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節
他叫葉瀾。”沈妄秋看了眼女人故意露在外面的小腿,又将視線移開,“如果連名字都沒記住的話,就不要開一些并不好笑的玩笑了。”
女人晃着酒杯的動作一頓,她撩了撩裙子将自己的小腿蓋住。
葉瀾也有些意外,四周的氣氛慢慢冷了下來,他扯扯沈妄秋的衣角,“沈先生……沒關系的。”
旁邊的人也開始幫着打哈哈,沈妄秋同這膽小鬼的真正關系,稍微熟點的人都清楚,對于葉瀾,他們不會低看,但也不會高看。只是身份擺在那裏,能上前攀談兩句已是給了面子,再多就掉了自己的價了。
葉瀾努力笑着去接女人手裏的酒,他不會拿高腳杯,就兩只手捧着,詢問地看向沈妄秋。
沈妄秋把他的酒杯拿過去放到桌上,“你會喝什麽酒?”
葉瀾也不說話,垂着眉眼微微地笑。
當不知道如何去面對一些事的時候,保持一個人畜無害的笑永遠是最正确的表情。
這一小段插曲很快地過去,大家都是圈子裏面混的,偶爾有兩個心血來潮想寵幾天的小情兒也是習以為常的事。
葉瀾是參與不進這種圈子的,他只能安靜地待在一邊,當別人需要的時候,幫忙倒一杯酒,遞一張紙巾。
他找到了自己唯一的存在方式,且十分适應,好像這樣自己就不會是個多餘的人了。
沈妄秋的面色卻越來越沉了,最後一次他抓住葉瀾要去給別人倒酒的手,用只有兩個人可以聽到的聲音毫不留情道:“你這樣才是給我丢臉。”
手裏剛倒滿的酒被他接過一飲而盡。
葉瀾頹然地坐在沙發上,無所事事後,他又成了完全的局外人,像是被排擠在外。
“沈先生,你帶我來做什麽呢?”他拉拉沈妄秋的袖口,小聲地抱怨。
沈妄秋就明白了葉瀾到底在介意什麽,他耐着性子再次告訴他,“葉瀾,沒有人會一無是處,你自己的想法首先決定了別人對你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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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瀾擡眼看他,覺得面前這個男人越發可惡了起來。一邊要他驕傲肆意,一邊卻是自己全部自卑怯懦的源頭——越是想接近,越是發現高不可攀。
葉瀾16歲的時候跟了沈妄秋,足足四年時間,沈妄秋教了他很多東西,他學會了如何讨好別人,如何見風使舵,如何兩面三刀,如何口是心非……這些他都一一學會,在沈妄秋面前展示出最令他滿意他的教學成果。可偏偏,沈妄秋教他最重要的東西葉瀾卻總也學不會。
沈妄秋是個完美主義者,他不允許自己的作品有絲毫下次。于是他一次又一次地帶他出入一些高檔場所,讓所有的人配合他演一出戲,讓葉瀾覺得自己與其他人并無不同。然而即使如此,葉瀾依舊一次又一次地交出了一份零分的答卷。他一直覺得或許是自己太笨所以才學不會,可現在卻發現,問題的根源在于“老師”,他這個學生再竭盡全力又能如何呢?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他在意外人的眼光,好像每一眼都在訴說他與沈妄秋的未來只有三個字——不可能。
葉瀾在這一刻終于敢面對自己的內心。喧嘩之中,他靜靜地坐着,一動不動地看着被衆人圍繞的沈妄秋,談笑風生,神采飛揚,游刃有餘。
他開始思考自己是什麽時候喜歡上喜歡上沈妄秋的,也許是第一次見面,也許是剛剛。
無聲無息,深入骨血。
可是為什麽偏偏是他呢?誰都好,偏偏是這個“不可能”的人。
葉瀾掐了把自己的手背,利用痛覺去強迫自己去思考這些,他端起桌上的一杯酒,很漂亮的藍色,映出他無措的模樣。
沈妄秋回身的時候恰好看見葉瀾悶頭灌了大半杯酒,咳得聲淚俱下。
“葉瀾?”他撥開人群向他走去。葉瀾卻扶着沙發踉跄的躲開了他,“沈……咳,沈先生,我以為那是果汁……我去一下洗手間。”
他沖出門外,走廊裏的冷空氣瞬間侵襲,令他咳得更厲害了些。
酒勁在這個時候上湧,他晃了晃腦袋企圖讓意識清醒,扶着牆磕磕碰碰地到了洗手間,快進門時卻又被人攔住。
葉瀾努力維持着清醒,仔細地去看清面前的人——大約和他差不多的年紀的年輕人,穿着暴露,擠眉弄眼地沖着葉瀾搔首弄姿。
“小哥哥去哪兒呀?”
