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蹭飯
梨亭之行後, 司年與段章的距離無形中又拉近了不少。又因為梨亭附近還有個段家的農莊,段老爺子三天兩頭派人送些吃的過來, 讓段章更有理由往司年家裏跑了。
期間章寧又來了一次, 把她托段章從國外代購的東西都拿走, 然後就又風風火火地追星去了。臨走前她還送了司年兩張音樂節的門票,說讓司年有時間去支持她家哥哥。
深山老妖不懂如今的追星文化, 上網查了一下,才知道此哥哥非彼哥哥, 他還以為段章要上臺表演呢。
深表遺憾。
閑暇時光裏,司年依舊快快樂樂地炸丹爐。養魂丹已初具雛形,說不定再試上那麽幾次就能成功了。
與此同時,鬼差那邊終于有了消息。
地府, 也就是星君所在的往生塔有專門的人口管理檔案, 俗稱“生死簿”。生死簿不止一本,中國人口、妖口都太多了,各個省份都有專門的冊子, 只要有新生命誕生,他的記錄就會自動出現在生死簿上。
上個百年的時候,人間大亂, 死亡人數直線攀升,連往生塔都遭到了波及, 黑白無常殒命,星君成了光杆司令。那些已經死了卻滞留人間、生死不明去向不明者,數不勝數, 來不及處理的都被當做了歷史遺留問題,積壓在案。
所以這些年星君一直都很忙,如果不是司年找上他,他多半不會搭理。
據說前幾天星君又去了南方,鬼差得了他的命令調查阿吉一事,翻遍生死簿,終于在“丙”字號檔案裏找到了疑似阿吉的記錄。
那個人叫平吉,1900年生人,祖籍北京南苑。被歸檔在“丙”字號裏的人,都是像阿吉一樣無法判定死亡的。他的身體也許早已化成了白骨,可他卻是生魂離體,魂魄未死,于是生死簿上便不會出現他死亡的記錄。
鬼差拿着記錄找上了司年,說:“這事兒好辦也不好辦,如果這個平吉就是阿吉,您要想省點麻煩,讓大人替您一筆朱砂勾了就行。我們把他帶回去,趕明兒就能安排投胎。”
這就是什麽,赤裸裸的走後門。
“那不好辦的做法呢?”司年問。
“他魂魄未死,如果要強留,也是能留的。”鬼差得了星君的吩咐,又懾于屠夫的兇名,自然把什麽都想好了。他可摸不準司年跟阿吉是什麽關系,總而言之,只要不違背往生塔的辦事章程,一切就憑司年來決斷。
“後患呢?”
“後患就是以後他想投胎,就有點麻煩了。他已經在人世間滞留超過百年,留得越久,魂魄的性質就越有可能發生變化。生魂會變死魂,良魂會變兇魂,以後再想投胎就難了。”
鬼差沒把話說重,但最差的後果他不說司年也明白。強留人世有違天道,阿吉本是為人所害,是該受天道憐憫的一方,但如果他不肯,便是逆行,以後如果出了什麽問題,那是要受業火懲罰的。
司年當然明白,但他沒立刻給出答案,只淡定的看着鬼差,說:“先找到他的屍骨,其他再議。”
鬼差沒辦法,只能應下。他原想偷個懶,不想找屍骨了,萬一這孩子是被人挫骨揚灰了呢,找都沒地兒找。可司年開了口,他可不敢說個“不”字。
打發走鬼差,司年盤腿坐在沙發上,又蹙眉想了好久,卻還是沒能想起任何有關阿吉的事情來。
平吉,這也是個陌生的名字。
段章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司年這幅罕見的沉思模樣。至于為什麽說是“回來”,因為他昨天說家裏的廚子請假回老家了,沒人給他做飯,于是順理成章地跑來請司年收留。
司年總是不信他的鬼話,可想起王廚和劉嬸的工資還是段章給開的,便也默許了。
“在想什麽?”段章極其自然地脫下外套,挂在門口的衣架上。
司年擡頭看着他,注意力一下子從平吉轉到了他身上,雙手環胸,面無表情道:“我想吃鲈魚,你為什麽打電話回來跟劉嬸說要做蝦?”
段章瞧着這興師問罪的态度,笑了笑,說:“我記得你昨天說想吃蝦。”
司年眯起眼:“我沒有。”
“好,你沒有。”
“你當我三歲小孩兒呢。”
屠夫司年,力證自己并沒有那麽好哄。
段章給他拿來拖鞋,說:“三歲小孩兒需要做選擇題,而你可以兩個都吃。”
這倒是個好主意。
這時,劉嬸來喊開飯了。司年才纡尊降貴地站起來,穿着拖鞋踢踏踢踏地走到飯廳,跟段章面對面坐下。
段章又開了一瓶新的清酒,只不過他打開酒櫃的時候,才發現新添的一箱酒已經去了大半。嫌疑犯不作他想,就是坐在位置上嘴角含笑似乎在等着他發問的司年。
可段章偏偏不問。
“沒意思。”司年夾了一塊魚肉,吃進嘴裏卻覺得不怎麽合胃口。他最近喜好辛辣,這鲈魚卻是清蒸的,總覺得少了點滋味。
劉嬸在旁看得憂心,她雖然知道司年是法力通天的大妖怪,幾天不吃都無關緊要。可司年這張年輕的臉總讓她不由自主地就當成晚輩來看,這吃飯總不好好吃,可怎麽行?
