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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15)

呀!這馄饨裏面怎麽有蟲子。”

此話一出,桌上的客人紛紛看向這位姑娘。

又聽陳孝道:“這位姑娘,哪裏來的蟲子?”

那女子伸手往湯碗裏一指道:“瞧瞧,那湯上面不是浮了一個小蟲兒,好惡心。”

陳孝定眼一看,果然有一個長着翅膀的小蟲,他趕緊陪笑道:“姑娘,許是這天熱,燈又招蟲,這樣吧,今晚這頓就不要銀子了。”

“不行,哪有這麽容易的事,本姑娘吃了有蟲的馄饨,你要賠我銀子去看郎中。”說着,她捂住肚子,蹲了下來,“哎喲,哎喲,肚子好痛,這馄饨不幹淨。”

桌上客人都開始有些騷動起來,一個個看着自己的碗裏仔細找有沒有蟲。

林婆婆見鬧的大了,臉色一變,趕緊道:“二位爺,夫人,小民去看看。”

葉畫道:“林婆婆莫急,我懂一些醫術,我去看看那位姑娘。”

“怎麽敢麻煩夫人?”林婆婆為難道。

“林婆婆,無事的,就讓畫兒去看看。”裴鳳祈微笑,又起身道,“畫兒,走,我陪你一起。”

景子歸又道:“我也一起去看看。”

三人走到那女子身邊時,那女子已經鬧的坐在石頭上哎喲哎喲的叫個不停,又說馄饨很髒,又說吃了蟲子,唬的客人都疑惑起來,不敢再吃馄饨。

“這位姑娘,我略懂醫術,可以為你診治診治。”葉畫上前道。

那女子一擡頭,一雙秋水般的眼睛帶着幾分狡黠,她擺擺手道:“不用,我不用你看,叫他們賠銀子。”

葉畫一瞧到她面容時頓時一驚,她這女子雖穿的普通,但眉宇之間透着一股天然生成的貴氣,尤其是鼻尖那一粒小小的黑痣,不正是南燕公主飛鳳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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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公主性子刁鑽難纏,最喜歡偷跑出宮,與那些街頭混混打成一片,這一次必然是又偷跑出來身上忘帶銀子了,所以吃霸王餐不說,還要順帶訛點銀兩走路。

她正要說話,卻聽景子歸輕嗤一聲道:“這位姑娘,你不肯讓我家妹妹看,難不成是假裝的,想故意賴帳訛銀子?”

飛鳳公主一聽,頓時就跳了起來,叉腰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姑娘裝了,本姑娘分明……”

“……瞧瞧,這姑娘果然會裝,剛剛肚子疼成那樣,這會子倒能跳叫吵嘴了……”客人中有人打斷道。

“對呀,這位姑娘瞧你生的人模人樣的,怎麽倒是個騙子……”又有人道。

接下來指責聲此伏彼此,弄得飛鳳公主大為尴尬,她又不肯服輸,一雙眼睛惡狠狠的瞪了景子歸一眼。

景子歸哈哈笑了一聲:“狐貍尾巴露出來了,果然是裝的。”

“臭小子,吃我一劍!”飛鳳公主惱怒成羞。

景子歸根本沒有拔劍,他倒不是怕了這位姑娘,實在是怕在這裏打架砸了人家的生意,他腳尖一點,一個淩空躍步,飛身而起,又回頭道:“囡囡,祈哥,我先走,對了,馄饨錢幫我付一下啊。”

“想逃,沒門。”飛鳳公主持劍追上。

“爺,夫人,多謝今日解困。”林婆婆和陳孝感激的道,說完,林婆婆又吩咐陳孝道,“孝兒,你照顧着生意。”

說完,又請葉畫和裴鳳祈坐回了原位,又一再的道謝。

裴鳳祈淡聲道:“林婆婆,你要謝也該謝子歸。”

“等子歸爺下次來時,一定好好謝他。”林婆婆道。

葉畫聽到林婆婆喊八哥的名字喊的那麽順口,奇道:“難道林婆婆你認得我八哥?”

