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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13)

,你可真狠哪……”雲英并沒有睜開眼,輕啓嘴唇,微微一笑,那一笑映在她血污的臉上竟然生出一個凄然的絕美,“命是雲英自己的,想死便能死了。”

“嫔妃自戕是大罪,你若敢,朕滅你……”九族二字,含裏嘴裏又咽了下去,“朕滅你全家。”

他松開她,起身時腿微微顫抖,他有些吃力的将手撐在大腿上,緩緩站起身來,轉身間,他冷冷喝道:“來人啦,曦妃心腸歹毒,陷害忠良,即日起,打入冷宮。”

離開時,他的背影蕭索不已。

随之,雲英被人拖走了。

“佩珊,今日有關曦妃身份的事一個字都不許提。”

“是,太後,皇帝真是深謀遠慮,這樣既處治了曦妃,又能利用她引出洪蓮生。”薛嬷嬷贊嘆一聲。

太後陰幽幽道:“除卻這層,怕他還是舍不得處死她吧。”

“唉!”薛嬷嬷嘆息一聲,“那巫盅之事就結束了?”

“怎麽會結束?敢詛咒哀家的人,哀家定要讓她不得好死。”

“太後,太後,救救民女的姑姑,求求你救救民女的姑姑……”雲織的哭喊聲傳來。

她本以為姑姑有救了,可剛剛她看到有人将渾身濕透,滿是血水的姑姑拖走了,她想阻止,卻被人一把推開,在這宮裏,她一個人也不熟悉,除了太後,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求誰。

“這知荟怎麽辦事的,連個人也看不住。”太後深覺不耐煩,她揮揮手道,“佩珊,你去看看,哀家累了,不許任何人來打擾。”

倘若雲織今天能争氣一舉勾住裴鳳祈,她就算再累也會伸把手,可惜她太不争氣,她甚至懷張雲織是不是和雲英一夥的。

這人哪,外表單純,內心陰惡的太多了,她開始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又看錯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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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葉畫就得到一個消息,曦妃雲英被打入冷宮,罪名不是巫盅,而是陷害康王之事,看來皇上動了真格,是他對曦妃的耐心磨盡了,還是他知道了什麽?

有關雲英很有可能是幽王妃之女的事,她并沒有對皇上說,因為這件事牽扯到康王爺,她和鳳祈不得不慎重。

當初洪家被滅門,一個不留,這一下突然冒出一個幽王之女來,康王難辭其咎,皇上肯定會因此怨怪康王,所以他們暫時不能說。

沒想到,當初康王的一點善念竟引出今日這樣的結果。

但願,有另外一種渺茫的可能性,雲英是洪蓮生撿來的養女,她想做為一個母親應該不會這樣殘忍的對待自己親生女兒。

而巫盅一事,反倒迷霧重重了,在這座皇宮裏,雲英實在樹敵太多,誰都有可能會出手,而皇帝最懷疑的就是秦貴妃,畢竟毒壞雲英嗓子的嫔妃是秦貴妃的人,不過沒有證據,皇帝也不可能會動秦貴妃,牽一發而動全身,一旦動到秦貴妃,那整個秦家就要覆滅了。

漢朝時期的“巫盅之亂”被殺者高達三萬餘人,這是個很可怕的數字,他不是漢武帝,并不想牽聯到這麽多人,否則必然動搖國之根本。

不過,他對秦貴妃已徹底冷了下來,如今他除了去看看蘭妃,偶而去葉貴妃那裏,甚少踏入後宮,弄得後宮一樣的怨聲載道。

原以為倒了一個曦妃,大家就能沾到雨露,結果還是一滴雨露都沾不到。

除了雲織為曦妃着急上火,大多數都是落井下石看好戲的,當然還有葉畫和裴鳳祈這種以一顆平常心靜目以待的。

雲織求太後無果,就去求裴依依,裴依依念及舊情在犯病的時候見了她,也為她向太後求了情,太後終于松了口,還曉知以理,動之以情的對雲織說了一番大道理,說的雲織啞口無言。

