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寒風像有知覺一樣驟然間停止了,空氣也變的沒有那麽冰冷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覺得自己似乎是錯了,但是又不确定具體錯在了哪裏。
劉伽親自開車來接的我,不知道他是從哪裏聽到的風聲,竟然就這麽‘趕巧’的在這裏候着。而且,他見到了一頭一臉血的我,也沒有多問什麽,只是幫我包紮好後,盡職盡責的看着他的車。
車上的暖氣開的很足,我卻依舊凍得受不了。劉伽脫下羽絨服扔給我。我一聲不吭的接過羽絨服蓋到身上縮到角落裏閉上了眼睛。
車廂內彌漫了止血藥止疼藥膏的味道,我的眼皮逐漸發沉,意識逐漸消散。做了很多個夢,大伯的臉在我的夢裏時而親切慈祥,時而恐怖猙獰。一會是大伯的臉,一會是老爸的臉,一會是老媽的臉,中間還摻雜着鄭泰和一張狗的臉。
這些人臉像是萬花筒一樣在我眼前晃悠,晃的我眼睛疼,腦子暈。我想從這個夢裏醒過來,但是上下眼皮就像是被502粘住了一樣,死活分不開。
“喂,喂……別睡了!”劉伽把我推醒了。我睜眼就看見他趴在我腦袋上方,正伸着的手還沒拿下去。我猜他應該是準備我再不醒就直接敲腦袋的,只是看我頭上負了傷,還沒來及下手而已。
我打了個呵欠,往旁邊的的玻璃窗上瞅了瞅,擡起袖子擦了擦窗戶上的霧氣。一團黑,什麽都看不清,“怎麽停車了?這是在哪啊?”
劉伽見我醒了也就沒有再理會我,他拽起羽絨服穿好,轉過身推開車門,“到加油站了,休息一會,順便吃點東西!你也下來上個廁所吧!”
我本來沒有尿意,被他這麽一說,忽然就來了感覺,于是慢慢悠悠的跟着他往外走。猛的從暖烘烘的車裏出來,被冷空氣激的打了個冷顫,冷氣順着嘴就鑽進了肺裏。
我扶着車咳了幾聲,劉伽似乎是受到了我的傳染,于是也跟着咳。我倆咳了好一會才跟七八十的老年人似的攙扶着往加油站那邊走去。
擡頭看了看牆上的時鐘,現在已經是夜裏十點多,加油站上人少的可憐,連工作人員都是打着呵欠出來收費加油。
給汽車加滿油後,我倆又來到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裏買了幾個大碗面,劉伽跟服務員妹妹借到了熱水,随便對付一下,我倆就開始吃。
晚餐在大伯家裏吃的不少,這會一點也不餓。想到自己應該夠的上吃貨的資格了,什麽時候都不忘了吃,連最後一頓都能在大伯家裏吃的心安理得。
“你傻了?”劉伽一筷子敲我手背上,往我碗裏扔了個鹵蛋,“讓人給揍傻了,還是吓傻了?”
“撐傻了!”我抱着碗喝了幾口熱湯,然後把碗裏的東西一股腦的全倒進了劉伽碗裏,“我晚上吃的美味佳肴,可比這強多了,你就別寒碜我了!”
“喲,大爺,那正好省下糧食了!”劉伽一副來者不拒的模樣。
吃完了大碗面,劉伽收拾了一下空碗往垃圾桶的方向走,我順着牆上的方向标找到了廁所。
從廁所出來後,便回到車旁邊等着劉伽。好一會,劉伽才從黑影中走出來。他把羽絨服帽子扣到腦袋上,半低着個頭,我只能看見一個尖尖的下巴和略顯蒼白的嘴唇。
“愣着幹嘛?上車,你不冷啊?”劉伽拉開車門,打算鑽進去。
我一把拽住了他衣服,把他又扯了出來,“我來開,你先休息會!”
“你開屁啊!就沖你那裹的跟幹屍似的腦袋,我也不敢讓你開,你啓開,別礙手礙腳的!”劉伽拉開後車門,把我塞好,然後他自己坐上駕駛座,綁好安全帶 。
“你剛……幹嘛去了?怎麽現在才出來?”我忍不住問道。
劉伽坐駕駛座上,揭掉帽子,發動汽車後才說道,“打了個電話!”
“給誰?”