林婆婆點頭笑道:“子歸爺有空就會來這裏吃馄饨,前一段日子還和怡寧公主來的,可惜……”她嘆了一聲,又道,“瞧瞧老婆子我說什麽,掃了爺和夫人的雅興。”

葉畫更奇,這位林婆婆好像很了解宮裏的事,裴鳳祈看到葉畫滿面疑惑,他笑道:“畫兒,這位林嬷嬷當年是從宮裏出去的,這一回我帶你不僅是想吃馄饨,還是請她解一個惑。”

葉畫疑惑的看着裴鳳祈,裴鳳祈唇角輕揚,勾起清淺一笑,看着葉畫的眼睛道:“畫兒,待我問完你就會明白了。”

果然裴鳳祈問完,葉畫就完全明白了,原來這位林嬷嬷當年太後身邊的一名宮女,自打太後生下惜柔公主,她便開始照顧公主,後來公主離奇失蹤,公主身邊的宮人全體獲罪,大都慘死了。

林嬷嬷曾有助于湘妃,湘妃念及舊情向裴世堯讨了一個情救了她,還給了她銀兩做個小本生意養家糊口,都說大隐隐于市,于是就有了這家馄饨攤。

說起惜柔公主,屁股上有一塊紅色胎痣,裴鳳祈來問她,就是懷疑太後對雲英态度突變,是不是因為找回了女兒。

否則很多事情都解釋不清,洪蓮生苦心積慮的複仇不可能這樣簡單。

倘若洪蓮生拿太後的女兒來複仇,那便是對太後和皇上最狠的報複。

裴顼假死,洪蓮生還沒有出現,直到雲英被廢,洪蓮生才肯出現,她未嘗不是想讓太後親手廢了或殺了自己的親生女兒,這樣太後肯定會痛苦自責一輩子。

說到最後,他嘆了一聲:“林婆婆,這裏已不是你能待的地方了。”

228葉畫,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離開馄饨攤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去,葉畫想以後怕是很難再吃到這麽好吃的馄饨了。

從前太後可以忽略這些小人物的存在,可現在不行,倘若雲英就是她的女兒惜柔公主,她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隐瞞雲英的真實身份,既然想隐瞞,就要盡可能的除掉一切知道惜柔公主身體秘密的人。

皇帝若知道自己的寵妃竟然是親妹妹,他為了維護自己的顏面,肯定不可能讓雲英活下去,困為雲英是他皇帝生涯的一個重大污點。

至少,他絕不會讓雲英肚子裏的孩子存活下去,而以雲英現在的身體狀況,流産無疑于就是要了她的命。

這樣的結果,太後絕不想看到。

母女相見卻不能相認,這是太後的悲哀,也是她作下的孽。

夜幕下,月色輕柔,二人一起去逛了夜市,正走到彩虹橋上就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鳳祈……”

裴鳳祈轉頭一看,原來是虞王裴世楓,他正懶洋洋的斜坐在一艘飄着輕紗帷幔的精致畫坊上游湖,依舊是那一副靡麗佻達,放蕩不羁的樣子,他身邊坐的是蕭韶,對面坐着蔣暮春,花舫裏時不時還傳來一陣陣男女的調笑聲。

“十一皇叔。”裴鳳祈有些意外,他從小跟着虞王學過琴藝,既是叔侄,也有幾份師徒之情。

裴世楓笑道:“不知可否有幸邀太子和太子妃一起游湖?”

“十一皇叔客氣了,你邀我我豈能不來。”裴鳳祈淡淡一笑。

“這下可更熱鬧了。”蔣暮春停止了與美人的調笑,伸手撩開帷幔,就看到橋上站在着一個絕麗之人,那身影籠在月色下真如從畫上拓下來的仙女一般,他滿眼的驚豔。

這才是真正能與雲織姑娘媲美的美人啊!