這一天下午,景子言和景蘇蟬來到東宮要接葉畫回景家,因為近日景衡屢屢頭痛的厲害,唯有葉畫施以推拿按摩之術才能減輕她的疼痛。

葉畫問過薛痕,薛痕說這是病人的一種自我保護,因為血靈芝的作用景衡記憶在漸漸恢複,而她卻抗拒回憶過去,她并不是真的頭痛,準确的說是心理上的一種痛。

本來裴鳳祈會送葉畫回景家,只是景子言一心想見到雲織,便打着接人的幌子來了,又恐一個人來不太好,拉上了景蘇蟬。

太後也沒有拘着雲織,讓她來了東宮,還是裴依依陪她一起來的,雲織将那顆門牙還給了景子言,景子言不想她真的帶了他的牙來,以下開心不已,可看到她滿面憂傷又開心不起來了。

景子言聽說了曦妃的事,很是擔心雲織在宮裏的安危,可他又不可能待在皇宮不走,唯有将雲強托付于裴鳳祈。

到了臨晚時,景子言方舍得帶着葉畫,景蘇蟬一起離開,裴鳳祈将他們送至宮門外才回來。

沒有葉畫在身邊的日子,裴鳳祈總是感到孤獨,若不是晚上還有一大堆政務要處理,他自然會陪葉畫一起去景家。

一彎玄月挂于蒼穹,他靜靜的坐在那裏,一卷接一卷的翻閱奏折,近日因為皇上身體不好,将許多政務都交給了他,就差讓他監國了。

纖長手指細細翻閱,他時而蹙眉,時而深思,神情專注,驀然,他的臉上暗了暗,南燕竟然提出和親,這一回不是要大歷出一個和親公主,而是南燕主動前來和親。

如今慕容青離看似沒有絲毫動作,可南燕越來越強大卻是事實,總有一天,南燕會吞并北燕,最後逐鹿中原。

深思間,忽然一陣香風傳來,那香風似太皇太後壽宴的那一晚的幽香,卻又不完全相似,比那幽香更濃更香,密密柔柔,在寝殿裏萦繞飄散,吸入鼻腔,讓人情動難耐。

裴鳳祈的神智在這一刻突然陷入一種迷離狀态,他只覺得目眩神癡,口幹舌燥,啞着嗓子喚了一句:“元盛,倒茶……”

“太子,就讓我來服侍你吧。”一個柔媚的聲音傳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攝魂奪魄的臉。

裴鳳祈猛然驚醒,知道自己落了局,伸手指着她道:“雲織姑娘,你?”

雲織此時也是面紅心熱,心髒在胸腔裏突突的跳個不停,她其實一點也不想和太子有什麽關系,她喜歡的是子言哥哥,可是沒有辦法,她若不聽太後的話,姑姑就要死了。

今天上午她去看了姑姑,姑姑的十根手指全都潰爛了,還有她身上到處都是傷,因為天氣漸熱,有的地方都已經化膿了,她害怕的要死,也擔心的要死,太後說只要她和太子在一起,就會救姑姑出來。

太後還說,一旦她成為太子側妃,這個宮裏就再也沒有人敢欺負姑姑。

她根本不想做什麽太子側妃,可是怎麽辦呢,就連依依姑娘也說要想保住姑姑,只有靠她自己,太後不可能做姑姑和她一輩子的靠山,更何況她入宮是為了報答太後的救命之恩,太後吩咐的事她自然要辦好。

“太子……”她輕輕喚了他一聲。

“畫兒……”裴鳳祈的眼裏出現了葉畫的臉,忽然,他搖了搖頭,屏住呼吸,告訴自己要清醒。

“太子,我不是什麽畫兒呀,我是雲織……”雲織聲音軟綿,充滿着誘惑力。

在藥力的作用下,她的神智也開始漸漸渙散,小臉漲的通紅,渾身燥熱的難受,她扯了扯衣領,走到他面前想一把抱住他,卻又抗拒抱住他,到最後,她的意識已經一點不剩,只剩下欲望。

