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士奇與太陽花

第27章

劉伽的行李，是我親自給帶到公司，親手交給的鄒晃。

“劉伽呢？昨晚誰上誰下？”我斜着眼睛，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

鄒晃的臉色有點尴尬，卻什麽都沒說，接過行李箱就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才停了一下，轉頭說了一句話，“我很清楚他是什麽樣的人，所以，我得好好看着他！你不明白得到又失去的痛苦……”

“你就直接說我從來沒得到過不就結了！還玩什麽迂回，玩什麽含蓄啊？”我走過去，一手搭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劉伽娶了你，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管好你自己的事再說吧！”鄒晃甩掉我的手，轉身離開了。

我一個人坐在鄭泰的辦公桌前，把昨天的報告又整理了一遍，打印完，又複印了幾份。交給門外的小助理小李，讓她交給其他的副總。把大伯要的最近三年的所有産品年檢報告整理了一下，給鄭泰傳真了一份，郵箱了一份。

剛坐下，還沒休息一會，鄒晃一個電話打開，說要接待客戶。我進了鄭泰的小休息室，洗了把臉，醒醒神，整理一下衣服出了辦公室。

這次來的客戶是倆老外，個個都是有色眼睛有色頭發，左邊一三十歲左右的胖子還好一點，右邊那一年輕點的大個子目測得一米九，跟他站一塊我們都得仰着頭。

我一看見了就直犯愁，拽着鄒晃拉到角落裏，“這不是外貿幹的活兒嗎幹嘛要我接待？”

“宋總也忙着博覽會，總得有個撐場面的，橫豎還有外貿那群人跟着，你不用說外語，再說兩邊都有翻譯，你只要走個過場行了，就頂一天，明天宋總就回來了！”鄒晃很樂觀的安慰着。

“說的好聽，那你怎麽不去？”

“我的活你能幹，那我就跟你換！”鄒晃拿鼻孔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我硬着頭皮上陣，一見那老外，尤其是那雙藍幽幽綠瑩瑩的眼珠子，我腦子就開始犯抽抽，說啥啊？英語考了三次都沒過四級的人，我都不敢指望我自己。

“哈喽！我是暫時負責人員，大家請這邊來！”我打了個招呼，小翻譯開始巴拉巴拉說。

“哈喽！”倆老外倒是挺熱情的，打過招呼之後就來了個熱烈的擁抱。尤其是那左邊的藍眼睛胖子，抱完了還得蹭個臉，碰個鼻啥的，弄的我很尴尬。

一切都按照慣例，我先帶他們在公司展覽室裏逛了一圈，介紹了一下公司産品。這個不難，因為不用英文翻譯，再說了，這裏的産品我都背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他們要真想聽，我能滔滔不絕的講上三天，就是苦了翻譯。

倆外國佬還算聽話，中間問的問題也都是我背過的，比如公司啥時候成立的，這産品有沒有出口過，出過哪些國家等等。一上午總算熬過去了，我長喘一口氣，只等熬過了今天。

中午，公司已經給安排好下榻的酒店，我陪着這群客戶去吃飯，那藍眼睛胖子對中餐贊不絕口，整頓飯那大拇指就沒怎麽收起來，倒是那綠眼睛的高個子小夥從頭到尾沒怎麽吭過聲。

“這個，肉……很香！”藍眼睛胖子又指着一碗東坡肉誇了起來。

“那您多吃點！”我急忙站起身，把菜往他身邊推了推，“您的中文講的挺好的呀！”

“不是很好，蓋倫……好！”藍眼睛胖子側眼看了看那綠眼睛男人，“是吧！”

“一般吧！”綠眼睛男人淡淡的開口。

“呵呵呵……都很厲害！我就不會講外語，我只會中文！”我讪讪的笑了兩聲。

中午吃過飯，我又帶他們去了公司給安排好的酒店。那藍胖子又親昵的抱着我蹭鼻子，“鄭先生，多謝你的款待！”