只可惜美人都是名花有主的,這主還是同一個人裴鳳祈。

他對裴鳳祈豔羨不已。

“蔣公子,快來嘛,咱們來作個對子……”一個美人的嬌笑聲傳來。

蔣暮春回頭再看看身邊環繞的一群莺莺燕燕突然覺得俗不可耐。

他有些意興懶懶的嗯了一聲,一雙眼不停的朝葉畫身上看着,只覺得天下所有的鐘靈毓秀都傾注在了這樣的美人身上。

由葉畫想到雲織,他的心頓時倍受失落,此生他是與雲織無緣了,他如何能與太子相比。

怔忡間,裴鳳祈和葉畫已受邀上了花舫。

銀色的月光淺淺的映在水面上,可以看得見清,水面上飄着一團一團的碧蓮,一陣帶着蓮香的水汽迎面撲來,甚是舒暢。

幾人彼此行了禮,花舫幽幽蕩出,大家暢談一番倒也有趣,裴世楓一高興還彈奏了一曲,聽的人真真身心愉悅,如飄雲端。

裴鳳祈眼看時間不早,就和葉畫要先行告辭,蔣暮春終于忍耐不住,問了裴鳳祈一句:“太子殿下,雲織姑娘在宮裏可好?”

“她好不好,孤還真不太清楚。”裴鳳祈淡聲道。

“太子你怎麽會不清楚,雲織姑娘不是你的女人麽?”蔣暮春看着他,嘴裏還帶了一股酒氣。

“雲織是太後的人,跟孤并沒有任何關系。”

“不對呀,太後明明讓她……”

“暮春,你胡說什麽。”裴世楓輕輕咳了一聲道:“說話也不挑個時候,沒見太子妃還在旁邊嗎?”說完,對着葉畫微笑道,“太子妃勿要見怪,暮春他就是這樣的性子,今晚一時高興又多喝了酒,就口無遮攔起來。”

蔣暮春嘻嘻一笑,朝着葉畫拱手道:“太子妃,對不起,我是關心則亂,說了讓你不開心的話。”

葉畫搖頭笑笑:“沒事。”

裴鳳祈道:“畫兒,我們回去吧。”

葉畫點頭,蔣暮春又急道:“太子妃慢着。”說完,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裏,從裏面拿出一串南珠足鏈,那南珠每一顆都是糯米粒大小,顆顆粉光晶瑩,遞給裴鳳祈道,“這串鏈子恐是雲織姑娘不小心拉下的,太皇太後壽宴那一晚我想還給她,只是一直沒尋到機會,還請太子妃代我轉交給雲織姑娘。”

葉畫已聽不清蔣暮春在說什麽,她只呆呆的盯着蔣暮手裏的南珠,眼睫一顫急聲問道:“你說這南珠足鏈是誰的?”

“是……是雲織姑娘的啊。”蔣暮春見葉畫變了臉色,以為她生氣了,他平生最見不得美人生氣,說話就有些結巴起來。

蕭韶不解道:“那天你一撿到怎麽不還?”

蔣暮春頹喪着臉色道:“那一天我撿到時以為是個普通的鏈子,就想要留着做個念想,哪曉得是珍貴的南珠,我豈能再一直藏着不還給雲織姑娘,只是宮裏規矩太多,我一直都沒有機會見到她,這不,見到了太子妃,正好請她代還一下。”

裴世楓趕緊打了圓場道:“太子妃莫要生氣,暮春他就是不懂事。”說着,斜了蔣暮春一眼道,“你怎麽能勞煩太子妃,還不趕緊把這鏈子收回去。”

“不。”葉畫神色一凝,伸過手道,“我替你還。”

裴鳳祈心裏頗覺奇怪,畫兒何以在見到這串南珠時失了容色,難道這串南珠有什麽問題?

正想着,又聽葉畫問道:“不知蔣公子是在哪裏撿到這串南珠的?”

蔣暮春回憶道:“還是雲織姑娘入宮的前兩天,我們在城外的一座破廟裏躲雨,雲織姑娘心善救了一個小乞丐,我想可能就是那時候掉下的。”

“小乞丐?”葉畫眉心一跳,連連發問,“那小乞丐長什麽模樣?叫什麽名字?她到哪裏去了?”

