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12)
言談的很投契嘛。
這個小言關鍵時刻還蠻頂用,她還本來還擔心小畫會吃味,根本就是庸人自擾了。
“雲織姑娘,該回去了。”壽康宮的一個老嬷嬷走了過來。
雲織有些不舍看了景子言一眼,其實她心裏很害怕太後,可是若沒有太後,她們全家或許早死的一個不剩了,這是大恩,她必須得報,她只得乖乖跟着嬷嬷走了。
在這座深宮裏,除了姑姑,她根本沒有熟人,一種陌生感環繞着她讓她覺得迷茫又不自在,雖然小時候救過太子,可那個太子小時候就一點兒也不親切,根本不像個小孩子,所以她不大喜歡和太子玩。
相反,景子言就比太子有趣多了,小時候雖相處時日不多,大多時候都是打打鬧鬧,但再見面卻依然覺得很親切,想想,臉上有些熱了。
剛走了兩步遠,忽然有人驚叫一聲:“刺客,有刺客!”
這一聲驚叫讓剛剛還沉浸在歡聲笑語的衆人吓了一跳。
皇上震怒,沉聲一喝:“來人啦,給朕活捉了那刺客。”
“遵旨!”很快就跑來了一群侍衛。
裴鳳祈親自帶人過來将皇上,太皇太後,葉畫人等嚴密保護起來,裴顼,景子言,景子煦人等以及皇宮侍衛高手一路追了出去。
葉畫轉眸一看,就見焰火下有個人影一閃而過,朝着東邊奔去。
“這好好是怎麽了,哪裏來的刺客……”太皇太後唬的心驚肉跳。
“太奶奶,你別着急,皇宮戒備森嚴,一定不會有事的……”葉畫勸慰道。
“七姐姐,我害怕……”
“快快快,小畫,小桉,一起躲到太奶奶懷裏來,還是小蟬,哎哎哎,小蟬你去哪裏呀!”太皇太後急的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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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奶奶,我去抓刺客。”景蘇蟬袖子一擄,就激動的朝着刺客消失的方向追去,一邊追一邊喊,“大膽小賊,哪裏逃?”
“蟬兒,小心。”裴鳳息趕緊追了過去,又搖頭嘆道,“還是這麽着愛打抱不平。”
那名刺客瘋狂逃竄,衆人一路緊追,只是他輕功極高,追到最後在栖梧宮突然消失了。
很快就有人來禀報,皇上深為疑惑,這刺客怎好好的消失在栖梧宮,近日雲英一直身體不好,今日連太皇太後的壽宴也沒能參加,這刺客跑她那裏去做什麽,是有什麽陰謀,還只是巧合?
他究竟要不要命人進去搜查,正遲疑間就見秦貴妃說了一句:“那還不趕緊去栖梧宮搜查,如今曦妃妹妹正病着,倘若撞見刺客,就算刺客不加害她,她自個也要被吓的魂飛魄散了。”
另一位嫔妃附合道:“貴妃姐姐說的對,一定要搜,這刺客不除,曦妃姐姐始終危險哪。”
蘭妃和葉貴妃都不說話,曦妃是皇上的寵妃,說查或不查都不好,言多必失,自然不開口為好。
太後眸色幽深,她并沒有說什麽話,而是看了太皇太後一眼。
太皇太後自點頭道:“皇帝,這件事确實奇怪,為了安全起見,還是仔細搜查一遍的好,省得宮裏人有出了事。”
皇帝終于點了點頭:“搜,給朕仔仔細細的搜,不要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葉畫和裴鳳祈也是疑惑重重,這刺客來的太過蹊跷,更蹊跷的是白桃花帶來的那位古莉嬷嬷接到一封信,信中寫到:取信。
