急促地抽了一聲,沒緩過勁來,楚辭趁機撬開了雌蟲的牙關,在諾維爾急促的呼吸中加深了這個吻。
然而楚辭雖然動作兇狠,卻不得章法,這也是他兩世以來第一次接吻,兩人的牙齒互相磕碰,諾維爾倉促之間想抿唇,不慎磕碰到了雄蟲的唇角,咬出了一小點血跡。
他伸手想推開雄蟲,卻渾身使不上力氣,只将手臂橫在兩人之間:“唔——雄主,你流血了,我幫你處理——”
“別管它。”楚辭沉聲打斷。
誰要在這種時候處理傷口。
他低頭看向諾維爾,懷裏的雌蟲渾身癱軟,蝴蝶骨緊緊頂着牆壁,全靠楚辭撐着才沒有滑下去。可惜這漂亮的雌蟲看着乖順,其實又倔又木,偏偏打不得罵不得,楚辭心中有氣,動作便愈發狠戾,直到兩人的口腔中都帶了鐵鏽的味道,他才放開了諾維爾。
楚辭站直身體,修長的身軀被煙灰色的長款風衣包裹,像十九世紀老紳士的黑鐵木傘,他擡眸看向刑官的時候,琥珀色的眸子冷冷地沉下來,讓人想到陰暗的礦坑裏無機質的寶石。
楚辭問:“夠親密了嗎?”
這只雄蟲的眼神如此攝人,刑官不自覺地哆嗦一下,猶疑道:“……夠,夠了。”
蟲族的雄蟲将繁衍視作必要的任務,其餘步驟能省則省,楚辭可能是第一個當着刑官的面親吻雌君的雄蟲。
刑官急匆匆收拾好東西,在七日追訴的确認鍵上勾選通過,然後不再看楚辭和諾維爾,大踏步地走開了。
一直到他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諾維爾還愣愣地沒有回神,他用食指無意識地摩挲着唇瓣,恍惚又有些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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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追訴,結束了?
這個在他每一次午夜夢回,都像揮之不去的幽靈一樣令人驚懼的七日追訴,結束了嗎?
還有那個吻……
楚辭的吻和他本人一點也不一樣,他本人慵懶且溫柔,最喜歡做的事情是窩在懶人沙發上,被毛毛簇擁着打游戲,但他的吻卻意外的有侵略性,仿佛不吻到窒息不肯善罷甘休,兩人的牙齒磕着牙齒,諾維爾的唇間現在還有血味。
諾維爾擡眼,視線不自覺地落在了楚辭的唇上。
經過剛剛的親吻,楚辭的唇潤潤的,蒙着一層水色,唇角有個芝麻大小的破損,透出一點紅豔豔的嫩肉。
諾維爾伸出手,輕輕放在了那個傷口旁。
芝麻大小的傷口,哪怕雄蟲身體素質不如雌蟲,放着不管半天也就沒事了,楚辭完全不拿它當回事,他皺眉看向諾維爾,問:“你有沒有發現我在生氣?”
楚辭不是傻子,諾維爾上飛行器前莫名其妙來了一句‘如果再次被關進教管所,還會來接我嗎’,當時楚辭不明白什麽意思,現在一想,就知道諾維爾早知道有這一遭,卻藏着掖着不肯告訴他。甚至後來發了消息,還不願意據實相告,左一句右一句,全是把楚辭摘出去,不讓他參與的意思。
楚辭現在想着就難受,如果不是他追問,如果不是他堅持,這只蟲子打算怎麽面對刑官?任由他折騰欺負,然後回家在雄主面前粉飾太平,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
還有那個什麽狗屁的檢查表,他楚辭才是諾維爾的雄主,教管所算什麽東西,也能像評論器物一樣,肆意給諾維爾的表現評級判分,劃出個三六九等?
楚辭想想都覺得要炸,他的胸中壓着火氣,只是刑官畢竟是外人,不好發作,現在刑官被他打發走了,就是他和諾維爾算賬的時候了。
楚辭沿着軍部的牆,将諾維爾推進門後,推到他之前藏的那個洗手間裏,然後咔噠一下關上了門,将諾維爾困在了這狹小逼仄的空間內。
楚辭扯開風衣的第一顆扣子,問:“你有沒有發現我在生氣?”
諾維爾完全沒有發現。
他全部的心神都被楚辭那個破損的口子吸引了,随着雄蟲嘴唇一張一合,那個口子也在上下悅動,諾維爾無端地感覺很難受,這個傷口出現在楚辭的臉上,就像最精美的白玉瓷器有了破口,攪得他的心髒難堪又澀然。
諾維爾覺得一分鐘也沒有辦法忍受了,他緊緊抿住唇:“雄主,您受傷了,需要上藥。”
楚辭一愣。
等他反應過來諾維爾是在說唇上的這個傷口,又被氣笑了:“不用管它,等下就愈合了,你先回答我……”
他想說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但是諾維爾沒有聽,他繞過了楚辭,咔噠一聲扭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雄蟲和雌蟲的體力客觀上存在鴻溝,更不用說諾維爾這種軍部少将,他鐵了心要走,楚辭攔也攔不住。
楚辭一口怒氣堆在胸口,不上不下。
他好氣有好笑,還有點不敢置信,雄蟲将雌蟲推進衛生間,關上門問罪,雌蟲理都不理,推門就走,整個蟲族找得出來這樣的事嗎?更何況諾維爾又不是那種叛逆跳脫的雌蟲,他最為循規蹈矩,将雌君守則封為金規鐵律,以至于雌蟲的身影都消失在走廊了,楚辭還沒有反應過來。
……真的走了?