“誰還會在意一個小乞丐長什麽模樣啊。”蔣暮春有些為難的蹙了蹙眉,又想了想道:“至于名字,我倒有點印象,好……好像叫馬……什麽……”忽然大腿一拍,“對啦,叫馬月,後來被他哥哥馬全帶走了。”

“馬月?”葉畫渾身一顫,忽想到剛剛在馄饨面館遇到的那個小乞丐就叫月兒,難道……是怡寧?

她不敢想,怡寧不是死了嗎,可是這串南珠明明就是怡寧之物,還是她和絨絨姐一起串的,有一對。

“畫兒,你怎麽了?”裴鳳祈凝眉一問。

“鳳祈,回去,我們趕緊回去!”葉畫來不及多解釋,她想要馬上找到那個小乞丐,心裏明知小乞丐早就已經走了,可還想着回去或許可以找得到她。

……

當葉畫和裴鳳祈返回馄饨攤時早已空無一人,只剩那油氈搭的簡陋篷子上挂着的四盞風燈兀自在風中搖蕩,還有那口大鍋和桌子也沒來得及收拾,鍋裏面的湯早已冷了。

這個結果是葉畫預料到的結果,可她就是不甘心,她很後悔先前為什麽沒有多看那小乞丐兩眼,哪怕跟她說說話,或許也可以聽出她的聲音。

“鳳祈,你說剛才那個小乞丐會不會就是怡寧?”她眼睛裏一片失落,“我有時候在想,那具屍體不是怡寧的,可是明明什麽都吻合,你說我會不會想多了,但這串南珠分明就是怡寧的呀。”

裴鳳祈在來時已經聽了葉畫的解釋,見她如此失望,他心的痛了痛,寧和的眼眸靜靜的看着她,伸手拂了拂的她的臉,溫柔道:“畫兒,只要我們找到那個小乞丐,或許就知道這串南珠是怎麽回事了,你不要着急,我已經讓傅出和夙娘一起帶人去找,只要那個小乞丐還在帝都,就是翻遍了整個帝都,我也找到她。”

“倘若她已經離開帝都了呢?”

“那應該也走不遠,當務之急,我們趕緊回宮,雲織姑娘或許還記得她長什麽模樣,一問便知。”

“對,鳳祈,你瞧我激動的都糊塗了。”

裴鳳祈攜了她的手,二人正準備離開,忽然暗色的天空傳來一陣撲籁籁的聲音,驚起一群鳥兒。

轉眼間,就看到幾十個黑影從天而降,一陣奪目的寒光閃來,那些人亮出了手裏的兵刃。

傅出和夙娘帶人去找小乞丐,葉畫和裴鳳祈身邊只有阿南阿北兩個暗衛,那些刺客來勢洶洶,個個都是絕頂高手。

還沒等葉畫反應過來,那些刺客已經襲來,裴鳳祈緊緊握住她的手,一刻也不敢放松,只見他雪白衣袍在黑暗和明晃晃的刀刃中往複輾轉,葉畫只感覺眼睛被雪亮的鋒刃閃的眼花。

她根本看不清裴鳳祈的動作,不過片刻功夫,十幾個刺客已被他和阿南阿北擊殺的只餘三四個。

就在葉畫以為能全身而退的時候,忽然又不知從哪裏飛出另一波刺客。

“太子殿下小心!”

忽然一支弓弩從遠處激射而來,那箭上淬着寒冷的劇毒,阿南飛身過來,擋在二人面前,“噗嗤”一聲,箭射入阿南的肩膀。

“阿南……”葉畫急呼一聲

話音剛落,利箭化作鋒利的銀雨,鋪天蓋天的飛射而來。

“畫兒,快閃開!”