因為古莉嬷嬷是假的,而那封信是宮裏一個剛剛才十歲的小太監送來的,所以暫時不知道送信人是誰,從前和古莉嬷嬷接頭的人有沒有什麽暗號,她們也不得而知,她一心擔憂這位古莉嬷嬷會被人識破,就算現在識不破,最終也會識破,她們行的是一步險招,需防着別人将計就計。
所以她們到現在還沒來得及行動。
難道這刺客真跟雲英有關?倘若搜到了那封信,那裴顼和白桃花豈不有麻煩了。
她心裏忽覺得有些發慌,裴鳳祈自然知道的她心思,趕緊請命道:“父皇,兒臣聽聞曦妃娘娘身體不好,恐那些侍衛不知輕重,反吓着曦妃娘娘,不如讓兒臣帶人去搜。”
皇帝正要點頭,太後卻幽涼涼道:“太子去搜皇帝嫔妃的寝宮,這像什麽話,太不合規矩了。”
太皇太後腳一跺道:“這個時候還講什麽規矩不規矩,再講下去刺客都不知道要逃到那裏去了,小祈辦事素來最為穩妥,由他去才最合适。”
皇上點頭吩咐道:“好,鳳祈,朕命你搜查栖梧宮正殿,秦立,你帶人在栖梧宮配殿以及附近搜查,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務必要捉住刺客。”頓一下,想着曦妃有病在身,這時需要有個懂醫的人在身邊守着最好,又趕緊吩咐道,“畫兒,曦妃身子不好,你去看着她,對了,還有那個雲織也一起去,她是曦妃的侄女兒,也能寬慰寬慰她……”
太後眼睛裏閃過一絲異色,她并不想讓雲織這麽快見到雲英,有些事她還沒有安排好,誰能知道今天出了這樣的意外,這時,她唯有命人将雲織又帶了回來。
雲織因為自己今天跳舞跳砸了,根本不敢跟太後開口提見姑姑的事,不想皇上竟命她去見雲英,她當然積極高興的不得了,趕緊跟着葉畫一道去了栖梧宮。
接着,整個栖梧宮一陣翻箱倒櫃,裴鳳祈帶人來搜查本就帶着目的,他想不如趁這難得的機會搜查那封信,畢竟那是一個隐患,誰知道哪一天會因這封信而鬧出什麽不可預料的禍事來,所以他查的格外仔細。
“織兒……你……你怎麽來了?”曦妃這些天早已心灰意冷,對外面的一切都不再關心,況且太後事情做的保密,她根本不知道雲織已來,這一來,她心立刻就痛了,“到底是我無用,害了你。”
“姑姑,你怎麽這麽說,你怎麽瘦成這樣了,姑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雲織不想再見姑姑,她已經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了,她哭着抱住她,孩子氣的說道,“姑姑,姑姑,我帶你回家好不好,我們回家。”
“回家?”雲英眼睛裏帶着凄絕而灰敗的神色,“織兒……姑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不,姑姑,我帶你回去,我去求太後,求她放你出宮。”
雲英心內一嘆,這孩子總是這樣單純,凡事想的太過簡單,求太後?太後那個老妖婆怎麽可能會放過她,放過雲織,她忽然心神一抖,一把握住她的肩膀道:“織兒,聽姑姑一句話,你千萬不要聽太後的話,她……她不是好人。”
“姑姑,你怎麽這麽說,太後可是救了我們全家啊!”
雲英知道有許多事跟她解釋不清,她很是愁難的轉頭看向沉默了半天的葉畫,有些遲疑道:“太子妃,你……你能不能……放過雲織?”
葉畫心思早已飄到那封信上,倘若鳳祈搜不到,她是不是能利用古莉婆婆從雲英這裏取走信,正想着雲英就問她話了,她收回心神淡聲道:“曦妃娘娘是何意,雲織姑娘與我無怨無仇,我為何要不放過她?”
