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照片
方淮安最終也沒能說動段章幫忙, 因為他這位發小不知道又中了什麽邪,眨眼之間變得異常冷酷。
另一邊的司年丢開手機, 把目光對準了還在吃吃喝喝的章寧。
章寧莫名覺得背後一涼, 回頭卻只看到好看的小哥哥倚着門對她笑。她立刻美得心裏冒泡, 随即就聽小哥哥說:“你哥告訴我,方淮安要帶他一起去相親。”
章寧驚訝得張大了嘴巴:“相親?!”
媽媽呀。
“真的嗎?我哥真的要去相親?”章寧雙眼放光:“淮安哥到底用了什麽辦法, 我哥這種單身狂魔怎麽會答應去相親呢,太神奇了吧。”
我覺得你的反應也很神奇。
司年:“這很值得驚訝嗎?”
章寧立刻興奮地給他科普:“從我哥退伍開始, 段爺爺給他安排了那麽多次相親,他就沒一次肯去的。剛開始還有很多人說,孩子肯定像父母,可我哥跟我媽和段叔叔也一點兒不像, 他們二十五歲就結婚了, 可我哥好像對談戀愛一點興趣都沒有。我身邊的朋友還有好些想做我嫂子呢,我說你們去追呗,追得到我叫您爸爸都成。”
司年:“……”
你們這一家人到底怎麽回事。
章寧繼續說:“我這聲爸爸到現在都沒叫出去, 朋友倒被我哥勸退好幾個了。你說我哥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呢?我有段時間還懷疑他喜歡淮安哥,可淮安哥是個鋼鐵直男,我還為我哥心酸了好久。後來我就覺得, 我哥可能啥樣的都不喜歡,他只喜歡他自己。”
司年:“……”
章寧:“嗳, 司年哥你喜歡什麽樣的啊?我給你介紹啊。”
司年:“不用了。”
戰火突然燒到自己身上,司年果斷終止了話題,并準許章寧去他的游戲房裏玩耍。總而言之, 他不要再跟章寧探讨段章的話題了,翻來覆去也沒有什麽新花樣。
晚上段章回來,一下午叽叽喳喳的章寧卻只字沒有,在他哥面前歲月靜好。她不提,司年自然也不會提,于是相親這一茬就這麽過去了。
才怪。
段章把司年堵在了廚房裏。
吃過飯,李嬸和王廚收拾好廚房都走了。司年只是去倒杯冰水喝,哪知一轉身,便瞧見段章站在他身後,把他路給堵了。
兩人四目相對,眼神裏流露出來的氣勢幾乎旗鼓相當。
“你有話說?”司年往後靠在冰箱門上,漫不經心地收回視線。
“沒什麽事,只是想告訴你,方淮安的相親局我沒去。”段章也态度自然。
“哦。”司年驀地笑了笑,那絲漫不經心裏就多了份挑逗:“是性別不對麽?”
“你還記得?”
“我的記性一向很好。”
這話如果讓金玉聽到,那一定會怄到吐血。可段章不是金玉,他喜歡這樣的司年,甚至可以說——他愛這樣的司年。
不管是他漫不經心還是嬉笑怒罵的樣子,都恰好是段章喜歡的模樣。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就是這麽正正好,勾在他的心尖上。
他也能感覺到司年對自己的那份特殊,他允許自己的靠近,甚至任暧昧發酵,在數次交鋒裏隐含挑逗,可這又是為什麽呢?
段章從不妄自菲薄,但對于大妖司年,區區一個人類又憑什麽能博得他的另眼相待?僅僅是因為他有錢嗎?
不,以司年的地位和心性,他絕不可能單純因為錢財或美色而動心。
他态度的轉變,似乎發生在老頭子的壽宴之後。
青島的事情還不明朗,段章的心裏又起了一層疑惑。司年對他而言是個謎,令他着迷且上瘾,而他就像一個老練的獵人,有着足夠的耐心。
“聽說阿吉的事情有進展了?”段章也轉身靠在料理臺上,轉而聊起了其他。
“你又知道了?”司年挑眉。
“他現在畢竟住在我家。”
“梨亭的風水很好,能養魂,還能養妖。你們家那只黑貓,多養個百十年,說不定還能養出一只貓妖。”
兩人閑聊着,誰也沒有再提起剛才那略顯暧昧的話題。被獨自撇在客廳裏的章寧卻忍不住開始瞎想——這兩個人看起來竟然很登對。
而且還偷偷摸摸躲到廚房裏說悄悄話,有貓膩。
又過了兩天,司年的養魂丹終于煉成了。因為金玉在忙,段章又獨自見不到阿吉,于是司年又親自跑了一趟梨亭。
阿吉并不知道司年在為他煉丹,看到養魂丹的時候,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眼眶瞬間紅了。司年一向對旁人的眼淚無動于衷,因為這根本打動不了他,可阿吉慌忙擦着手,怕自己弄髒藥丸的小心翼翼的模樣,卻叫他記在了心裏。
“別拿了,閉眼。”司年幹脆把丹藥收回來,直接用法力催化,渡入阿吉體內。