裴鳳祈一下将葉畫推開,自己則擋在葉畫面前,如溫暖的大山籠罩在她面前,要為她擋掉所有危險。

可是一波接着一波的刺客紛至沓來,裴鳳祈突然陷入被圍攻之中難以脫身,轉身間,他胸口上已中了一箭。

“阿北,快護送太子妃離開!”

“不,鳳祈,要走一起走……”

“畫兒,你快走,否則我們一個也走不掉。”

“太子妃,快跟卑職走!”阿北殺退幾個刺客,帶着葉畫往馬車的方向跑去,他砍斷缰繩将葉畫扶上馬。

又是嗖的一聲,一支利箭正好擦過葉畫的肩膀。

葉畫驚呼一聲,左肩上已被利刃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頓湧。

“太子妃!”阿北急呼一聲,生死關頭,再顧不得男女之別,飛身上了馬,擋在了葉畫身後。

“駕——”雙腿一夾馬腹,馬兒嘶鳴一聲急如閃電的狂奔而去。

疼痛由肩膀迅速蔓延至全身,喉嚨口更是腫脹窒息的難受,葉畫只覺得自己的心已被撕裂成兩半,這箭有毒,那鳳祈他?

她不敢相像,她一定要回雲,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阿北,帶我回去!”她急喝一聲。

阿北沒有回答,只聽到“咚”的一聲,他忽然從馬上跌落下去,葉畫回頭一看,正好瞧見他身後插着兩支羽箭。

“阿北……”葉畫想勒住缰繩下馬,“籲——”

那馬兒卻好似受了極大的驚吓似的擡起前蹄嘶鳴兩聲,拼命的飛奔起來。

葉畫反射性的就緊緊的抱住了馬脖子,耳邊風聲呼嘯,她幾乎難以支撐就要跌下馬來,可她清楚的明白,一旦從馬上摔下,很有可能是致命的。

她不知道自己堅持了多久,馬兒的腳步終于慢了下來,她趕緊從袖籠裏取一粒解毒藥服下,正欲勒馬回去,忽然又是一支利箭射來,她身子一歪,跌下馬來,摔的全身骨頭都要散了。

劇烈的疼痛刺激着她的腦子保持一種清醒的狀态,她擡眸一看,面前靜靜立的黑衣人正慢慢擡起了手中的利箭對準了她的眉心。

那人身形窈窕而高挑,臉被一層黑紗遮住,連眼睛都沒有露出來。

葉畫覺得這個女人很熟悉,對!就是曾經在慕容青離那裏見到的那個女人,她始終覺得那個女人很熟悉,後來元宵節那一次,她又見過這名女子,這究竟是何人,在她面前,連一雙眼睛都不肯露出。

此刻,她已沒有時間再想太多,因為死亡正籠罩着她。

那女子久久沒有說話,握箭的手似乎有些發抖,她在遲疑,遲疑究竟要不要親手結束她的生命,她知道倘若讓慕容青離知道是她殺了葉畫,慕容青離一定不會原諒她,還會讓她死的很難看。

不!她不能再讓這個狐貍精活着,只要這個狐貍精一天不死,慕容青離就一天不會愛上她。

就在她猶豫的檔口,葉畫突然拼命的朝她揮去一個布包,她甚至都沒看清,布包散開,眼前一陣輕煙彌漫,她眼睛一陣劇烈的疼痛,強忍劇痛,手中的箭“嗖”的一聲射了出去。

葉畫,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葉畫受了傷,根本無法避開那支箭。

“姑娘,小心——”不知何時,夙娘已經趕了過來,她根本連想也沒想直接撲了過去。

箭刺入夙娘的肩胛骨,當輕煙散去,哪裏還有那名女刺客的身影,葉畫眼前只看見夙娘痛苦的臉。

“夙娘!”葉畫驚呼一聲,抱住夙娘,“不,你不能有事,不能……”

“姑娘,你快走,不要管我……”夙娘想一把推開她,渾身卻沒有了力氣。

葉畫趕緊從拿出藥丸塞到她嘴裏,夙娘剛咽下藥丸,葉畫就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她渾身汗毛豎起,拼命爬起來趕緊扶着夙娘躲進了旁邊的草叢裏。

“老大,這裏有血……”

“搜,她肯定跑不掉的,王爺說要捉活的……”

“遵命!”