“是呀,姑姑,我與這位太子妃才第一次見,你為什麽要跟她說這樣的話?”雲織懵懂。
“織兒,你不懂。”雲英溫柔的拭了拭她的眼淚,又看向葉畫一只手用力的握住她的手道,“可是太子妃你卻是懂的。”
葉畫指尖正好搭在她的脈上,忽然一驚,又覺得自己是不是誤診,趕緊道:“曦妃娘娘,你就是想太多了,就算我看在七哥面上,也不會對雲織姑娘如何的。”
“七哥,你七哥是……”忽然一想,想到當初那個和雲織打打鬧鬧,被雲織一腳踹下山,摔掉了兩顆大門牙的景子言,她趕緊問道,“織兒,你見到景子言了?”
“對呀,那個臭小子……呃,是子言哥哥長大了,人也不像小時候那麽讨人嫌了,我剛剛還跟他說了話呢,對了……”雲英拍了拍大腿,眸光閃亮道,“今天我給太後獻舞時跳砸了,還是子言哥哥救的我呢。”
雲英見她眸帶歡喜之色,心裏已然明白幾分,都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看來太後那老妖婆不一定能得償所願。
景家有絕對的實力可以和太後抗衡,景家男兒又是一夫一妻,這帝都有多少女人都向望嫁到景家,倘若織兒能和景子言在一起多好,可是景子言真的喜歡雲織嗎?喜歡到願意和太後作對的地步?
她一時喜來一時憂。
她并不知道,此刻葉畫已斷出了她是喜脈,葉畫心裏咯噔一下,且不說雲英身上的枕上香之毒未解,孩子根本難以保住,就算能保住,她若是幽王之女,成為皇上的嫔妃已鑄成大錯,又怎麽能和皇上生下一個孩子。
正心思重重時,忽聽到有人喊了一句:“太子,查到了,查到了。”
裴鳳祈見那人從外面跑了進來,心想自己一無所獲,外面的人若捉到了刺客,他就沒有理由再查,有些失望的問道:“抓住刺客了?”
那人搖頭道:“不是,是查到了栖梧宮那顆雪松樹下埋着兩個桐木偶人。”
裴鳳祈一驚:“桐木偶人?”
“是,秦護衛已經命人将桐木偶人交到皇上那裏去了。”
裴鳳祈此時忽然反應過來,或許這刺客壓根與那封信無關,這分明是有人要故意害曦妃。
桐木偶人,巫盅之術,漢朝的巫盅之惑害死了多少人,看來這絕不是仇婆婆派來的人,這應該是後宮某個嫔妃,又或者對曦妃心懷仇恨的人做的。
當皇上看到兩個桐木偶人時,一時間震驚無比,幸好他已經命人送太皇太後回了松福閣,否則太皇太後必定要氣個半死。
太後一看,竟然還有一個桐木人偶上刻的是她的生辰八字,她氣的血液凝固,當即沉聲一喝道:“這還了得,還不把栖梧宮的人通通給哀家抓起來,嚴刑拷問究竟誰才是幕後主使。”
“遵旨。”
“慢着!”皇帝喝止。
“皇上,這巫盅之術害的可是你和哀家的性命啊!”太後心驚肉跳道。
皇帝眉頭緊皺,默然沉思片刻,這件事不可能是雲英做的,這宮裏除了鳳祈,畫兒,雲英和他自己,并沒有任何人知道雲英中了枕上香,她身上的毒未解,就還一心系在他身上,絕不能做出桐木人偶來詛咒他要他死。
很明顯,是有人想故意陷害雲英。
可一時間他也解釋不清,有關枕上香這件事,他絕不想再多一個人知道,否則到時若傳了出去,雲英必死無疑,就算他是皇帝也沒有辦法保她。
敢毒害皇上,足以誅連九族。
在他心裏,他還是想暫時保住雲英的。
如今證據就握在手上,太後說的并沒有錯處,他應該先将栖梧宮的人控制起來,至于雲英先禁足,反正這罰與不罰于雲英而言都是一樣,她現在跟禁足沒有區別。
想着,他便點頭道:“按太後的意思辦,只是曦妃就不要動了,将她先禁足栖梧宮!”