她想去觸碰他,他如被火燙的一般躲開,轉身就走。

“子言哥哥,你……你別走……”雲織難受的想哭。

裴鳳祈根本不再理她,而是急步往洗沐房走去,當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時,他整個人頓時清醒。

“子言哥哥,我好難受,子言哥哥,你救救我,嗚嗚……”雲織已哭出聲來。

裴鳳祈不作他想,打了一盆冰冷的水,徑直走到雲織面前,絲毫也不憐香惜玉的從頭到腳将她潑了一身。

突如其來的冰冷讓雲織驚叫一聲,然後渾身一個哆嗦,刺激的她腦袋裏有了片刻的清醒。

裴鳳祈知道這藥性之烈不是一盆涼水可以擋過的,他有內力可以抵抗着住,雲織就不同了,她根本沒有抵抗之力,他不知道她怎麽就留在東宮沒走,更想不到她竟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心下大怒,冷喝一聲:“來人啦!”

守在殿外的內侍元盛因聞到從門縫裏飄來的一股幽香,神思已是飄遠,他是個無根的太監都被這藥所迷,可以效力之強。

“吱嘎”一聲,裴鳳祈直接打開了殿門,就見到臉呈迷魂之态的宗盛。

裴鳳祈冷喝一聲:“元盛。”

“啊?太子殿下……”元盛終于回過神來,驚慌的看着渾身濕透的裴鳳祈,忽然,一個人影急慌慌的跑了過來。

“子言,你怎麽來了?”裴鳳祈一眼瞧見了景子言。

景子言滿臉焦急之色:“牙,我的牙……”

226真相大白

裴鳳祈疑惑道:“什麽牙?”

“就是雲織還給我的牙,我明明都收好了,怎麽一回去就不見了。”景子言說着就走了進來,又問道,“祈哥,你有沒有看見我的牙,用一個湖綠色魚戲蓮葉荷包裝着的?”

裴鳳祈搖了搖頭。

“子言哥哥,你不要走,你回來,你帶我一起走……”雲織扯着衣領跑了過來。

“雲織……”景子言頓時驚愕不已,跑過去問道,“你怎麽在這裏?你怎麽和祈哥一樣渾身都濕透了。”

雲織身上的火複又燃燒起來,一冷一熱間,她有些承受不住的嬌軀亂顫,她死死的咬住唇,一雙眼睛含着水露一般茫然而又渴求的看着景子言,聲音軟的滴出水來。

“我……我不知道,子言哥哥,你帶我走。”

說話間,雲織的身體已經纏了上來,小手勾上了他的脖子索要擁抱。

身體上的接觸讓景子言渾身一震,他不得不抱住雲織,又問裴鳳祈道:“祈哥,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

“就是你看到的事,有人設計弄了催情之藥想讓我和雲織發生什麽不該發生的事。”冷風冷水激在身體異常寒冷,于寒冷之外又生出一種異樣的炙熱,他看了一眼元盛道,“還愣着幹什麽,趕緊去請南宮禦醫!”

“奴才遵旨。”元盛反應過來,趕緊麻溜的跑了。

“嗚嗚……子言哥哥,我好難受……求你……”雲織無法再承受身體上滾過來的一陣又一陣的熱浪,感覺身體還有許多小蟲子在爬,她死死的咬住唇,直把唇咬出了血來。

“這……這可怎麽辦?”景子言被她嬌軟的身體纏的難受,想推開她又不忍心,如今他正是一個血氣方剛的年紀,面對如此尤物,又是自己喜歡的女子,若不是有裴鳳祈在,他幾乎要把持不住。