葉瀾覺得好笑,他擺擺手,“你找錯人了。”
那小鴨子卻不放手,大腿擠進葉瀾兩腿之間,“幫幫我麽,缺點錢花。”出入這家酒吧的都是有些身價的,有錢會玩,男女不忌,傍上一個就能少幹好幾年,葉瀾又看着是個軟骨頭,難得遇上又怎麽肯輕易放過。
葉瀾的頭越來越暈了,胃裏很難受,像被點了一把火,他推嚷着拒絕,“你真的找錯人了。”他甚至開始耍一些小聰明來擺脫自己的困境,“你往前走,那邊有人喜歡玩男孩兒……”
“誰啊?叫什麽?小哥哥你別騙我啊~”
葉瀾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扶着牆才沒有倒下去,他醉的越來越厲害,心中卻反而快意起來,他沖着面前的男孩笑着,眉目之間甚至染上了一點媚意,“他叫沈妄秋,你去找他……別找我。”他湊到男孩兒耳邊,輕笑一聲,“因為……我也是賣的啊。”
對面的男孩就笑了,他松開葉瀾,嗤笑一聲,“我說呢,這麽白淨,原來是同行。”
葉瀾繞過他,終于進了洗手間大吐特吐起來,從始至終他都沒發現沈妄秋就站在他身後不遠處,将他的一言一語聽得清清楚楚。
放過了一只小蝦,這個MB自然又看到了沈妄秋,他扭着腰靠過去,卻發現這個男人面沉如水,只得悻悻離開。
沈妄秋站在空無一人的走廊裏,有點想不通。
葉瀾是第一個讓他開口說出“喜歡”二字的人,可原來這個人是一直這麽看他的。
不是戀人,不是情人,甚至不是金主,與“賣”這個字相對應的,只是一個買主,一個只付出了金錢的買主。
沈妄秋幾乎沒有體驗過失敗的滋味,在他眼裏,這世上的所有東西只分兩類,他已經得到的,和他不想要的。
他細細琢磨着自己此刻的心情,從四年前他決定包養葉瀾的那一天開始回憶一直到剛才,抓住每一件事的細枝末節,去推測自己究竟該抱着何種心态去面對。
可是當他聽見葉瀾在裏頭喊了一聲“沈先生”的時候,只是潛意識地沖了進去。
——“瀾瀾,怎麽了?”
洗手間裏,葉瀾已經完全醉迷糊了,他對着鏡子,指着鏡子裏的自己笑得十分傻氣,“沈先生,你怎麽突然變矮啦?”
沈妄秋松了口氣,他沒有走過去,只是背靠着衛生間冰冷的牆面看着葉瀾胡言亂語,莫名的,竟然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他開始重新審視葉瀾,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也許從來都沒有看懂過這個人,他印象裏的葉瀾,像個小孩一樣讓人不放心,總有一些不大好的習慣,做事三心二意、毛躁咋呼,但任何時候任何情況都向着他,這也是最讓沈妄秋心動的地方——被一個人無保留地信任,哪怕一再欺負、一再辜負、一再戲弄,最後葉瀾總還是要哼哼唧唧地往他身邊湊。
不是沈妄秋這麽認為,而是葉瀾所作所為便是如此——別人付出稍許真心,他便感恩戴德,好像得了天大的賞賜。
然而他又自作聰明,明明眼裏滿是戀慕,卻又要以金錢為借口,好像這樣自己就有了順理成章的理由去解釋他對沈妄秋的死心塌地。
沈妄秋從來沒有料想過,原來葉瀾的心裏對他乃至于他付出的感情都是抗拒且嗤之以鼻的。
慢慢冷靜下來後,他又是那個鎮靜沉着的沈妄秋,抽絲剝繭地分析着事态的走向,仿佛事不關己。
葉瀾依舊指着鏡子胡言亂語,他絲毫沒有察覺身後的那個男人在這短短的幾分鐘時間裏,已經計劃好了好幾個方案來處理這一件“突發事件”,每一個處理方式都正戳葉瀾的軟肋,滴水不漏。
思考結束的男人,好整以暇地走向葉瀾,像一個捕獵者,确定獵物絕不會逃脫自己的圈套後便悠然自得、志得意滿地出現,絲毫不怕驚擾已經被槍口鎖定了的獵物。
他決定了,要懲罰這個不聽話的小東西,抽一鞭子再給顆糖,先讓他長了教訓再對自己言聽計從。他不會去探究葉瀾為什麽要抗拒自己,因為他明白,最後這個人,總是他的。
“葉瀾,你在做什麽?”
葉瀾一驚,慢吞吞地轉過身,到了個酒嗝,“沈先生?你不是在鏡子裏嗎?”他說着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