王爺,究竟是哪個王爺?

此次藩王借着太皇太後壽宴入宮,一直留在帝都沒走,除了虞王裴世楓,還有常山王裴寂,江都王裴成。

虞王是皇帝的親兄弟,而常山王和江都王卻是皇帝的遠房堂兄,因他們的父親與老皇帝一起打下大歷江山,軍功卓絕,被封為藩王,他們的父親死後,由兩個兒子襲了爵位,也是王爺。

這些人要活捉她,那剛剛那名女子難道和他們不是一夥的?她分明想取她性命,後來不知怎麽又猶豫了。

正想着,就見兩個蒙面刺客朝着她和夙娘走了過來,她的心幾乎的提到嗓子眼,屏住呼息,連動也不敢動。

刀尖劃過茂密的草叢,眼看就要走到她面前,忽然聽到一個聲響,有人叫了一聲:“那邊有動靜……”

兩個刺客趕緊調頭就跑了,葉畫長舒了一口氣,肩上卻疼的發緊,再看夙娘,已經昏迷了過去,她必須馬上把她身上的箭拔了。

待刺客跑遠,葉畫才敢救人,此時她又是擔心裴鳳祈,又不能扔下夙娘不管,再加自己身上又是跌傷又是箭傷,好不容易拔完了箭上了藥,她将夙娘藏好在草叢裏,自己掙着命的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她踉踉跄跄,幾乎每走一步都要跌倒下來。

終于,她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鳳祈,你一定不要有事……”

迷迷糊糊,葉畫感覺有一雙溫柔的手将她抱了起來,她身體微屈躺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鳳祈……”她輕輕的呓語一聲,不由的更加深深的往那懷抱裏靠了靠,她覺得好累好累,她想躺在鳳祈的懷裏好好睡一覺。

嗯……怎麽有幽幽的海棠香,不……他不是鳳祈,不是……

她努力的想要睜開眼,努力的想要抗拒這溫暖的懷抱,可是她全身沒有一丁點的力氣,她甚至無法再思考,無法再聞到任何味道,她徹底的喪失了意識。

“師父,你怎麽抱着師姐回來了,她怎麽了?”岳朝陽聽到響動,就趕緊從屋裏跑了出來,揉着眼睛。

薛痕吩咐道:“朝陽,趕緊去燒些熱水,你師姐受傷了。”

“啊,好好的師姐怎麽受傷了?”

“你就別問了,趕緊燒水去。”

岳朝陽也不敢再多問,邁着小短腿呼哧呼哧跑到了廚房。

他如今辦事效率很高,很快就端來了一盆熱水。

岳朝陽滿臉的擔憂之色:“師父,這下你可以告訴徒兒了吧,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薛痕撣了一眼岳朝陽:“天色這麽晚了,你還不睡覺去。”

岳朝陽想賴着不走,可是看着薛痕一臉嚴肅的樣子,悻悻的走了。

屋內獨留下薛痕和葉畫,他輕輕的為她解開衣衫,倒不是他想輕薄于她,實在是她身上的傷口需要處理,輕輕拿熱毛巾為她擦拭傷口,然後又上了藥。

他的指尖在觸到她瑩潤的肌膚的時候,微微發顫。

今天究竟是誰想取裴鳳祈和小畫的性命?

那些人想殺裴鳳祈他不管,可他們不該傷了小畫,今日這筆債他日他一定要替小畫讨回來。

當他為她處理完所有的傷口,換了衣服,他輕輕的替她蓋上了薄褥,幽幽燭火下,她的眉輕輕蹙着,白玉無暇的臉上映着一道淺淺的血痕。

“小畫,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也不會讓你的臉上留下一點點疤痕……”

他靜靜的看着她,根本舍不得離開,她是如此的安靜,如此的聽話,幾乎可以任他為所欲為了。

為所欲為?

