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鄭泰這人別的優點我暫時還沒找到,但是有一點要特別尤其一定要提一提,那就是他向來說話算話。但是,有些時候說話算數也并不定是什麽好事,因為得看時機。
于是在第二天下午二點多的時候,我正窩在被窩裏補昨晚上欠下的眠,鄭泰就如鬼魅一樣出現在我床頭邊,一邊用他那冒着寒氣的身體往我被窩裏鑽,一邊往我臉上哈熱氣。
“幹嘛你?我可沒奶喂你,回家找你媽去!”我煩躁的轉過身背對着他,繼續睡覺。
“我有,那要我喂你嗎?”鄭泰舔着臉,換了個姿勢繼續往我被窩裏鑽,“要麽,要麽?”
“滾你!”我忍無可忍,一掀被子吼道,“你到底想幹嘛?”
“趕緊起來,帶你出去玩!”鄭泰死沉的軀體壓在我肚子上,此刻正彎着腰,腦袋搭在我肩膀上,鼻子嘴巴黏黏糊糊的往我脖子上探,一手還隔着被子在我身上揉來搓去,玩的不亦樂乎。
“不去,我要睡覺!”我不耐煩的一巴掌揮舞到他那顆黑色的腦袋上,“自己一邊玩去,別來煩我!”
“我一個人有什麽好玩的,哥哥我可是特地擠出時間來帶你出去玩,別不知好歹,快點起來!”鄭泰依舊笑嘻嘻,靈活的爪子仿佛帶了探照燈一樣到處鑽。
我被勾起了一頓無名火,蹭一下竄了起來,伸腳就要往他身上踹,“他媽的……啊啊啊……我的####……”
我本想踹他一腳的,卻不想一伸腿恰好扯到大腿根,然後從大腿根到屁股再往上這條神經系統都開始吱呀的起了一系列連鎖反應,連腦漿子都跟着一跳一跳的疼。
我龇牙咧嘴抱着裆蜷成一團縮在一邊,哆嗦着嘴唇好一會才緩了過來,扭過頭看了眼鄭泰,火氣又突突的往外冒,“看什麽看?是誰把我折騰到淩晨三四點,他娘的我到現在頭疼胸疼脖子疼屁股疼腸子疼肚子疼……哪哪都疼,誰他奶奶的有空陪你出去玩?玩,玩你個大頭鬼啊,你滾開,我恨死了了!”
鄭泰扯了扯嘴角要笑不笑,他轉而往下瞅了兩眼,眼珠子轉了轉,“昨晚不是你爽的嗷嗷叫喚啊?一到了早上就拍拍屁股不認賬了?”
“我呸!”我被他氣的差點就嗝屁了,沖他狠狠的猝了一口,“誰他媽的爽的嗷嗷叫了,誰他媽的爽了,我那是疼的,疼的,疼的!”
“咳……昨晚是有點過火了,可是你得理解我不是?我都憋了那麽久了,好不容易逮着機會當然就……我最近忙的要死,特地抽出時間陪你出去玩,你再給我墨跡,小心我讓你三天下不了床!”
“你敢!我真是瞎了狗眼才會跟你出這個什麽狗屁的破差,什麽出差,狗屎,真當我稀罕啊……”
鄭泰低頭看着我,微微眯了眯眼睛,手下狠狠的掐了我一把,陰沉的聲音飄了出來,“當初我記得你可不是這麽說的,你當時可是高興的差點要了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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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我沒有!”我氣的唾沫星子亂飛兩眼冒白光,“我以為是出來玩的,可是我現在哪裏都疼,你就知道折磨我,你根本就是覺的無聊才帶我來的,我呸!”
“……”鄭泰忽然沉默了下來。他一言不發,只是用那雙黑不見底的眸子狠狠的瞧着我,幽深的眼潭裏一股一股的在往外冒着壞水。
我越罵越生氣,簡直是氣的渾身哆嗦。“你滾你,別出現在我面前,看見你就煩!”