225你是幽王之女裴微微
“皇帝,出了這麽大的事,你怎麽能只将曦妃禁足,這巫盅之事一天不查清,哀家就一天也不能安心。”太後又看了一看桐人木偶,心裏浸出滲人寒意,“此人居心之歹毒,實在叫人心驚,她想要的是皇上和哀家的命啊!哀家要将曦妃帶回壽康宮親自審問。”
皇上想了想,他并沒有理由拒絕太後,因為巫盅詛咒的不僅是他這個皇帝,還有太後,猶豫片刻點頭道:“好。”
在皇上心裏一直有個疑影,雲英現在和太後究竟是什麽關系,是真的反目成仇了,還是她們使的障眼法。
他可以相信雲英不會害他,可是他不能相信太後不會利用雲英對付鳳祈,雲英陷害九弟之事會不會根本就是太後指使的,要知道裴顼和景子言就是鳳祈的左膀右臂,她對付九弟或許劍指的是鳳祈。
他到要看看太後審問出一個什麽結果來,只是他心裏到底有些放心不下,又補充一句道:“太後一心向佛,斷不會做那等嚴刑逼供之事。”
太後心中一聲冷笑,皇帝分明是在警告她不能用刑,若不是有人拿桐人木偶來詛咒她,她才犯不上審問,她一向對巫盅之術深為忌諱,更不可能容忍有人用巫盅來詛咒她,她點頭道:“皇帝盡可放寬心,在沒有證實曦妃就是幕後主使之前,哀家不會動她一根手指頭。”
很快,太後就派人到栖梧宮來提人,不明所以的雲織心裏提緊的氣終于放松下來,她抹了抹胸口自言自語道:“這下可好了,太後終于把姑姑救走了。”
葉畫看了看她,這個雲織當真單純至此?她竟然還以為太後是來救雲英的,她心裏微微一嘆。
“太子妃,剛剛謝謝你照顧我姑姑。”雲織忽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展顏一笑,那一笑傾絕人間,又道,“太子妃,我……呃……對不起,對不起,民女又說錯話了,民女先告辭了。”
葉畫問道:“你是要回壽康宮嗎?”
“對呀,民女還要回去求太後放了姑姑,民女想姑姑一定是不喜歡宮裏才病的,其實……”語氣滞了滞,她的臉上露出幾許哀愁,“其實民女也不喜歡宮裏,才剛入宮不久就想回家了。”
“好了,雲織姑娘,該回去了。”一個老嬷嬷走上來催促,又對葉畫施一個禮道,“雲織姑娘初入宮中不懂規矩,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太子妃恕罪。”
葉畫淡道:“無事。”
轉眼間,整個栖梧宮已是空落一片,刺客還沒有找到,所以裴鳳祈并沒有停止搜查,其實這時候所有人都明白,那刺客肯定就是宮裏人,他的出現并不是想行刺誰,只是想讓人找到桐人木偶罷了。
皇帝命裴鳳祈先回了東宮。
葉畫見他回來,趕緊上前替他解了披風,又問道:“那封信可找着了?”
裴鳳祈失望的搖搖頭:“沒有,不過也不是一無所獲。”他從袖籠裏掏出一張紙箋,只見上面寫的一首詩:
勿複投身網羅間,
忘懷不使海鷗疑,
家家壁上有弓刀,
仇雠萬姓遂無依。
“勿忘家仇?”葉畫沉吟一聲又道,“原來這是一首藏頭詩,這出自何人之手?”
“這是從栖梧宮曦妃的寝殿搜到的,藏的地方極為隐秘,這字跡與送給古莉婆婆的信并不相同,我一直在想這首詩會不會才是出自仇婆婆之手?”