他确實想為所欲為,可是他是真心喜歡她,不能趁人之危侵犯了她。

他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她他是誰,可是倘若讓她知道了,那裴鳳祈也就知道了,若裴鳳祈告訴了皇上,那他苦心經營的一切在朝夕之間就要崩塌了。

他要如何向皇上解釋他就是神醫薛痕的事,若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他就形同欺君,這是他猶豫到現在最為難的地方。

其實,他清楚的知道,在他要小畫去梅林成為他徒弟的時候,這個秘密遲早是保不住的,小畫實在是不同尋常的聰明女子,上一次她來的時候,似乎有話想問他,後來又沒問,他一直在懷疑,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手輕輕的撫上了她的眉心,想要替她撫平那一縷傷痛,一種隐隐的欣喜和情動,一寸寸滲入他的心,讓他有些難以自控。

“小畫,對不起,我實在見不得你和裴鳳祈恩愛相随,所以騙了你……”

其實他需要的根本不是什麽處子之血,只要是她的血就行了,沒有什麽處子不處子,在這一點上,他承認自己是卑鄙的。

“小畫,如果你能愛我該有多好。”

他低低一嘆,手停留在她的唇上不願離開,一種說不清的炙熱感覺在這一刻燒的他腦袋有些迷糊,他的心跳的砰砰的,她的唇那樣軟,那樣冷,觸在指尖卻又灼的他全身發燙。

“不……不要……”還處于昏迷狀态的葉畫嘴裏發出一陣淺淺的呻吟,不知她夢到了什麽,她的手忽然緊緊的抓住了被褥,喚了一聲,“不……不要帶走……我的頤兒……”

頤兒?

誰是頤兒?

他怎麽從來也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他疑惑的看着她,又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她好像找到一個什麽可以依靠的東西,轉而平靜下來,手還握在他的掌心裏。

他的心在這一刻被撩撥的砰然直跳,長期壓抑的對她的喜歡讓他無法再控制住自己的沖動,他輕輕的靠近了她,這一回,他的臉上沒有戴任何面具,而是一張足以讓人驚豔掉眼球的絕世美顏。

許是他們的母妃本就有幾分相似吧,他生的與裴鳳祈亦有幾分相似,只是他的美不同于裴鳳祈清寧溫雅,恍如谪仙的美,他的美更加濃烈,更加絕豔。

唇輕輕觸到她的唇上,他整個人情不自禁的顫了一下,當他觸碰到她柔軟而芳香的唇時,一種奇異而美妙的感覺襲卷了他的全身,他鼻尖浮出一層細密的汗珠,理智在這一刻轟然倒塌,其實在為她換衣服的時候,他就已經情動的難以自控了。

整個人,一顆心,徹底沉淪。

“吱呀”一聲,門被風吹開,而站在門口的那個人不偏不倚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這一幕,心裏有一種莫名的憤怒和憐憫奇異的交織在一起,他強忍下想要跑過去暴揍他一頓的沖動,只輕輕咳了一聲。

薛痕驀然一震,轉過頭去看到了他,聲音裏帶着一絲顫音:“子歸……”

景子歸大步跨了進去,走到他面前,垂眸看了一眼睡在床上的葉畫問道:“阿漫,囡囡她怎麽樣了?”

“她沒什麽事,最遲明晚就能醒來。”他倒沒有尴尬太久,很快就恢複神色,“這個時候你怎麽來了?”