“鄭一洋,別給臉不要臉,別拿我的耐心當成你可以耍賴的資本!”鄭泰陰狠的吐出幾個字,而後慢慢的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立在我面前。
我忍着難以啓齒的疼痛,從床上蹦了起來,蓄滿了力量與火氣,一頭往鄭泰的下巴上撞去,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我自己不舒坦,鄭泰你大姨媽的也別想好過。
鄭泰似乎是沒料到我會用這麽不要命的法子往他身上撞,被我這一股力道沖撞的退後了兩步,一不小心又被我甩到地上的被子絆了一腳,于是,趔趄了兩下然後跌坐在地毯上。
我趴在他身上,趁他摔的愣住的功夫,擡起拳頭往他臉上狠狠的送了倆棒槌,倆拳頭送完後,除了手上火辣辣的之外,心裏的火氣也消失了大半。
“鄭一洋,你有毛病啊?”鄭泰終于從愣怔的狀态中清醒了過來,他大罵一句,舉起的手掌輕輕一揮,我便如一只斷了翅膀的烏鴉一樣被甩出老遠。
滾了好幾滾,直到後背撞到床腳的時候,這咕嚕動作才停止。我暈暈乎乎的從地上爬坐了起來,忍着疼摸了摸左臉,已經腫的老高,嘴角微微的滲着血絲,稍微一抽氣就火辣辣的疼。
原本已經熄了半截的火星突然之間又燃了起來,我憤怒的轉過臉,可是當我看向鄭泰的時候,他也正呆呆的看着我,或許是他還沒有從被我揍的那兩拳頭中完全醒過神來。
我怒視着他,他有點迷茫又臉色冷酷帶着嚣張氣色的看着我。我們就這樣互相‘仇視’着對方,大戰似乎一觸即發。
仇視了五分鐘後,我終于忍不住扯着嘴角扭過頭。我們兩個人加起來年齡都已經超過五十歲了,居然還玩這樣大眼瞪小眼的幼稚游戲。
尤其是看到鄭泰睜着一對熊貓眼瞪着我的時候,他眼裏所有的壞水,所有的陰招損招,所有的壓人氣勢都消失殆盡。
…………
半小時後,我們倆收拾好出酒店了。并沒有和好,也沒有再大吵大鬧,彼此之間卻也沒有說一句話,但是我們倆一起穿好衣服,一起踏出酒店,一起鑽進汽車。像以前的每次那樣,他駕駛,我副駕駛。
區別只是,他從出了酒店的門開始便戴了副裝逼墨鏡,我把羽絨服帽子緊緊的扣在腦袋上,盡量遮擋住已經腫的堪比豬頭一樣的臉。
外面已經開始下起了雪花,紛紛揚揚的灑了下來,而且并沒有我想象的那麽冷。我的這身裝扮其實挺普通,不會多麽引人注目。相比較之下,鄭泰的打扮就顯的不倫不類。用腳丫子想想也知道,沒有太陽,不用遮陽,大雪天戴着墨鏡出門不是裝逼不是眼睛有問題就是腦子有問題。
汽車開了有一段路程,雪越下越大,路上的行人逐漸減少。我很想問問鄭泰到底要去什麽地方,然而始終沒舍得開口。
雖然覺我們這兩塊貨,看上去人模狗樣的,但是都小氣的不得了。小時候,我們兩個人鬧過矛盾後,總會有那麽一段時間的冷靜期。我不理鄭泰,他也不去理我。長大後,偶爾想起來,感覺自己娘的很,但是這毛病是二十年前養成的,不好改。
況且,我為什麽要主動去理鄭泰呢?明明是他先找事的,我只不過是适時地發表了一下自己的不滿情緒而已。
鄭泰一聲不吭的把汽車開到了一個地方,黑漆漆的,除去我倆已經沒有第三個人影了。他停好車,打開車門迎着鵝毛大雪率先走了下去。
汽車前燈沒有關,穿過紛紛飄落的雪花,前面是一個長身玉立的男子背影,走了幾步後停了下來,他沒有回頭似乎在等待着什麽。
我在車裏呆滞了幾秒鐘,揉了揉仍舊發麻發燙的臉頰,一狠心推開車門走了下去,踩到厚厚的雪地上,眯着眼睛往那身影走去。
我跟在鄭泰右側後方大約有半米的距離,不快不慢,恰到好處的跟随着他的腳步。
天色已經很暗了,這裏的白晝比S市更要短暫,加上陰天下雪,才四五點鐘的功夫,已經黑成了夜晚。好在街燈倒是亮的挺早,在路燈的照射下,鄭泰的身影被拉的很長很長。
雪花飄的并不快也不大,在昏暗但是溫柔的路燈下,人的心也往往容易變的柔軟。我擡起頭,看看離我不遠但是也不是很近的背影,間或擡頭看看黑漆漆的天空中不斷飄落的雪花,再看看靜谧的街道邊在路燈照射下我們兩人的影子,一前一後,一高一矮,時不時的,那影子會重疊成一個,但是用不了多久又會分開。
不知道這路還要走到多久,也不知道這雪什麽時候能停,看着看着,我突然不可抑制的想要永遠這樣走下去。即使知道這是場夢,即使知道遲早有清醒的一天,即使知道鄭泰或許什麽都沒有想,他只是在心裏狠狠的罵我不識擡舉……
既然明天一定會分開,為何不珍惜現在的每一分鐘呢?我這樣想着,情不自禁的也這樣做着。我伸着胳膊,僵硬的想要去拉鄭泰的手。
還差十厘米,五厘米,三厘米……
“……”鄭泰忽然轉過臉,面無表情的對着我。
“……”我看着他。
捂着心髒往後跳了一步,我張嘴就罵道,“靠,吓我一跳,幹什麽你?”