人間的小情侶吵架,一方摔門而去是常事,但楚辭不相信諾維爾會這樣把他丢在軍部的衛生間不管了,可軍雌大踏步地走了又是事實,楚辭一屁股坐上洗手臺,定定看向門口,開始自顧自生悶氣。
不到兩分鐘,諾維爾就回來了。
他手中提着軍部的急救箱,裏面有藥水,棉簽,紗布,還有清理傷口碎肉的鑷子,然後在楚辭面前半傾下身。
諾維爾長的高,平常兩人都站着不覺得,現在楚辭坐着,諾維爾的陰影籠罩着他,楚辭這才忽然發現,平日裏總是跪着坐着矮他一頭的諾維爾寬肩窄腰,被他的陰影包裹的時候,會讓人覺得很安全。
諾維爾道:“雄主,得罪了。”
然後他伸出手指,托住了楚辭的下巴,微微用力偏像燈光的方向,用棉簽蘸取藥水,輕輕點在了楚辭的唇角。
他那樣的專注,那樣的用心,仿佛不是在給楚辭上藥,而是在修補一件昂貴的古物,或是擦拭一塊寶石上的灰塵。
楚辭有點癢,老大不自在:“上什麽藥啊?晚上就好了。”
“磕破了,不消毒會發炎的。”諾維爾問:“您覺得疼嗎?”
楚辭雖然不是什麽鐵血硬漢,但小時候也是上過樹摸過魚的,時不時就有個擦傷碰傷,這點小口子還沒有口腔潰瘍厲害,楚辭實在不好意思叫疼。
他幹巴巴地轉移話題:“喂,我之前說我生氣了,你聽見沒有?”
諾維爾已經處理好了那個傷口,還像媽媽帶崽兒那樣往傷口上呵了口氣,他将棉簽丢進垃圾桶,将一袋子急救藥品放回盒中,道:“我聽見了。”
楚辭狐疑。
聽見了就這個反應?
下一秒,諾維爾一撩衣擺,直挺挺地跪在了洗手間的大理石地面上。
“惹您生氣了,請您責罰。”
說來奇妙,諾維爾請過無數次的罰,理由各式各樣,有的是欲加之罪,有的是害怕更嚴厲的懲罰而提前服軟,但沒有那一次是像現在這樣,他雖然說着請罰,卻只有一點點那種等待靴子落地的惶恐和不安,更多的是某種難以言明的情緒。
諾維爾說:“您想使用鞭子,棍子,還是其他的器具?”
楚辭一愣:“你想我使用這些?”
諾維爾道:“我做了惹怒您的事情,還在您和我說話的時候出門了,如果這樣能使您消氣,請使用您喜歡的工具。”
雌蟲不懼怕鞭笞,只懼怕無休無止突破底線的折磨,但諾維爾有種無端的篤信,雄蟲不會嘗試突破他能容忍的極限。
楚辭輕輕嘆了口氣,最後一點怒氣也彌散了個幹淨。
……諾維爾就是一只傻蟲子,他為什麽要和一只傻蟲子生氣。
楚辭伸出手,将他的雌君抱進懷裏,他坐在洗手臺邊緣,諾維爾半跪在地上,楚辭剛好能攬住他的頭,将雌君的額頭抵在他的胸膛上。
隔着一層皮膚,肋骨下的心髒有力地跳動着。
楚辭掌心放在了雌蟲的頭發上,輕輕揉了一把,人族的老人常說,脾氣倔強的人發質也粗糙硬質,但諾維爾的發質一點也不硬,那一頭柔軟的銀發摸起來順滑的很,揉亂以後毛茸茸的,像家裏的懶人沙發。
楚辭忽然道:“諾維爾,我想買東西了。”
諾維爾擡頭看他,有些微的疑惑,雌蟲的工資卡就在雄蟲手中,楚辭想買東西不必知會他。
他問:“您是錢不夠了嗎?”
諾維爾的工資卡上還有巨額的財産,如果這都不夠,只能是雄蟲想買一顆星球了。
他眷戀地依靠在雄蟲溫暖的懷裏,貼着胸膛聽那顆心髒跳動的聲音,身體懶洋洋的發軟:“馬上就是第九次遠征了,我能獲得不少戰功,您缺多少錢,給我報個數吧。”
好像只要楚辭報數,他就一定能拿出來一樣。
但是楚辭不想買星球,他只是将下巴抵在雌蟲頭上,蹭了蹭那一頭長發:“我要買新的飛行器,那個紫色的茄子好醜,今天我從上面跳下來,你的同事都在看我。”
諾維爾點頭:“嗯。”
他的餘額可以買成百上千架飛行器:“您還需要別的嗎?”
別的?
楚辭想了想:“我還要換掉那個懶人沙發,蘋果綠的,好醜。”
諾維爾稍微有點遺憾,倒不是那個沙發戳中了他的審美,只是雄蟲窩上面打游戲的樣子慵懶自在,他只是看着,就覺得心裏軟了一塊:“您不需要懶人沙發了嗎?”那明明是家裏雄蟲最喜歡的地方。
楚辭說:“我不是不要懶人沙發了,我是嫌棄那個醜。”
他将臉埋進雌君的肩胛,狠狠吸了一口:“我要換一個白色的,毛茸茸的,向你的頭發一樣。”
諾維爾動了動,毛茸茸的頭發裏露出了粉色的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