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睜大了眼去看鏡子,盯了一會兒,後知後覺地恍然大悟,“噢,鏡子裏那個原來是我呀。”
他便歡喜地跑過去抱着沈妄秋的胳膊,指着鏡子說,“沈先生,你看,我們站在一塊。真好啊。”
醉鬼的話往往前言不搭後語。
沈妄秋替他去整理弄皺的衣服,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冰冷些,可惜醉了的葉瀾完全察覺不出。
“好什麽?”
葉瀾把他的胳膊抱得更緊了一些,“我們在一塊啊!”
沈妄秋有點懂葉瀾的意思,可他又覺得這種小确幸實在不足挂齒。如果葉瀾想,他可以給更多更好的。
沈妄秋絲毫沒有發現自己詳細周密的“捕獵計劃”想法因為葉瀾這一句話就出師未捷身先死了——預設的鞭子變成一顆糖果,甚至還想給更多。
他拉着葉瀾往洗手間外走,葉瀾拖着不肯動,還想照鏡子,沈妄秋只好拿出手機拍了一張在廁所的合影設置成了屏保。
照片裏的沈妄秋一臉無奈,唇角卻又上揚着,而葉瀾因為醉酒而雙頰微紅,踮着腳去靠沈妄秋的肩,彎彎的眼裏滿是笑意。
這是兩人認識四年來的第一張合影。
葉瀾抱着手機不放手,滿心滿眼都是喜悅,“謝謝沈先生啊!”
回家的路有多長,葉瀾就看了多久,一直到家,眼睛也沒舍得從手機上挪開。
“葉瀾,你晚飯沒吃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麽?”
“餓的。”葉瀾終于擡頭看了他一眼,又馬上低了頭去盯手機,“要吃面,還要加蛋!”
沈妄秋點點頭,往廚房走了兩步又退了出來,仔細回味了一下——嗯,這種被人呼來喚去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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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很想知道等葉瀾醒酒之後會是什麽反應。
沈妄秋脫了外套,“過來幫我把袖子撩起來。”
“诶。”葉瀾放下手機,急匆匆地跑過去把沈妄秋的襯衫袖子往上一撸。
如果不是剛剛那幾個對于“正常”的葉瀾來說完全不可能提出的要求,沈妄秋幾乎要以為葉瀾沒有喝醉。
沈妄秋捏了捏他紅撲撲的臉頰,微微有些發燙。
“葉瀾,你醉了嗎?”
葉瀾一雙澄澈的眼狡黠地眨了兩下,“不知道,你猜?”
沈妄秋變本加厲地蹂躏着他的腮幫子,“突然可愛這麽多,一定是醉了。”
葉瀾生氣了,沖他做了個鬼臉跑了。
沈妄秋進了廚房,随便煮了兩碗半生不熟的面出來。
葉瀾沒骨頭似的側躺在沙發上,看着手機傻笑。
“這麽高興?”沈妄秋把面放到茶幾上,“不準看手機了,吃東西。”
葉瀾手舞足蹈地叫喊:“沈先生太帥啦!”
沈妄秋幾乎将半小時前在酒吧聽到的那幾句話抛到了九霄雲外,他想那可能是葉瀾喝醉了說出來的胡話。
“他又帥,又有錢,又聰明,什麽都做得很好!我特別特別崇拜他!特別特別喜歡他!”
沈妄秋吃剛放進嘴裏的面又吐了出來,不知道是因為鹹的,還是因為葉瀾這幾句話而笑得嗆到了。
這樣坦率的葉瀾簡直讓他想要抱進懷裏揉搓,從腳尖吻到他的發梢。
他邊拿紙巾擦着嘴角,邊笑道:“接受你的喜歡,我也喜歡你。”
葉瀾瞥了他一眼,固執道:“不要你喜歡!”說罷又低着頭去看手機。
沈妄秋覺得自己的心裏住進了一只貓,張牙舞爪,偏偏又每一下撓道最癢的地方,饒是有些許的疼痛,卻依舊欲罷不能。
“為什麽不要我喜歡?”他用一種盡可能溫柔的語調說道,妄圖哄騙出葉瀾的答案。
葉瀾懵懂地看着他,“因為……”他晃了晃腦袋頭,“我頭暈,要睡覺。”嘴上這麽說,卻又低下頭去戳屏幕上的“沈妄秋”。
喝醉的葉瀾無疑是讨人疼的,但更是讓人無可奈何的。
沈妄秋捧着他的臉讓他擡頭與自己對視,“真人就在你旁邊,看什麽手機。”
葉瀾臉頰上的肉被擠到了一起,表情無辜又可愛,一張嘴被擠得撅了起來,沈妄秋就低頭在那上邊親了親。