“我曾聽聞幽王妃的字飄若浮雲,矯若驚龍,這個字卻十分普通,甚至難看,難道我們都想錯了,仇婆婆根本不是幽王妃。”
裴鳳祈搖了搖頭道:“不,正因為這字寫的醜才落了刻意,畫兒,你仔細瞧瞧,這字像不像人故意用左手寫出來的?”
葉畫拿信到燈下仔細一瞧,點頭道:“鳳祈,你說的不錯,細一看還真是如此。”
“既然兩封信的字跡不一樣,那仇婆婆在宮裏肯定有內應,我派人去跟蹤那個送信的小太監,他與司苑司的一位元姑姑很熟稔,看來我得從這位元姑姑查起。”
“嗯。”葉畫贊同的點點頭,“不過不能冒冒然查她,我看不如這樣……”
她在裴鳳祈耳邊說了幾句,裴鳳祈輕蹙的眉頭一展,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道:“畫兒,就你鬼主意最多。”
說完,将她打橫抱起,又笑道:“今晚赤焰不在,我又可以和你……”
他的話淹沒在暧昧的笑裏。
看來以後還真得把葉桉長留在東宮了,只有她在,赤焰才不會粘着畫兒。
葉畫伸手勾上他的脖子,挑了挑眉稍抿唇而笑:“鳳祈,今晚的雲織可真美,她可是沖着你來的。”
“畫兒,你說錯了,是太後沖着我來的,至于那個雲織,我看她是沖着子言來的。”
“來,說說你們小時候的那些事呗,我都沒有聽你提起過。”葉畫粉頰含春,眸帶秋水,一颦一笑皆是風情,她此刻根本不知道自己落在裴鳳祈的眼裏有多麽的誘人,裴鳳祈身體不可控的就發起熱。
他哪裏有心思說什麽雲織,只恨不得将懷裏的這個小人兒生吞活剝了,可想到她還這麽小,他唯有忍了,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輕輕将她放在床上,道:“待會我再來說。”
“鳳祈,這麽晚了你還有事?”
“哦,沒什麽事,我去洗一個澡。畫兒,你先睡。”
當他回來時,葉畫已經安然入夢了,這幾天她實在忙的要死,其實自打她重生以來好像就忙的沒怎麽停息,忙着複仇,忙着成婚,忙着學醫……
她現在感覺好累好累,只想睡個昏天暗地。
裴鳳祈只能搖頭無奈一笑,俯身替她去掖棉褥,眼睛不小心一掃就看到那一根細細的吊帶下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以及那含苞待放的……
他剛剛才洗了冷水澡将自己的欲望沖了下去,只剎那便又勾了上來。
他親了親她的臉頰,她的唇……
她似乎是太累了,根本沒有醒來。
葉畫感覺到脖子上癢癢的,她縮了縮脖子聲音很是迷離:“鳳祈,別鬧……”
裴鳳祈又親了親,然後壓住自己的欲望放開了她,側身看着她的睡顏,她又睡了過去,呼吸清淺綿長,像個純淨的小嬰兒,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又将她抱在懷裏,低低嘆息一聲。
“畫兒,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
……
壽康宮。
雲英被關進一間秘室,此刻的她仿佛一個沒有生命的破布娃娃一樣,沒有驚恐,也沒有生的念想,唯剩絕望。
母親到現在還要提醒她勿忘家仇,在母親的心中除了仇恨,難道連一點點母女親情也沒有?
那一紙信冷冰冰的,對她沒有只言片語的關心,她在母親心目中除了是個複仇工具,什麽也不是,只可惜她這個複仇工具根本就是廢物,母親這麽多年的心算是白廢了,白廢了!