“……”劉伽沒吱聲,他開着的車掉轉了個車頭,往高速公路上駛去,從我的這個角度只能看見昏暗中他瘦削的背影和一頭略長的頭發。像是一片華麗的光影,可以看到,感受到,消失卻也只是一瞬間。
等了一會後,劉伽才說道,“是鄭泰給鄒晃打的電話,但是卻被我接到了,于是我來了!”
“那我們現在去哪?”
“去我想去的地方,然後,我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劉伽的聲音聽起來,異常的平靜。
我點點頭答應一聲,他便再也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開着車。汽車在高速公路上行駛着,我們已經駛離了S市,我和鄭泰的距離越來越遠。明天,後天,或者是今後的每一天,他都是我人生記憶中的一塊小小的魔方,很喜歡卻無論如何都學不會。
後半夜,天空開始飄起了雪花,并且越下越大。無奈之下,我們在最近的出站口下了高速。
我腦袋上的血已經止住了,但是劉伽固執的要帶我去醫院檢查一遍,我拗不過他,而且都這麽晚了,也就沒怎麽争辯。下了高速公路,道路兩邊黑漆漆的茂密的樹林,冷風一刮便發出一陣陣飕飕的讓人心生懼意的聲音。
穿過樹林後,周邊一片有牆壁圍着的廢舊廠房。汽車經過的地方不斷傳來狼狗的狂叫聲,伴着小孩的啼哭和不知名鳥的凄厲叫聲,在這種大雪夜裏,着實讓人膽顫。
“唉,唉,你小心點啊!”我伸長了胳膊向前碰了碰劉伽的後背,“我怎麽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啊!你說會不會路中間突然蹦出個一身是血的人,靠,太瘆人了!”
“呵……”劉伽肩膀抖了抖,不可抑制的笑了起來,笑聲還挺大,弄的我更害怕。
“你別笑了,別笑了,有什麽可笑的?”我有點慌張。
“你還別說,路上能不能蹦出個血人我是不知道,不過……”正笑着的劉伽忽然話鋒一轉,笑聲戛然而止,原本诙諧的氣氛驟然間冷了起來。
我腳趾頭都吓的抽了筋,“不過什麽?”
劉伽擡頭從後視鏡裏看了我一眼,“我在外邊也算是呆過幾年,稀奇的事倒也真見過幾次,你……想聽啊?”
“什什麽啊?你別說,你別說,你可千萬別說!”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但是理智告訴我絕對要打斷他的話,阻止他進一步講下去。在這種陰陽交接的時刻,真的是說什麽什麽靈,說不出的邪門。
劉伽從後視鏡裏斜了我一眼,“你這種膽子,也就只敢往鄭泰頭上扔花瓶吧!”
“往他頭上扔還不算什麽啊……靠,你都不知道我……”“砰……”我的話被一聲‘砰’的聲音打斷了。
沒有看清是什麽,我只是模糊中看到一個不大的黑乎乎的東西猛的一下砸到汽車擋風玻璃,又順着玻璃滾了下去,玻璃上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正往下滑落。
“……嗤……”劉伽猛踩剎車,汽車輪胎又往前滑行了數米才停下車。
“你別下車!”我一把抓着劉伽的肩膀,“太危險了,萬一是那東西呢?你直接往前開不就完事了嘛!快呀,走起來呀!”
劉伽回頭朝我露出一個颠倒衆生的笑,他拍了拍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放心吧,哥哥我可曾經經歷過大難的人,後福都沒來呢,怎麽會出事?”
“那,那,我找個防身的東西,我陪你一起!”我回頭掃了掃車內可以當做武器的東西,車座上不知道是誰放了把雙節棍,我想都沒想一把抓了起來,随手甩了兩下,深呼吸一口氣後跟着劉伽推開了車門。
劉伽舉着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的手電筒順着剛才經過的路面照了照,在路邊躺着一小團黑乎乎的東西。走過去的時候,才發現是一只鮮血淋淋的貓頭鷹的屍體。
“……”劉伽對着那具小小的屍體眯着眼睛看了一會,什麽話都沒說。
我聽老人說過,撞到貓頭鷹,尤其是死了的貓頭鷹,并不是什麽好事情。小時候,在奶奶家的大院子,總能聽到那裏的老人們說起關于貓頭鷹的詭異的傳說故事。我又擡頭看了看劉伽,心裏陡然生出一股寒氣。
雪下的更大了,路邊變的很滑,我們的車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劉伽打開汽車導航,靠着導航的指引,我們到達了距離最近的H市第一人民醫院。
……………………
為了方便醫生檢查包紮上藥,我那已經有長達半年沒剪的亂發終于被剪了,不光是剪了,而且是剪的徹徹底底。頭皮上幹幹淨淨,連跟頭發渣渣都沒剩一根。
我摸着用繃帶裹的挺厚實的腦袋瓜子,看着鏡子裏那張抽了一半筋的臉,簡直不敢相信鏡子裏那貨是我,這也忒醜了吧!
