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約會
一張老照片, 似乎藏着最深的故事。
段既明跟阿吉究竟是什麽關系,陳記的漂亮女掌櫃又為什麽會跟他們站在一起, 這四個人身份、年齡各不相同, 看起來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去, 是什麽原因促使他們拍了這樣一張照片呢?
段章問過段崇,段崇卻對照片上的人沒什麽印象。這些照片大多是他在段既明死後才整理出來的, 照片上阿吉還在,段既明還沒脫下長衫換上西裝, 那就代表這是在他出國之前。那會兒距離段崇出生還有十餘年時間,他不認識照片上的人也正常,更何況照片都已經模糊了。
司年卻對這張照片很是在意,因為直覺告訴他——這與他有關。
去探究一件明明與自己有關但卻毫無印象的事情, 司年的心情略有些微妙。他長那麽大, 這還是頭一遭。
司年想到了商四,這張照片拍攝的時候,商四應該還沒有陷入沉睡。而發生在這片土地上的絕大部分事情, 都瞞不過他的眼睛,因為他可以自由穿梭在書的世界裏,而他手上的那本手劄, 幾乎就等同于現實世界的倒影。他可以随意的在裏面進行時間回溯,來還原事情的整個經過。
可司年暫時不想去找商四幫忙, 因為這意味着他必須要跟商四分享照片背後的故事,而司年最讨厭講故事了。
既然不想請商四幫忙,那司年只能自己查, 于是他去了一趟原先住過的那條街。
那街名曰八方,靠南邊拐進去有一條胡同,叫做南六胡同。司年就住在南六胡同裏,有一個兩進的宅子。
陳記醬菜開在八方街上,司年跟女掌櫃不算很熟絡,但也算認識。因為她家的醬菜很好吃,自制的甜醬用來做京醬肉絲也很好吃。
掌櫃的姓陳,司年不知道她具體叫什麽,但街上的人都叫她甜姐兒。甜姐兒長得漂亮,十八歲就嫁了人,但丈夫待她不好,于是和離了。
在那個年代裏,一個目不識丁又出身平凡的女人敢于跟夫家和離,靠自己養活自己,可是很少有的。
人類有句話,叫寡婦門前是非多。甜姐兒的丈夫雖然沒死,但也差不離了。
司年有一次路過的時候看到過她前夫來鬧事,好好的一個男人長得人模狗樣的,可就是不幹人事,腦子裏裝的大概都是狗屎,剁下來給司年當酒杯都嫌臭。
如今的八方街已經改了名字,陳記醬菜也早不見了蹤影。司年循着當年的記憶走到那兒,看到的是一家小賣部。
司年進去買了一根冰棍,大晚上的,就想吃點冰的刺激刺激。坐在路邊長椅上吃着冰棍玩着手機,刷出一條朋友圈。
青春美少女:【菜】【菜】【菜】被遺忘的我,被遺忘的晚飯,孤獨的青春,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憂傷。
這什麽玩意兒?
司年愣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來家裏似乎還有一個被遺忘的章寧。不過很快司年就把這事兒給抛到了腦後,他只是個被蹭飯的,段章可是她親哥呢。
有事找段章啊。
但是青春美少女還要靠她哥吃飯,所以只敢在朋友圈發發牢騷,并希望能以此激起她哥那少得可憐的愧疚心和同情心,給她打錢。
結果證明,她哥沒有感到任何的愧疚。
章寧穿着新買的連衣裙在家裏上蹿下跳,末了,又叮囑段章:“哥你明天記得跟司年哥一起去看音樂節啊,就在城郊,我票都給他了。”
段章:“?”
章寧:“有我家哥哥的演出啊!”
段章:“你自己怎麽不去看?”
章寧登時苦大仇深,捂着心口倒在沙發上,“我搞CP被反噬了,最近對家天天跟我哥在一塊,出鏡率百分之百,還一起拍雜志封面,我覺得我要死了,再搞下去我真的要死了。”
“小姑娘家家什麽成天死不死的。”段章可不想讨論什麽對家什麽CP,他只覺得如果章寧再多說一句,他就想直接打死她了。
“我不管,你們去看嘛,不然我的錢就白花了,你不能讓我人財兩失啊!”章寧抱住段章的胳膊,又撒起嬌來。
“不好意思。”段章語氣淡然,“那是我的錢。”
霸道段總,腰纏萬貫,以一人之力養起了整個家庭。他一直覺得這位妹妹像是上輩子來讨債的,每天除了打錢還是打錢,但如今看來她總算做了件好事。
翌日,正好是周六,風和日麗,宜出行。
跟一大早起來晨跑、八點就已經精神奕奕的出現在廚房煮咖啡的段章比起來,二樓那個抱着被子睡得毫無形象仿佛八爪魚的章寧,和隔壁那位不知道是不是又看星星看了整晚的司年,更符合現代年輕人的生活狀态。
至少這兩位沒有一個是在中午十二點前下樓的。
半天時間裏,段章已經開完一個視頻會議,特助都在公司和岚苑之間打了一個來回了。
十二點半,段章端着早餐敲開了司年的門。這位爺可能是剛醒,靠在門邊眯着眼睛看人,又變長了的劉海拂在眼睛上,滿臉都寫着“脾氣暴躁”。
往下看,他竟然穿着件老頭背心,松松垮垮的露着大半的胸膛。
“看什麽看。”
司年脾氣真的暴,尤其是在他剛剛睡醒的時候。不要以為他不知道段章在看什麽,在打什麽主意,但這能怪他過分美麗嗎?