眼前站着一道陰戾的身影,那人正惡狠狠的盯着她,她連頭也不敢,不管她問什麽,她都不說話。
“太後,看來不用刑,她是不會開口的。”那身影正是太後身邊的薛嬷嬷。
“雲英,枉哀家當初那樣看重你,你卻背叛了哀家,還要咒哀家死,你究竟是誰?”太後氣的雙拳緊握,若不是答應了皇上,她早對她用了極刑。
雲英只垂着眼,依舊一個字不答。
“曦妃娘娘,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再不說,可不要怪奴婢不客氣了。”薛嬷嬷威脅道,“還沒有一個人能受得了這宮裏的十二道酷刑。”
“佩珊,這樣說可會吓壞了咱們的這位曦妃娘娘。”太後笑的極陰厲,“雲英,你以為你不說話,哀家就拿你沒有辦法了?你千萬不要考驗哀家的耐心,哀家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那個桐木人偶究竟是不是你做的?說!”
雲英連動也不動,只呆呆的抱着雙膝坐在陰冷的地磚上。
“看來哀家真要用刑了。”
“奴婢這就讓曦妃娘娘嘗嘗什麽叫酷刑。”說話間,薛嬷嬷冷聲一喝,“來人啦……”
“慢着!”太後沉聲喝道,又看着薛嬷嬷道,“佩珊,你錯了,誰說要對曦妃用酷刑了?”淩厲的眉稍往上一挑,眼睛裏露出一個森冷的光,唇角往上一勾,笑道,“哀家可是答應過皇帝在沒有證實曦妃的罪名之前,不能對動她一根手指頭的,哀家當然不能對她動刑,去,把雲織帶來,今晚她的表現實在叫哀家太失望了。”
雲英的身體重重一抖,終于有了反應,她擡起頭來,一雙暗淡的眼睛瞪着太後道:“太後,要剎要刮,悉聽尊便,雲織她是無辜的。”
“雲英,你可真是為難哀家了,你一個字不肯說,哀家又不能動你,只有動她了。”頓一頓,又冷笑道,“你在皇帝心目中當真是獨一無二的,直到現在,他還那樣袒護你。”
“他袒護我?”雲英眸色一痛,“皇上若袒護我,就不會讓你将我帶到壽康宮來。”
“皇帝再袒護你,也不可任你為所欲為,說,桐木人偶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
“既然不是,你為何先前不說?”太後聲音更厲。
“太後,必然是她作賊心虛不敢說,這會子害怕了,就想抵賴個幹幹淨淨。”薛嬷嬷一雙眼睛死死盯着雲英,這個妖精敢背叛太後就罪該萬死,不如趁此機會落實了她的罪,她悄悄的太後耳邊道,“奴婢瞧這個曦妃鐵了心的要和太後作對,這個曦妃不能留,否則不容易收服雲織姑娘,更重要的是,皇上到現在還迷着她,複寵指日可待,到時還不是給太後添堵。”
太後嘴上肌肉微微一抽,她一生閱人無數,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原以為帶回來一顆好棋,結果卻帶回來一個大麻煩。
她真是不懂,雲英為何跟她作對,難道她被皇帝徹底收服了?可是她若被皇帝徹底收服了,又為何要陷害康王令皇帝為難。
這個雲英,她越看越覺得可疑,又問道:“雲英,你知不知道你宮裏的宮女已經招了,她親眼看到你做桐木人偶,現在人證物證俱全,你還敢抵賴?”
雲英聲音沙啞無比:“若人證物證俱全,太後還在這裏審問我?直接殺了便可。”
“你若肯老實招待,哀家或許可以饒你性命,你告訴哀家,你為什麽要詛咒哀家,你究竟是何人?你的背後有沒有人指使?”
“太後早已把我的底細摸的一清二楚,還多此一問做什麽。”
太後冷哼一聲:“你還是不肯說,哀家既能救你全家,也能讓你全家死的一個不剩。”
雲英眼睛一跳,身體不由的顫了顫,強撐着道:“太後想怎麽樣便怎麽樣,我還是那句話,桐木人偶不是我做的,我的背後沒有任何人指使。”
太後見威脅不管用,氣的血沖上頭腦,薛嬷嬷彎身一把揪起雲英:“曦妃娘娘,難道你真的要奴婢把雲織姑娘請來?”