劉伽手裏提着藥從我身後經過,停了幾秒鐘後。他毅然決然的從兜裏掏出手機,一手摟着我肩膀,一手舉着手機很自然的給我倆拍了張自拍照。看着鏡頭裏那張跟木乃伊一樣僵硬的苦瓜臉時,我幾乎不能忍了,我覺的此刻我唯一活着的理由就是為了給劉伽當陪襯。
我猛一把搶過手機,“删删删……”
“別介!”劉伽笑的相當風流,他一手摟着我腰給我轉了個圈,手機不知道啥時候就滑進了他手裏。
“雖然賣相不怎麽樣,但是當護身符,辟個邪啊什麽的還是可以的!”他笑嘻嘻的順手把手機塞進兜裏,還不忘拍了拍我已經負傷的腦袋。
我受傷的頭漲的生疼,裏面一根東西在一股一股一跳一跳的,即将要爆炸。
“呵……怎麽又是你?”一聲犀利中又帶着不屑,不屑中又帶着一絲嘲諷的聲音驟然間從背後傳了出來。
我愣了一下,當即轉過頭,迅速的拉好棉衣帽子。一穿白大褂戴口罩眼神妩媚的男人在我眼前飄了一圈。
靠,最主要的是,這貨竟然搶了我的話!
那醫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後的劉伽,原本還是嘲諷的眼神突然間就變了。他那雙勾着光挂着色的眼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掃了一遍劉伽,掃完了劉伽又掃我,末了還摸着下巴點了點頭。
“有毛病啊!”我沖他喊了一句,轉身拉着劉伽迅速的離開了。
“喂,你可小心了……”身後那口罩醫生的聲音傳了過來。隔着老遠還能聽到他在說着什麽,然而我已經自動給屏蔽了。
說來也奇怪,這緣分也真是夠奇妙的,萍水相逢就算了,就這一個月的時間裏見了兩次,還每次都是醫院。最主要的是,我們甚至不在同一家醫院。
………………
出了醫院,我們在醫院旁邊找了家比較幹淨帶暖氣的連鎖酒店。洗漱完後,便躺下睡了。
我頭有些暈,加上頭上裹了藥的原因,一躺下很快就睡着了,只是夢裏睡的非常不踏實。
總感覺模模糊糊中有個人在看我,他時不時的伸手摸摸我腦袋,要麽就是捏捏我的臉。看不清他到底是誰,但是肯定是我熟悉的人,他的臉有些模糊,表情卻很冷漠。
然後,他的手摸到了我的咽喉,掐着我的手開始慢慢的用力,我張着嘴拼命的咳卻怎麽也咳不出來……肺裏的空氣在驟然縮少,咽喉嗓子被擠壓的難受。
“咳咳咳……”一陣清晰的咳嗽聲傳入我的耳中,我猛然間睜開了眼睛,脖子上那種被扼住的感覺馬上就消失了。
洗手間裏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我坐起身打開床頭燈,劉伽的床上是空的,那麽洗手間裏咳嗽的人一定就是他了。
正掀開被子穿鞋的時候,洗手間水龍頭流水的聲音停止了。劉伽從洗手間裏走了出來,他擡頭看了看我,“吵醒你了?”
“你怎麽了?”
“應該是被冷風嗆到肺了,明天去買點藥吃吃就好了!”劉伽走到我身邊,把我按到床上,又給鋪了鋪被子,“你睡吧,別管我!”
“咱倆一塊睡吧!”我往單人床裏面使勁縮了縮,“剛才做了個夢,有人要掐死我,你過來正好保護保護我!”
劉伽聞言笑了起來,不客氣的鑽進我被窩,“你要是敢踢我,我第一個掐死你!”
“好,我脖子就晾這,你啥時候得空了,就直接上手行了!”我往他身上湊了湊,“不用提前跟我打招呼!”
“心倒是挺大的!”劉伽放在被子下面的手使勁捏了我一把。
作者有話要說:
剛看到公告,不得有脖子以下的描寫!我勒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