“把她浸到冷水裏去。”裴鳳祈的聲音帶着一種深深的壓抑,他雖然在跟景子言說話,滿腦子想的都是葉畫。

“這樣豈不凍壞了她?”景子言很是不忍。

“那你自己看着辦吧。”裴鳳祈已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一股熱力撐的要爆發,除了潑自己冷水,他不知道能如何将這種火壓下去。

他不說話,回身去了洗沐房又狠狠澆了一大盆涼水。

而雲織神思迷蕩,除了欲望什麽都不知道了。

很快,南宮禦醫便趕了過來,這催情藥藥力雖強,幸好還有解,南宮禦醫趕緊替他二人解了毒,當雲織清醒過來的時候見到景子言守在她身邊,她頓時慚愧的無地自容。

“雲織,你告訴我,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景子言眼睛裏帶着不可言狀的痛與憤怒。

“子言哥哥,我……”她垂着眼睛不敢看他,咬着手指頭低低道,“對不起,我想救我姑姑。”

“荒唐,你這樣做就能救你姑姑了?你只會害了你自己,害了祈哥,害了囡囡!”景子言拳頭緊緊握着,眼睛裏怒火未褪,“是不是太後讓你這麽做的?”

“不……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

“心甘情願?”景子言一拳擊在旁邊的案上,“難不成你還真想做太子側妃?”

雲織看到他臉上的震怒,吓得坐了起來,看着他的臉嘤嘤哭泣起來:“子言哥哥,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想做太子側妃,我只是想救姑姑。”

瞧着她哭的梨花帶雨的可憐模樣,他的心一軟,嘆道:“雲織,你怎麽這麽傻?你以為你這樣就能救你姑姑了?太後若真想救你姑姑根本不會逼你這麽做,她就是想利用你破壞祈哥和囡囡的關系,她根本就是居心叵測。”

“可是太後是我全家的救命恩人,我必須要報答她的恩情。”

景子言輕笑一聲:“雲織,你剛剛不還說是你自己心甘情願的?這會子怎麽又成了報答恩情了?”他伸手在她頭發上揉了揉,“你看你連撒謊都不會,又要如何在這複雜的皇宮生存下去,我且不說別的,你有眼睛自己會看,你姑姑最後落到了什麽樣的結局,難道這還不叫你清醒過來?這裏不是能你待的地方。”

雲織迷茫而慌亂的搖搖頭:“怎麽辦,子言哥哥,我到底要怎麽辦?我今天又把事情辦砸了,太後她……她會不高興的。”

“雲織,你不要害怕,你姑姑她暫時不會有事的。”

“真的嗎?”雲織可憐兮兮的看着她。

景子言點點頭,他忽然覺得她不再是小時候的那個踹着他屁股罵他臭小子的她,可能人長大了總會變的,又可能初入宮中被宮裏的這些爾虞我詐吓壞了,他的心裏升起一種微微的酸痛之意,坐在她床邊陪了她一整夜。

第二日,裴鳳祈下早朝之後正預備要出宮去景家,傅出突然送來了一紙信,這信上的字跡正與那天寫給古莉婆婆字跡一樣。

這信是司苑司的一位宮女托元姑姑寫的一封家書,這名宮女就是他們費了點小手段安插進去的人,果然很快便證明了元姑姑就是仇婆婆的人。

他命傅出跟蹤元姑姑,元姑姑出了一趟皇宮去采辦盆景,也沒發現什麽異常,可她當晚就飛鴿傳書給古莉嬷嬷,讓古莉嬷嬷毒殺裴顼。

兩日後,裴顼被古莉嬷嬷毒殺身亡。

康王府哭聲驚天動地。

葉畫呆呆走到棺材前,俯身看了一眼躺在棺材裏的裴顼,此時的裴顼躺在那裏一動不動,倒真的像個死人一般。

白桃花剎有介事的哭的悲痛不已,還親手為裴顼整理了一下衣服頭發。

這一出将計就将算是下了一劑猛藥,雖然有許多事情她還想不通,但既然仇婆婆一心想致裴顼于死地,在裴顼死後她很有可能就會現身。

她隐藏了這麽多年,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報仇,雲英這顆棋子已廢,逼得她自己迫不及待的出手,看來她等不及了。