“倘若讓我認罪才能放過雲織,那我認罪好了,不過就是一死,我并不在乎。”雲英想打開薛嬷嬷的手,無奈自己身子嬌弱,薛嬷嬷又生的強壯,拉扯間,太後忽然徹底呆住了。
只見她脖子裏戴着的璎珞露了出來,這璎珞看在別人眼裏或許很尋常,可看在她的眼睛裏絕不尋常,她像個木頭一樣呆立在那裏,楞着兩眼盯着那璎珞上的懸着的一朵紅玉花,花瓣缺了一個小角。
她驀然反應過來,這缺了角的紅玉花是屬于誰的。
她擺擺手示意衆人退下,獨留下薛嬷嬷一個服侍,聲音陡然間變得尖銳起來:“說!洪蓮生是你什麽人?”
雲英怔在那裏,因為她不知道太後是如何識破她身份的,不過瞧着太後一雙眼睛正死死的盯着她的胸口看,她已然明白了什麽,難道是這璎珞有問題?
可是這璎珞并非母親的貼身之物,這璎珞還是嫂子送給她的,她和雲織一人一個,本來是一模一樣的,只是她心裏喜歡紅色,便自己穿上了這朵紅玉花。
說起這紅玉花倒是母親的,她一直不敢叫母親知道,因為母親不喜歡紅色,就将這朵紅玉花随意扔了,她一直都很喜歡這朵紅玉花,就偷偷撿了起來,串在璎珞上從也沒敢讓母親知道。
她的心在這一刻有些慌了,嘴上卻犟道:“什麽洪蓮生,我不認得。”
太後一把扯住她胸前戴着的璎珞,手指死死捏住那朵紅玉花,恨不能捏碎:“你還想騙哀家?”她恍然冷笑道,“哀家終于明白了,你怎麽能學雲挽照學的那麽像,原來根本不是哀家的功勞,這個世上最了解的雲挽照的人不是哀家,而是洪蓮生,她處心積慮的弄出另一個雲挽照來,就是想着有朝一日叫你來報仇是不是?”
雲英雖然強作鎮定,可太後是多麽老辣的人,早在她的眼睛裏看出了慌張,她冷幽幽道:“當年洪蓮生跳下山崖,人人都以為她摔的屍骨全無,原來不是,她根本沒有死是不是?”
倘若洪蓮生沒死,那當年的滅門案中是不是還不漏網之魚,這個雲英又是誰?度其年齡,難道她是……她的另一個女兒?
太後想的心驚肉跳。
面對太後的接連發問,雲英更加不知道如何回答,太後更加步步緊逼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問道:“你是不是裴微微?”
雲英突然間如墜雲霧,什麽裴微微?她的确叫微微,只是不姓裴,而姓洪。
當年她還太小,有關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母親告訴她的,她從來不會産生半點懷疑,難道她的父親姓裴?
從小到大,她一直很好奇自己的父親是誰,她問過母親一次,母親動了大怒,從此她再也不敢問。
她茫然的搖頭:“不……我不是什麽裴微微……”
“你還敢抵賴!來人啦,大刑伺侯!”太後沉聲一喝。
薛嬷嬷趕緊道:“可是太後,皇帝那裏……”
太後不想審桐木人偶案竟然審出了意外的結果,她冷嗤一聲,笑的極度嘲諷:“皇帝?皇帝若知道她的真實身份還能寵她愛她,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除非他連皇家的顏面也不要了,這是多麽大的醜事,皇上掩蓋還來不及。”頓一頓,咬牙森然道,“這洪蓮生不可謂不歹毒,為了報仇真是什麽事都做的出來。”
薛嬷嬷早就想大刑伺侯雲英,一聽太後這樣說,還不可着勁的上了刑。
夾棍,針刺,拔指甲……
慘叫聲一聲接着一聲,曦妃痛的幾度暈倒,又幾度被水潑醒。
當拔到第三根指甲的時候,忽然有人通傳道:“皇上駕到!”