段章剝了兩只蝦放在小瓷碗裏,推到司年面前。司年總算吃了兩口,又喝了碗湯,便不再吃了。
但他從不先行離席,坐在那兒小口小口地喝着酒,悠然自得。
屬于司年的夜晚,總是泛着酒香的。
段章一直待到八點,才姍姍離去。如是一直過了好幾天,段章的廚子絲毫沒有要回來的跡象,倒是章寧又來了,喊着肚子餓風風火火地跑進廚房,面對冷鍋冷竈一臉懵逼。
青春美少女:哥,你最近出差嗎?為什麽家裏一點吃的都沒有?
DZ:沒。
青春美少女:???
DZ:。
別啊哥,您這到底啥意思啊?怎麽就突然結束話題了?
青春美少女:我,親妹妹,打錢,外賣。
DZ:沒錢,去隔壁。
章寧看着段章的回話,愣了好一會兒。腰纏萬貫的他哥竟然說自己沒錢,還一次性給她發了五個字,難道盛光要破産了嗎?
不過章寧沒多問,去隔壁多好啊,隔壁還有特別好看的小哥哥。
于是十分鐘後,司年站在客廳裏看着布谷鳥一樣歡快覓食的小姑娘,抱臂陷入了沉思——他到底為啥要收留段章蹭飯,他自己蹭了不算,還拖家帶口的?
X:你們家廚子是掉進門頭溝淹死了嗎?
DZ:他老家在鐵嶺。
我又沒問你這個!
話說這個人怎麽回信息總是那麽快,他上班那麽不認真的嗎?
DZ:他出門被拖拉機砸了腳,暫時回不了了。
拖什麽玩意兒?
司年作為一個深山老妖,錯過了國民經濟快速發展的百年,根本不知道什麽拖拉機鬼拉機的,上網查了一下,才知道還有這麽個東西。可是被拖拉機砸了腳是個什麽借口,段章是專門來逗他開心的嗎?
另一邊,方淮安又借着談生意的空檔賴在段章辦公室,跟段章吐了半天苦水,卻發現他老在低頭看手機,于是心碎又好奇地湊過去瞧了一眼。
“拖拉機?盛光要去搞農業了嗎?”方淮安一頭霧水。
段章把手機背面朝上扣下,擡頭掃了他一眼,道:“你進來已經十五分鐘了。”
方淮安挑眉:“老子吐了那麽一大盆苦水,你就記我進來了十五分鐘?”
“不然?”
“你有沒有一點點同情心。”
“沒有。”
方淮安差點沒忍住翻白眼,但這兒是段章的地盤,他想了想自己的小命還是算了。轉身翹着二郎腿在沙發上坐下,方淮安問:“你到底幫不幫忙啊?我都快被我媽煩死了。”
段章繼續處理翻看着文件,頭也不擡地說:“不幫。”
“不就是讓你陪我去相親嗎,半個小時就好了。”
“所以你想出來的讓相親失敗的辦法,就是讓我跟你一起過去,好讓你的相親對象看上我?我是該謝謝你這麽高看我呢,還是說你腦子有病。”
最後一句,段章用了肯定句,因為他覺得方淮安是真的腦子有病。他這位發小處理問題的方法總是令人驚嘆,從不屑于用常人能想到的法子。
遙想當年在高中的時候,這家夥裝了整整一年的模範學霸,順利打入學生會高層,以及教師內部群。後來一朝叛逆,帶頭瘋狂搞事,日常跟教導主任以及校長PK,但從未被記過。
他說他在玩無間道。
這無間道還挺像那麽回事,因為他還背地裏偷偷散布謠言說真正的老大是段章。章哥隐居幕後,成竹在胸,運籌帷幄于千裏之外。
這麽多年,段章時常在想一個問題——方淮安為什麽還沒被打死?
方淮安還在叨叨:“不是我說,如果我是個女人我也會喜歡你的。再說了,你都拒絕那麽多個了,也不差這一個是不是?我不一樣,漂亮的小姐姐們在我面前撒個嬌哭一哭鼻子我就心軟了,這多不好啊,耽誤女孩子青春是犯法的。我媽把對方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那我要是耽誤了人家,罪不可恕啊。”
段章:“關我什麽事。”
嘴上這麽說,段章發信息的手卻沒停下。
DZ:方淮安拉我去相親,想把他的相親對象推給我。
X:所以?
DZ:我在跟你告狀。
X:關我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