可等了兩日,都不見仇婆婆現身,就在大家都失望透頂,以為裴顼白裝了一回死後,仇婆婆突然現身了,而且還是光明正大的被人擡着進了康王府。

這于衆人來說簡直是突如其來的意外,意外的不是仇婆婆的出現,而是她的出場方式。

她好像已經不能走路,進來的時候連連咳嗽,葉畫看得清楚,分明就是個老态龍鐘的老婦人,哪裏是什麽幽王妃,臉可以戴着人皮面具騙人,可那佝樓幹癟的身材以及那一雙滿是皺褶,筋脈突起的手卻是騙不了人。

彼時廳內靈幡飛舞,滿目白色幛幔。

康王怔愣盯着她,因為悲痛,他憔悴無比,眼睛裏布滿血絲,他的臉上寫滿了疑惑,不是幽王妃嗎?怎麽來了這麽老的一個老太婆,府裏人來回禀說了來人宣稱是故人來見,這是哪位故人?

“你是誰?本王并不認得有你這麽一位故人。”

仇婆婆陰冷冷的笑一聲,又狠咳了兩聲道:“裴世淩,這麽多年未見,你倒沒怎麽變。”

她的聲音蒼老陰啞,他更加疑惑,追問一聲道:“你究竟是誰?”

“裴世淩,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啦,連……咳咳……連我這個王嫂也不認得了,唉——”她伸手撫了撫溝壑重生的臉,嘆道,“看來我真的已經老的不能見人了。”

“你……你是七……七王嫂……洪蓮生?”康王爺根本不敢相信,洪蓮生的年紀也只比他大一歲,而且是個十分貌美的女人,怎麽可能是眼前的這個老态龍鐘的人。

葉畫和裴鳳祈雙雙驚異,雖然事情按照他們原先設定的方向發展,這個仇婆婆就是幽王妃,可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料想幽王妃真的變成了一個老太婆,現在的她看上去比畫像上還要蒼老許多,難道她得了什麽怪病,亦或中了什麽毒。

“……咳咳咳……”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傳來,洪蓮生彎着腰連肺都要咳了出來,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她有些費力的擡起頭,一雙混濁而陰沉的眼睛死死盯着康王,伸手指着他,聲音突變尖銳起來,“若不是你和那個狗皇帝,我洪蓮生怎麽會變成這般模樣……呵呵呵……”

她連聲陰笑起來,指尖顫抖,語氣毒辣:“你才死了一個兒子,就做出這般痛苦的樣子,而我洪家七十八條性命都被你斬盡殺絕了!還有王爺……王爺死的不甘心哪!”

“原來你當真是來報仇的。”康王爺眼裏一片痛楚,雖然奪嫡争鬥不是你死就是我死,可他們到底是骨肉至親,“你若想報仇就沖着我來好了,為什麽要害我的顼兒?”

“我倒想殺了你,可是誰能想雲英那樣無能,竟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也好……”她又咳了兩聲,病骨支離,盯着他時,眼裏冒着刻骨的狠毒,“若這樣叫你死了也太便宜你了,如今叫正好叫你嘗嘗什麽叫失去親人的痛苦!”

“你這個婆子怎麽這般惡毒?”白桃花又驚又怒,劍指洪蓮生厲聲一問。

只要每每想到有人處心積慮的想害裴郎她就心有餘悸,好在那個古莉嬷嬷是假的,倘或是真,這會子裴郎說不定真被人暗害了。

“惡毒?”洪蓮生冷笑連連,“論惡毒誰能比得過康王爺,誰又能比得過狗皇帝!”