鄭泰嘴角扯了扯,但是什麽都沒說,又轉過臉,繼續往前走。嘆了口氣,我真是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啊!
走了不多久,鄭泰停住了腳步。前面是一扇大門,看上去類似于游樂場之類的地方,只是大晚上的沒有開門營業,沒有游人,沒有任何招攬顧客的橫幅……什麽都沒有,單純的就只是個緊緊閉合着的大門。
“這裏……”鄭泰自打鬧完矛盾後終于開口的第一句。
“什麽啊?”我不明所以。
鄭泰看了看我,終于摘下墨鏡,“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
“……”我理所當然的搖頭。
“等一會!”鄭泰不再看我,他扭頭看着前面。
很快,那類似于游樂場的大門打開了,裏面的燈也陸續打開了。燈火通明中,我終于看清了這建築風格,我呆愣的瞅着這片冰雕別墅,好半天都沒能閉上嘴巴。
冰雕的圍牆,冰雕的花園,噴泉,房屋,游泳池,運動場……整個別墅區,我能看到的地方無一不是用冰雕成的,漂亮的讓人驚嘆,窒息。只是,不知道勞民傷財耗費人力物力財力的工程是如何建造的。
“你知道我為什麽能帶你來這裏嗎?”鄭泰眼梢掃掃了我一眼,傲慢的問道。
我合了合嘴巴,從虛幻中醒了過來,張嘴說道,“你有錢呗!”
廢話,這年頭,除了有錢,有顏,有關系,還能找出第四種快速辦事技巧嗎?答案是不能。有了錢,後兩者還是問題嗎?當然是不!
鄭泰顯然是沒想到我會回答的這麽幹脆利落,他鼓起的一口氣就這麽洩了,猶如滿腔的熱情遇到了比自己大一萬倍的冰山,立馬消融的連氣味都沒有了。
他無奈的翻了翻白眼,似是有氣無力又似是無可奈何生無可戀的說道,“你……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我脫掉皮手套,彎腰從地上團了一大坨雪花,忍着刺骨的冰冷,用雙手揉捏着那團雪花,“知道,你生日!”
“那你……”鄭泰眯着眼睛看了看我手裏團的雪球一秒鐘,果斷的扭頭看向遠處。
我咧嘴笑了起來,眼瞅着手裏的雪球已經成型了,便往鄭泰身上扔去,“嘿,看球!”
鄭泰嫌棄的往旁邊躲了躲,雪球還是砸到了他身上,碰到他堅硬的後背後變的稀碎,一小塊一小塊的掉落到地上,發出沙沙沙……啪啪……咕嚕嚕……‘砰’的聲音。
“……”鄭泰愣了一秒鐘,他的臉色變了好幾變,終□□速的彎下腰,開始尋找發出聲音的源頭。
我無聲的大笑了起來,轉身往冰雕城裏走去。話說,這冰雕的可真不錯,真是栩栩如生,大到每一塊牆板,小到一棵草一朵花,神韻俱全。我邊在心裏贊嘆,邊摸着那精致的藝術品,邊往別墅深處走去。
鄭泰很快追了上來,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把我往牆上扯了扯,手裏舉着個精致嬌小的盒子在我眼前晃了晃,“你這是什麽意思?”
鄭泰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他眼睛很好看,深邃的如一汪深情的潭水,是我形容不出的好看,被這樣的眼睛看着,我總有種想說實話的愧疚感和沖動感。
“這是你送給我的?”鄭泰又問道。
“嗯!”我誠實的點點頭。
“是什麽?”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鄭泰一手按着我肩膀,一手輕輕的摩挲着那個外面是黑絲絨鑲着水晶的小盒子。我知道他心緒是不安寧的,從他緊緊壓着我肩膀的力道,以及攥着小盒子的手便可得知。
“啪……”盒子打開了,然而……裏面什麽都沒有。
鄭泰的臉色非常好看,紅了又白,白了又綠,最後已經黑的跟他的大衣外套差不多顏色了,他猛的擡起頭,咬着瞪着我,“你耍我?你就拿這麽個破盒子糊弄我?我當我是收破爛的啊?”