黑貓依舊在院牆上探頭探腦,他似乎很關心阿吉這個朋友,卻又很膽小,不敢靠近。
很快,養魂丹悉數化作藥力進入阿吉的魂體,但阿吉死時畢竟只是個孩子,懵懵懂懂的附在梨樹身上,并不懂得如何正确修煉,法力低微。所以他無法一次性消化養魂丹的藥性,便直接陷入了沉睡,大約三天之後才會醒。
司年将他送回樹上,又獨自在梨樹下站了一會兒,看着枝頭零落不肯離去的梨花發呆。他其實一直不理解為什麽旁人會把他和梨花扯上關系,哪怕他曾在院子裏種了許多梨樹,可那僅僅是偶然。
如果他從鶴京帶出來的是梅花、海棠花、杜鵑,甚至是什麽牡丹芍藥,那他就會種別的,與到底是什麽花并無關系。
把他比作這純白的梨花,真的是最不貼切的比喻了。
驀地,司年回頭,目光正對上偷偷摸摸爬上牆邊梨樹的黑貓。黑貓試探着、試探着,小心翼翼地靠近,卻還是被發現了,登時弓起了背,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
司年瞧着那小眼珠子瞪圓的模樣就覺得有趣,便也瞪了他一眼。
“喵!”黑貓被吓跑了,頭也不回,驚飛了內院裏的兩只大白鵝。
鵝叫聲中,司年抄起手,優哉游哉地往外走,嘴裏還嘟哝了一句。
“真無聊。”
日暮時分,司年走了,段章又來了。
老爺子不知道恩人的再次造訪,他兀自沉浸在某種遲來的感慨中,無法自拔。管家李叔便給段章打了電話,讓他回來看看。
段章到的時候,段崇還一個人待在閣樓。他坐在地上,戴着老花眼鏡,把段既明留下來的舊物通通找出來重新整理。足足三大箱的東西,幾乎每一件都有自己的故事。
回憶讓人感傷,段崇經常看着看着就陷入舊日的幻夢裏,卻無人能夠與他分享。他父親走得太早了,別說段章這個重孫對他沒印象,就連段崇這個兒子都開始記憶模糊。
“爺爺。”段章彎腰走進閣樓的小門裏。
段崇回頭看到他,便笑着對他招了招手,老花眼鏡滑落在鼻尖,頭發也有點亂糟糟的。也就是在這時候,段章看着他兩鬓的花白,忽然意識到這個總是中氣十足的老頭子,真的已經老了。
“來,你過來瞧。”段崇從一個藤條小木箱裏拿出一只木頭的小鳥,滿是懷念地問:“還記得這個嗎?發條小鳥,小時候我給你玩過。”
段章在他對面跪坐着接過木鳥,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倒覺得它跟伯勞長得差不多。小小一只,偏偏長着鷹嘴,看起來又可愛又兇悍。
段崇繼續在藤條箱裏翻找着,嘴裏還念念有詞:“這小鳥從我傳到你爸爸,再從你爸爸傳到你手裏,愣是沒壞過。我記得它的發條還在,還能動,我找找啊……”
木鳥的漆已經剝落了,零件也有些生鏽了,段章翻到底部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他太爺爺的标記。
所以這只鳥,果然是仿照司年的本體做的嗎?
段章如此想着,嘴角不自覺帶上了一點笑意——從家政課的布娃娃到祖傳三代的發條小鳥,他最近總能發現一些自己與司年的意想不到的關聯。
就像是生活中藏着的小驚喜。
可惜段崇找了半天都沒找到發條在哪兒,段章幹脆把木鳥讨了過來,說再找人做一個。段崇只當他是懷念小時候,就讓他拿走了,轉頭又在箱子裏翻找着,寶貝似的拿出一本相冊。
“這是你太爺爺的相冊,裏面裝的都是些年代久遠的老照片了。你可小心點拿啊,別不小心蹭花了,蹭花了找你算賬。”
段章無懼于老頭子的威脅,但也當心着,打算再陪老頭子待一會兒,就帶他下去吃飯。可看着看着,段章的視線忽然頓住,牢牢釘在某張相片上,像看到了什麽有趣的東西。
十分鐘後,司年就收到了他的信息。
DZ:【照片】看着眼熟嗎?
彼時司年正在陽臺澆花,聽到手機提示音拿起來一看,視線也驀地頓住。只見被段章發過來的那張黑白老照片上,赫然有幾個熟悉的面孔。
中間那個個子雖矮但眉目清秀,穿着件對襟長衫,笑容溫和的,正是段既明。他右手邊站着一個女子,面容因為照片的老舊早已模糊,但瞧着也還年輕。不過司年卻認出了她,因為她那身衣服很眼熟,如果沒記錯的話,她就住在司年曾經住過的那條街上,是陳記醬菜的女掌櫃。
至于段既明的左手邊,站着的是一個穿着新式校服的陌生少年。笑容明媚,銳氣昂揚。而就在這三人的最前邊,高腳凳上坐着阿吉。
他看着鏡頭,雙手端端正正地擺在膝蓋上,一雙眼睛卻笑得眯起了縫兒。
作者有話要說: 段章:小鳥兒,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