“想當年,你算也是個女中豪傑,你變成這樣我的确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康王長嘆一聲,“可是王嫂,你也該知道,皇權之争從來都是你死我活,沒有誰對誰錯,若皇兄和我不痛下殺手,死的就是皇兄和我!”

“你不要跟我搬出這麽多大道理來,那個狗皇帝陰險毒辣,而你卻甘願成為他的鷹犬,我洪家何罪,我的孩兒又有何罪!”

“你若真的在乎你的孩兒,為什麽那樣對待自己的女兒?”葉畫走上一步,淡聲問道,她一直想知道雲英到底是不是洪蓮生的孩子,若不是,皇上也無需那麽痛苦了。

“你又是誰?”她冷冷看了葉畫,眼尾又輕飄飄的從裴鳳祈臉上掃過,她怔了怔,他長得跟挽照姐姐可真像啊!看來說話的這名女子就是太子妃葉畫。

就算她恨皇帝入骨,也從來未想過要加害裴鳳祈,可是一切事情本來都安排的好好的,眼看皇帝和康王就要兄弟相殘,怎麽葉畫和裴鳳祈一回宮就變了?最關鍵的是葉畫懂醫,是不是她瞧出了什麽端倪,否則皇上後來怎麽不去雲英哪兒了,肯定是他身上的枕上香之毒解了。

她未等葉畫回答,直接伸手指向她:“我如何對待自己的女兒又何需你來插嘴,若不是看在姐姐的面上,我真想……”她咬了咬牙,再不看她,而是直視着裴鳳祈道,“姐姐真是生了一個好兒子,一心孝順自己的父皇,倘若你知道姐姐怎麽死的,你還會不會……”

“王嫂,你不要信口胡說!”康王爺沉聲喝道。

“我說的是挽照姐姐,又與你何幹!你操的是哪門子閑心?”

“洪蓮生,你……”康王還想阻止。

“九皇叔,你讓她說,我倒想知道我母妃是怎麽死的?”

“就是你的那位情深義重的父皇讓你母妃以身試毒才贏了明太子,可憐啊!挽照姐姐那時候已經懷了一個多月的身孕,最後難産而死了。”說到最後,她的聲音越來越低,連嘴角邊的冷笑也變得凄然,“本來看在姐姐的面上,我并不想說,可是鳳祈,你不該再一味的愚孝了,狗皇帝根本就是個徹頭徹頭的僞君子!”

“九皇叔,這是真的?”裴鳳祈臉上帶着一絲驚痛,看着康王。

“鳳祈,你不要聽她胡說,他分明是想離間你們父子。”

“裴世淩,你不用急着為狗皇帝說話,你以為他真拿你當親兄弟?”說話間,她又咳了兩聲,将身體依靠在倚背上,聲音有些後繼無力,卻刻毒不減,“他連挽照姐姐都能舍棄,更何況于你,你不要忘了,英兒只略施小計,他就将你禁足,若不是有人救了你,這會子你還能站在這裏跟我說話,總有一天,你也會走上王爺的路!”

康王爺渾身一震。

“……阿……阿嚏……”正此時一個小蟲子鑽入裴顼的鼻孔裏,他裝死了幾天,藥性一過,才剛醒來,本想再憋一會,這會鼻子癢的再也憋不住了。

“誰?”洪蓮生聽到那噴嚏聲仿佛是從棺材裏傳出來,她一陣錯愕。

“……哈哈……老妖婆……沒想到我沒死吧?”裴顼笑嘻嘻的從棺材裏爬了出來,擡手揉了揉頸子,抱怨道,“這幾天睡的我脖子都酸痛了。”

“裴郎,你醒啦!”白桃花笑着跑了過來,毫不避嫌的就撲到他身上。

洪蓮生兩眼頓時睜的極大,她身子重重顫了兩顫,差點從擡椅上跌落下來,幸虧她身邊的兩個人扶住了她,她猛烈的又咳了起來,良久才聽到自己顫抖不已的聲音:“你……你竟然沒死?”