去你丫的。
要老子脫了給你看嗎,老子就不脫。
司年腦子裏昏昏沉沉的,眼皮還在打架。他已經很久沒感覺到這麽困了,轉頭往沙發上一倒,又趴着睡了過去。
段章無奈地把精心準備的早餐放在茶幾上,目光從他光滑的背脊一直看到裸露在外的一截腰線,光明正大地看了挺久。
一直到下午三點,司年才真正醒了。他迷迷糊糊地擡起頭來,就見段章坐在他對面,正悠閑自得地喝茶看書。午後的陽光從落地窗裏灑進來,像散落的碎金,避過了正在睡覺的他,卻灑滿了段章的周身,在他黑色的袖扣上歡快跳躍。
段章擡頭跟他四目相對,微笑:“你醒了。”
司年:“……”
在他睡着的時候發生什麽了嗎?
段章看了看時間,說:“音樂節已經開始了,我們該出發了。”
司年仍舊躺着,只側身換了個姿勢:“我什麽時候答應去了?”
段章:“章寧說的。”
司年:“那你帶她去啊。”
段章:“她已經走了。”
段章狀似無奈地看着司年,眼神裏帶着一點小祈求,把他高高抛起,又自然而然地在下面哄着他:“我難得有這樣的休閑娛樂,您真的不考慮陪我一次嗎?”
心懷鬼胎的人,态度是難得的恭敬,竟然又用上了“您”。他知道司年吃這一套,司年也知道他的知道,他只是每次都縱容着。
因為段章總是很有分寸,做得恰到好處,讓他總是懶得去拒絕。
不過這一次,司年決定搞點不一樣的。他答應了段章跟他一起去看音樂節,人類管這個叫約會,但約會嘛,不是應該好好打扮的嗎?
于是當司年收拾妥當從樓上下來的時候,段章就品出異樣來了。
今天的司年好像跟平時有些不一樣。
脫去了老頭背心,他換上了一件嫩黃色的T恤,搭一條淺色破洞牛仔褲,外頭罩着件oversize的藍色連帽風衣,頭發随意抓了兩把,又自然又随性,耳朵上是依舊放浪不羁的金色羽毛耳墜。
看起來像個十八歲的街頭潮流青年,腿長任性,步履如風。跟他站在一起,段章看看自己身上的白襯衣,都覺得自己老了。
不,這不僅僅是一位街頭潮流小青年,還是一位大少爺。把車鑰匙往段章手裏一抛,順手又從冰箱裏拿了一聽可樂打開,往門口那麽一站,就等着段章把車開過來,還得給他開車門。
段章哪敢不伺候着,等他上了車,還順手遞了副墨鏡過去。
司年斜眼瞅着他,道:“幹嘛,我今天不想戴墨鏡。”
段章卻堅持:“現場人多。”
“人多怎麽了?”
怕你的眼睛太勾人。
段章不說話,遞着墨鏡的手卻沒收回去。司年心道小朋友鬧別扭真麻煩,還是伸手接了。不過很快,段章就發現這墨鏡戴了比不戴更惹眼。
複古的半透明黃色鏡片,遮得欲語還休。
兩人抵達演出現場的時候,已經是五點半。音樂節已經開始了,某個搖滾樂隊正在登臺演出,铿锵的鼓點和撕裂的嗓音隔着老遠就能聽得到。
因為距離結束還有幾個小時,音樂節又是露天活動沒有凳子可以坐,兩人便不急着進去,在附近吃了點東西,才慢悠悠地入場。
偌大的草坪上,是人山人海。
狂熱的粉絲們擠在舞臺前,手裏揮舞着熒光棒,還有各類應援的小旗子,場面火熱。閑散的路人們大多更佛系一些,站在後面,有些甚至直接在外圍草地上鋪一件透明雨衣,或坐着,或躺着,聽着音樂吹着晚風,舒爽惬意。
日頭西斜,司年摘了墨鏡,跟段章信步走過場地後方的美食攤位,各自點了一杯飲料,遠遠地聽臺上傳來的歌聲。
搖滾樂隊已經下臺了,此時的大屏幕上是一個陌生的年輕歌手,戴着帽子抱着吉他,唱一些悠揚婉轉的民謠,倒是跟天邊的日落很相配。
人群也安靜下來,夏日的躁動被歌聲安撫,晚風傳來一絲涼意,溫度正好。
司年想起入場前看到的宣傳海報,突然好奇起來,問:“章寧喜歡的到底是哪個?”
段章答:“倒數第二個。”
“搞CP又是什麽?”
“粉絲給偶像相親,存在但不限于娛樂圈。”段章依舊對答如流。
司年對相親這個詞有點神經過敏,但他覺得吧,段章說得還挺像那麽回事。現在的年輕小朋友追求快樂的方式都稀奇古怪的,生活真是豐富多彩。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人群混雜的難以逐一分辨的氣息中,某個聲稱“搞CP被反噬”了的青春少女,正偷偷摸摸地從買飲料的攤位後面探出頭來,咔擦拍下一張照片。
五分鐘後,她發了一條微博。
八萬仙女總教頭:【背影.jpg】搞到真的了!今天也是快樂的搞CP的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 仙女告訴你,追星和搞CP真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