“我怎麽來了?”景子歸心頭憤怒複又燃起,“我若不來,如何能壞了你的好事。”

“子歸,你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你明白,囡囡是我妹妹,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傷害她。”他一屁股坐在他對面,雙目灼灼的看着他,定定道,“尤其是你,阿漫。我希望你清醒一些。”

“子歸,如果你在面對自己心愛人的時候,是不是也能始終保持清醒。”薛痕輕輕蹙起了眉。

景子歸怔了怔,他知道阿漫如今越陷越深,他不是什麽聖人,說不出什麽能在心愛之人能一直保持清醒的話來。

他嘆息一聲道:“阿漫,就算我不能始終保持清醒,我也會努力克制自己,倘若囡囡愛的人是你,我絕無二話,可她是裴鳳祈的妻子,你不能這樣待她。”

他的眼睛裏閃過一抹痛色的光:“子歸,你不用時時提醒我小畫是裴鳳祈的妻子,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剛剛還……”景子歸臉上露出一層憂色,他擔心阿漫再這樣下去,最後更裴鳳祈争鬥的不僅是江山,還有囡囡。

囡囡外表看上去只是個柔弱的姑娘,可骨子裏卻是個有勇有謀,倔強剛強的女子,他害怕最後和阿漫鬥的人不僅只有裴鳳祈,還有囡囡。

他們師徒二人終會反目成仇,走向絕裂。

到那一天,阿漫要如何自處,他夾在中間又要如何自處。

他神色複雜的看着薛痕,薛痕臉上凝着一層看不清的神色,他知道景子歸是什麽意思,剛剛的确是他太沖動了,他垂眸想了想,并沒有接着他的話說下去,而是又重複的問了一句:“這個時候你怎麽來了?”

景子歸心中滋味難言,他嗐了一口氣:“吃個馄饨跟個女騙子打了一架,待架打完了,我也餓了,想再吃一碗馄饨…”

他還記得那個晚上,他帶着怡寧去吃馄饨,吃完走了一半,怡寧又說還沒吃夠,二人折返回去,沒想到馄饨攤還沒有收攤,而這一回等他回去人已經走光了。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充滿哀涼:“只是人走馄饨也沒有了。”

“所以你看見有刺客行刺裴鳳祈?”

“是的。”

“所以你出手救了他?”

“是的,不過也不是我一個人,後來援軍趕來了。”

“那你怎麽知道小畫被我帶了回來?”

“我們去找囡囡時只找到夙娘,而囡囡卻不見了,裴鳳祈中了毒,急痛之下暈了過去,而我發現了這個……”景子歸從袖子裏掏出一枚海棠扣,遞到薛痕面前道,“你一直想将這枚海棠扣送給囡囡,只是沒有機會也沒有借口吧?”

薛痕接過海棠扣,喃喃沉吟道:“我想扣住小畫一生,只怕她不願意。”

“阿漫,我知道你心裏的痛苦,因為我知道失去心愛的人的滋味,可你至少還能見到囡囡和她說話,而我再也見不到怡寧了,所以你該知足,該适可而止,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子歸……”薛痕眼底掠過微不可察的失落,“至少你和怡寧真心相愛,而我只是一場單相思罷了。”

“阿漫……”景子歸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勸了,有些事,尤其是感情的事通常都是剪不斷,理還亂,當你深入其中的時候,往往都難以自拔,他如此,阿漫也如此,他嘆了一聲又道,“我必須要把囡囡帶回去,否則不僅東宮,連我們整個景府也要鬧翻天了。”

薛衡愣了一下,在內心他想拒絕,可他知道子歸的擔憂,畢竟他剛剛對小畫做了不該做的事,若不是他來,他真不知道自己會沉淪到什麽樣的地步,猶豫片刻,他點了點頭道:“好!”頓一頓,又道,“不過這裏離東宮太遠,小畫身上有傷,不宜坐馬車太久,你先将她帶回景府吧。”

“嗯。”

當景子歸帶走葉畫的時候,房間裏一下就空了,床上還殘留着她身上的氣息,他呆呆的坐在那裏,手輕輕的撫上錦褥,一層朦胧的光打在他的臉上,整個人顯得那個的孤冷和蕭索。

……

意識将清醒不清醒的時候,葉畫似乎聽到有人在哭,好像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女人在哭。

娘親,外婆,絨絨姐,大舅母,二舅母,三舅母……

怎麽好像是你們的哭聲,你們怎麽哭的這麽傷心,難道我是死了麽?

她想努力的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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