“若不裝死,怎麽引你出來。”裴顼頗為得意的挑了挑英挺的雙眉,冷冷的嘲弄起來,“還真是不出所料,你果然來了,有些人哪,就是喜歡作死,以為自己贏了,就非要跑來炫耀一番,否則倒好像自己報仇報的不成功,不痛快似的。”

“……咳咳咳……”

洪蓮氣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一陣強于一陣劇烈的咳,到最後實在忍不住從袖籠取出藥丸,遲疑一會兒,最終還是将藥丸仰首直着脖子吞入,又掩帕咳了兩聲氣息方平。

這藥能鎮咳,卻也是毒藥,這是最後一顆藥,吃完她的命就要到此為止了。

她忽然仰天狂笑一聲,然後伸手衆人臉上一一指過:“好啊,這出戲當真唱的好極了!”她痛苦的捶打起自己的胸口來,悲怆喊道,“王爺啊,臣妾無能,到最後也沒能為你報仇,臣妾真是無能啊!”

“來人啦!将洪蓮生押下去!”康王的心裏一點也不覺得輕松,相反,在聽到她悲怆而絕望的喊聲時,他驀然想起了七哥,那位曾經和他一起馳聘沙場,殺敵無數的七哥,他的心突生悲涼。

洪蓮生既然已經自投羅網,他就可以向皇上複命了。

可是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裴鳳祈心更加久久不能平靜,雖然他與父皇并不十分親近,可近來關系也修複了很多,他以為在父皇的心裏至少對母妃還存着一份真情,可是現在他才清醒的明白,什麽真情,在利益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既然他都可以利用母妃試毒,還要作出那一副深情的樣子來給誰看,當真是叫人齒冷心寒。

“鳳祈,你怎麽了?”葉畫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倘若皇上真拿湘妃試毒,鳳祈的心裏肯定邁不過這道檻。

“畫兒,我有些累了,我們先回去吧。”裴鳳祈的聲音帶着一種疲憊。

裴鳳祈眼裏的痛苦,葉畫看得懂,她溫柔點頭道:“好。”

“祈哥,我才剛醒你就要走?”裴顼上前道。

裴鳳祈淡淡點頭道:“嗯。”

葉畫溫柔的看着裴顼道:“裴顼,這幾天你也辛苦了,好好休息吧,明兒我派人送桃花糕過來。”又看向白桃花道,“桃花,我那天給你的清露你記得加到溫水裏用蜂蜜調了給裴顼喝。”

“好的,畫嫂子。”

二人又和康王說了兩句,告辭而去。

裴顼看着葉畫和裴鳳祈的背影,搖頭一嘆道:“看來又要起風了。”

“裴郎,不管風有多大,我都會在你身邊。”

“好,桃花。”

康王面帶憂色,皇兄隐瞞了這麽多年的秘密終還是被洪蓮生揭開了,這一下他們父子二人嫌隙怕是很難再彌補了,他該殺了洪蓮生,這樣至少皇上不會知道裴鳳祈已經知道了湘妃之死的秘密,否則還不知道洪蓮生會跑到皇上面前說什麽。

她報仇不成,就想攪渾一池清水。

反正瞧洪蓮生現在的樣子也離死不遠了,他不過是提前結束她的性命罷了,正想着,忽然傳來一個細銳的聲音。

“太後駕到。”

康王一怔,太後她來得還真是快。

他并不怕洪蓮生在太後面前說什麽,因為太後和皇上的關系其實早就勢同水火,就算太後想傳達洪蓮生什麽話,皇上也不會信她。

……

當太後見到洪蓮生時,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這位垂垂老妪竟然是當年那個豔光四射的洪蓮生,在不敢相信的同時,她心裏又延伸出一種極致的快感。

“洪蓮生,你的膽子很大,竟然真的跑出來送死了。”