“沒有!”我大叫一聲,趁他放松力道的時候,嗖一下從他手下逃竄了起來,“你別不知足了,這盒子也他大爺的死貴死貴的好吧?我昨晚挑了一個多小時呢……”
“你給我站住!”鄭泰長腿一伸,我穿着羽絨服,笨拙的還沒跑出幾步便被他一腳絆倒,噗通一下摔趴在厚厚的雪地上,濺起的雪花噴了我一頭一臉一嘴一脖子。
“呸……”我爬起來,一口雪還沒吐完,鄭泰又從後方撲了上來,又将我按回到雪地裏,帶着雪水的手往我脖子裏摸,激的我嗷嗷亂叫喚。
“別,別,別……”我忙不疊的縮着脖子攥着他亂摸的手求饒,“我不敢了,你放手,放手!我再去重新給你買禮物,讓你自己挑還不行啊?”
鄭泰冰冷的手指在我脖子上摩挲了好一會,用他那冷的幾乎掉冰渣子的聲音咬牙狠狠罵道,“沒門,給我就是給我的,別以為我好糊弄!快拿來!”
“拿什麽啊?”我臉上,脖子上的雪已經化了,冷濕冷濕的難受的要命。
鄭泰沒回答,他手停滞了一下,忽然猛一用力拽上一拽,我的小心髒也跟着他的動作跳了跳,及至看到他手裏拎着的東西時,只能認命的閉上了眼睛。
“……”鄭泰捏着手裏的玩意兒看了好一會都不吭聲。我卻凍的受不了了,只好睜開眼睛動了動手腳想從雪地上爬起來。
一只手伸了過來,像拎麻袋一樣将我從地上提了起來,并且很主動的幫我拍打着身上的雪花,拍完了之後才一手撈着我肩膀往前走。
我被他拉着走的踉踉跄跄,回到汽車上,他随手扔到我一條大毛巾後,便發動汽車,轟隆轟隆的冒着白煙行駛在雪地上。
“這麽快就走啊?好不容易來一趟,總共還沒怎麽玩呢,去哪啊?”我坐在副駕駛座上,揉了揉被他捏的生疼的肩膀,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臉色說道。
鄭泰瞥了我一眼,卻沒說話。車子開了一會後,人漸漸多了起來。鄭泰将汽車停在一家珠寶店門前,打開車門下車,我還沒下車便被他鎖在了車裏頭。
趁着他出去的這會功夫,我松了口氣,急忙脫了羽絨服,抖了抖上面的雪水,拿紙巾擦了擦頭臉,摸摸脖子,心跳的逐漸緩慢了起來。
我原本想送給他的是一條白金鏈子,昨晚出去轉悠的時候買好的。樣子款式都挺簡約大氣,然而想來想去卻不知道該怎麽給他,今天早上糾結了很長時間最終戴在了自己脖子上,沒想到鄭泰的眼睛竟然如此奸毒。
當然,這不是最主要的。最關鍵的是在,盡管鏈子戴在我脖子上,他那種如餓虎撲食一樣生搶生撕扯的手法着實吓了我一跳。要是那鏈子怎麽都扯不下來,他是不是打算把我脖子給捏斷呢?
大約十分鐘,鄭泰從店裏走了出來。
我看了他一眼,他摘下墨鏡瞪着我。
“幹嘛啊?又不是我弄斷的!”我有點心虛的往一邊歪了歪身體。
鄭泰嘆了口氣,發動汽車,“真難看!”
“啊?”我順嘴啊了一聲,啊完後才反應過來,他應該是在抱怨我的眼光不好,挑的東西入不了他的眼,于是又哦了一聲,“那算了,你看上哪個了,我去幫你買,但是價錢不要太貴,我沒你那麽多錢,我工資才那麽點,你得給我省着點,回頭我還想買……”
“我給你的那些卡呢?”鄭泰惱火的一巴掌拍到我後腦勺上,“你生吃了?”
我晃了晃要被他拍傻的腦子,“那怎麽一樣?你用自己的錢給自己買東西和別人用他的錢給你買東西的意義能一樣嗎?你傻啊?”
“……”鄭泰張張嘴巴,但是沒說出話。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有嚴重的拖延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