葉瀾往後縮了縮,沒有躲開,神情越加迷茫,他似乎有片刻的清醒,但很快又被酒勁所驅散。
沈妄秋放開他,端起碗往廚房走,“去樓上洗個澡再睡,全是酒氣,等會兒我上來再看到你玩手機就沒收。還有餓的話喝點牛奶吧,面太鹹了不好吃,這麽晚也沒外賣了。”
“曉得了的!”葉瀾不耐煩地把人趕走,又打開手機偷偷地看。
他伸出一個手指戳着屏幕上的沈妄秋,眉梢眼角都是喜意。
“我才不要那個自以為是的東西喜歡呢。”葉瀾捧着手機,盯着照片上一臉寵溺地看着他的沈妄秋,“我喜歡的是你啊,沈先生。”
葉瀾醒過來的時候頭很痛,記憶模糊而破碎,仿佛世界都被切割成了很多塊。
房間裏很安靜,空無一人,他花了很長的時間去回憶,越是回想頭越是疼痛,可他不願意停下來。
零零碎碎的回憶一點點地拼湊,一點點變得完整,葉瀾陷入了越來越深的恐懼中。
被發現了,他對沈妄秋的感情。
如果說從前他之于沈妄秋,如籠中之雀,插翅難飛,那麽從此以後,應當是折翼之鳥,縱使天高海闊,也寸步難行。
失去了任何可以談判的資本,卻把所有的把柄悉數親手交到了他的手裏。
沈妄秋的電話恰好在這時打來,鈴聲像是催命的咒語。
葉瀾看着自己的手機,屏幕上依舊是昨天他與沈妄秋的那張合影。
一遍鈴聲響過,第二次又開始循環,如同緊箍咒一般折磨着葉瀾。
他的頭越來越痛。
電話被接通,沈妄秋的聲音愉快而輕松。
“是不是剛才沒醒?這麽久才接我電話。”
葉瀾合上了眼,一片黑暗。
退無可退,只能開始賭,賭他在沈妄秋心中的究竟有多無關緊要,賭沈妄秋對他到底有多不屑一顧。
“嗯,剛醒,沈先生在工作嗎?”
“剛開完會。”
“工作很忙呀?那今天是不是會很晚回來?”他頓了頓,似是難過,又似失望,”還是……不回來了?”
葉瀾幾乎把自己畢生的智慧用在了這通電話上,他斟酌着自己每一個字的語調去查探沈妄秋的想法。
沈妄秋輕笑道:“你想要我回來的話,我可以努力一下,畢竟……”他手裏的鋼筆在手裏旋轉着,來回間,舞出一道道殘影,“我是很搶手的。”
他邊說邊停了手裏的動作,把計劃表上的幾個工作安排都一一劃掉,心情愈發明朗,葉瀾這個人真是太有意思了,喝醉的時候大聲告白,酒醒了又畏畏縮縮,跟鴕鳥似的,忍不住讓人想要逗弄。
而葉瀾的一顆心卻因為這句話放下了,還是和從前一樣,沒有任何改變——沈妄秋看似每句話都在詢問他的意見,實則以退為進,寸步未讓。
他很早就發現,沈妄秋喜歡玩這種把戲,抛出去的問題他總能完整地抛回來,并且變得比原來更加燙手。
意料之中,卻又讓人大失所望。
愛情容易讓人盲目,兩軍對峙,葉瀾總是自亂陣腳,而沈妄秋一如既往地運籌帷幄。
葉瀾清楚地認識到,他的愛慕,對沈妄秋來說不值一提。
“那沈先生你不來也沒……”話說到一半,葉瀾吸了吸鼻子,他看着窗戶外頭,一排排梧桐樹筆直地排列着,紅色的葉子如火一般燃燒,日光撒下,葉沿被鍍上了了一層金色的輪廓,零星的幾只麻雀上蹿下跳,被冬日的嚴寒所束縛。
“沈先生,可以早點來嗎?”他撒着嬌,“想你了。”
“呵~”沈妄秋的鋼筆又劃掉了幾個工作計劃,“知道了,一下班就回來。”
一個電話結束,葉瀾像終于結束了一場酷刑般無力地躺在床上。
等力氣慢慢回到四肢百骸,他從床上跳起來,翻箱倒櫃地找自己所有的積蓄,每一張卡,每一份存折,甚至沈妄秋高興時送給他的奢侈品,一樣一樣地翻出來,開始仔細地計算。
葉瀾的數學不好,對于一些物品的價值也估算不清,幹脆把那些奢侈物件都扔在了一邊不管,準備以後原封不動地還給沈妄秋。他把卡上的餘額一一查詢,比對,反複演算,最後又把自己每個月從沈妄秋那兒能得到錢加上。
确定了一個大約數值後,葉瀾松了口氣。
不遠了,他的債務就要還清了。
他擡頭,望向遠處,那幾只麻雀終于掙脫了寒冷的禁锢,一路飛得很高很遠。
沈妄秋看了幾次表,時針怎麽也不到五那裏,他不耐煩地敲了敲桌子,“長話短說。”
正在彙報的年輕人連連應聲,草草結束了對自己方案的演講。
話音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