洪蓮生冷笑兩聲:“我這樣将死之人還會怕死?”她根本一點兒也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只冷冷的坐在那裏,衣服齊整,臉上也是一派平靜模樣,擡眼看了看她,陰冷道:“段小德,你還是當初的那副賤人模樣,看着就叫人惡心。”

太後泰然一笑:“你也不拿鏡子照照你自己,人未老倒先衰了,你才真的叫人惡心。”

“若不是當年我中了毒,又何至于變成這樣。”洪蓮生喃喃沉吟一句,當年她抱着幽王的屍體跳入山崖,她沒有死,卻受了很重的傷,為了活命報仇,她不惜以毒續命,致使年華早衰,若不是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她也不會輕易出現,她盯着她一眼,“不過老了醜了也無所謂,反正大仇得報,我死也無憾了。”

“你還真是會寬慰自己。”太後不以為然的笑了一聲,用一種輕蔑的姿态看着她,臉上的嫌惡顯而易見,就像看到什麽肮髒的老鼠和臭蟲似的,她又譏諷道,“洪蓮生,你果然還是和從前一樣的愚蠢,你蠢,你的女兒裴微微比你更蠢,你們還真是一對蠢到透頂的母女,以為用這樣拙劣的伎倆就能報複哀家,簡直是做夢!做春秋大……”

洪蓮生眉稍一揚,厲聲打斷道:“段小德,你個卑鄙無恥的賤人,當初你只不過是個在街頭任人欺辱的孤女,是我娘可憐你救你回來,後來還讓你入了皇宮成為先帝的女人,你平步青雲成為太後卻還不肯知足,竟下藥勾引王爺,你知不知道,王爺每每想到那一晚和你這個老女人在一起過,便覺得惡心。”

“你給哀家閉嘴!”太後的臉因憤怒而扭曲成一種猙獰的樣子,她冷斥道,“洪蓮生,你得意什麽,世軒她愛的是雲挽照,不是你!”

每每想到她的至愛愛的是湘妃雲挽照,她就恨的咬牙切骨。

她知道她不該愛上世軒,可深宮寂寞,她每每想到他便春心萌動,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少女的時候,他長得那麽好看,說話的聲音那麽溫柔,還有那一雙眼睛只要瞧你一眼便能讓你心甘情願的堕入深淵。

那一晚,她的确用計讓自己成了世軒的女人,當她第二天哭倒在他懷裏的時候,她想那時的他對她肯定心軟過也自責過,因為他以為自己是酒後侵犯了她。

她初戰告捷,只要假以時日,她肯定可以将他牢牢的掌握在手中,誰知道雲挽照那個賤人偏要在世軒面前揭穿她用了催情香的事。

世軒那樣愛雲挽照,自然她說什麽他都肯信了,她甚至不用添油加醋,就讓世軒徹底厭惡了她。

她真是不懂,雲挽照都已經擁有了裴世堯的愛了,為何還要來破壞她的幸福。

至此,她與世軒走到絕裂的地步,她恨他,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既然得不到,便要毀了。

她伸手指着洪蓮生,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又道:“哀家真是搞不懂,自己的男人愛上別的女人,你還那把那個女人當作親姐姐來看待!”

“誰跟你說王爺愛的是挽照姐姐的?”

“世軒若不愛雲挽照,為什麽要畫她的畫像,還珍藏在懷裏!”

那一晚,她解他衣袍,看到他懷中珍藏的雲挽照的畫,當時她氣的恨不能立刻撕了,天知道,她是如何忍着熊熊的妒火忍住了撕的沖動,到現在每每想到那一晚,她都嫉妒的要發狂。

本來一切都是美好的,偏偏讓這一張畫像破壞了這份的美好,這可是她此生唯一的美好。

洪蓮生嗬嗬笑了兩聲:“愛挽照姐姐的根本不是王爺,是明太子,那畫像是明太子畫的,至于為何會到了王爺懷裏,我根本沒有必要跟你說。”

“你說什麽?難道哀家誤會了她,不,不管世軒愛的人是不是她,她都壞了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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