太後冷笑道:“皇帝來的倒快。”
她心裏自然明白,肯定是皇帝不放心她,特意安插了耳報神在這裏,看來這位皇帝還真是愛上的曦妃,這簡直是天大的諷刺!
薛嬷嬷看着被折魔的氣息奄奄,唯有喘氣的雲英心裏有些着慌:“太後,皇上他會不會……”
說話間,皇上一臉震怒之色的沖了進來,一眼看見雲英像個破布娃娃一樣被人扔在地上,身上全是水,水漫延在地,還帶着怵目驚心的血,他的心驟然一痛,俯身扶住了發她,心痛了叫一聲:“英兒……”
雲英費力的睜眼看着他,氣弱弱道:“皇上,你……你終于來了……”
皇帝忽然轉過頭來,聲音裏帶着極大的憤怒和不滿:“太後,你答應過朕不用刑,誰允許你動用私刑了!”
這句話聽在人耳朵裏已是極大的不恭,太後冷笑連連:“皇帝,你可還真是疼愛曦妃啊!今日為了她,竟然訓斥哀家,你若知道她是誰,怕連臉也無處擱了吧?”
皇帝聽到太後陰三陽四的譏諷,心裏存的那點所謂的仁孝早已抛諸腦後,帶着對太後的所有不滿,他幾乎是暴喝了:“朕是天下之主,想訓斥誰便訓斥誰,就算你是太後,也不能違背朕的旨意。”
“好一個仁孝雙全的好皇帝。”太後氣的聲音發抖,她伸手指着雲英,聲音裏帶着一種報複的快感,“你知不知道你一心疼愛的曦妃不叫雲英,而叫裴微微,幽—王—之—女-裴—微—微!”說到最後,太後咬牙頓字。
皇帝驟然震呆,耳朵裏嗡的一聲,全身一下子麻木了:“不,你胡說!”
“哀家有沒有胡說,你自己問問你的曦妃吧!”太後顯得有些疲憊的樣子,其實她一開始并不确定雲英就是裴微微,可是當她接連而三說到裴微微時,雲英眼裏的那種驚恐是顯而易見的,她雖然沒有招供一個字,可她的眼睛早已出賣了她。
“英兒,你告訴朕,你……你不是裴微微?”皇帝的聲音顫抖了,若她真是裴微微,那就是他的侄女兒,那他和她之間?
“皇帝,你可是她的親大伯啊!”太後雪上加霜,補上一刀,“這件事若傳了出去,皇家顏面何存!皇帝你的顏面又何存?”
雲英一聽,心徹底崩潰,因為她的母親的确叫洪蓮生,而她叫洪微微,雖然有一個姓的區別,可是她已經相信她真的就是太後口裏的裴微微。
為什麽,母親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了報仇你将女兒送上自己親大伯的床,還讓女兒愛他愛的這麽痛苦,你真的是太殘忍了!
一切都發生的這樣突然,本是一樁巫盅案,到最後卻牽扯上身世,而這個身世不管是對于她,還是對于皇上都如此的不堪。
此刻,她萬念俱灰,只求速死,她絕望的看着他:“皇上,請賜雲英一死。”
他抱住她的手重重一顫:“你真的是裴微微是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就讓雲英帶走這所有的秘密和罪惡吧……”她輕輕的閉上雙眼,再不說一句話,眼睛裏幹涸的,再流不出一滴淚。
“死?”雲英雖回答的模棱兩可,可已然給了皇帝最明确的答案,他果真是裴微微,他自嘲一笑,笑的無比悲涼,“死是最簡單的事,朕怎麽會讓你就這樣輕易死了,朕還要借着你,引出洪蓮生那個毒婦!”
這是挽照死後,他重新又有了愛的能力,不想竟然是個惡毒的笑話。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