“不客氣，不客氣！應該的，應該的！”我頭頂都要冒汗了，這幸虧不是女同事接待，否則人家都得都罵他是流氓了。

看着兩人進了房間後，我擦擦額頭的汗，一轉身對上外貿部那群女同事，個個都捂着嘴傻笑。

“笑啥呢？還不快謝我，要不是我，今天被碰鼻子的就是你們幾個了！”我裝模作樣的往前走，耳朵豎着聽着後面的動靜。

“嘻嘻嘻……多謝鄭公子了！”還是笑，真是沒救了。

“不過那綠眼睛的倒是挺帥啊！一看身材就很有料，還那麽高……”

“就是總板着臉，感覺不好相處！”

“藍眼睛的倒是挺可愛的！”

我撫着額頭想哭，“大姐們，能不八卦了嗎？你們都是有老公有男朋友的人了，別惦記了成嗎？下午還有正事呢！”

“哎呀，不能吃還不能YY了嘛！要不然人生得多沒意思啊！”年紀最小的朱玉眉飛色舞的說着，然後引來一群點贊的。

說實話，這倆老外比國內的客戶比還是比較上檔次的。下午的時候去工廠參觀，人家問的全是專業問題，有些我都答不上來，幸好有車間主任在場。

下午忙完後，我們坐上公司汽車往城裏趕，後面那倆老外嘀嘀咕咕的說了陣外語，聽着也不像英語，不過就算是英語說這麽快，我應該也聽不懂的。等他們嘀咕完了，我才轉過頭，微笑着問道，“韋特先生，蓋倫先生，晚上想吃什麽？中餐還是西餐？”

“中餐……西餐？不，不，不，那擡……破費了！”藍胖子瞪大了一雙藍眼睛，揮舞着兩只厚實的手掌。

“不，不，您是貴客，不破費！”

“不要的……我不要你太麻煩，我們随便去吃一點就可以的！”

“随便吃？”我眼珠子轉了一下，扭頭看了看旁邊開車的司機，司機眼睛瞅鼻子，鼻子瞅嘴巴，瞅了半天愣是一個屁都沒放。

“對，我們吃一點貴地的小吃就可以，順便可以欣賞一下貴地的夜景，可以嗎？鄭先生？”一直都不開口板着臉的綠眼睛終于出聲了，發音還是挺标準的，就是感情生硬了些。

“可以可以！不過，是怕委屈了貴客……”我撓撓後腦勺，不知道以前有沒有這麽接待過的，而且還要我帶路嗎？S市也沒啥好吃的小吃，好看的夜景啊我一個本地人都覺的拿不出手。

“不委屈，不委屈，能跟鄭先生一起合作，該是榮幸！”藍胖子漢語說的不流利，但是誇人倒是一句比一句好聽，肯定練過不少次！

…………

晚上我親自開車載着倆老外還有一翻譯在S市最寬最長的平安路上晃蕩，這會人不多，車也沒堵。翻譯不停的巴拉巴拉說了一路，我估計是在介紹這兒的歷史。

“到了，韋特先生，蓋倫先生，這裏就是本市最地道的特色餐館！”我把車停好，幫忙拉開車門，彎腰點頭。

“謝謝你！”綠眼睛長腿跨出汽車，瞅我一眼，蹦出仨字。

“不客氣!”

“鄭，你真是太善良了，哦！”藍胖子伸着胳膊，又撲了上來。

“先生，請問幾位？”幸好，眼尖的服務員竄了上來，打斷了藍胖子的這一撲。

“四位！”

“好的，裏面請！”

我們幾人落座，菜上的很快。全部都是本地的特色菜，一盤油炸知了猴，一盤油炸小河魚，，一盤羊蠍子，一盤香椿配上煎餅大蔥醬……中間還一大盆兒疙瘩湯！

本來是想要酒的，結果那綠眼睛很認真的看着我，“鄭先生不是還要開車嗎，我們就不要喝了！危險！”

“你們可以喝的！”

“不用，入鄉随俗，我們也不喝了！”綠眼睛固執的說道。

我還打算說點什麽，可是不知道為啥，對上別人這雙帶色的眼睛，只有被牽着走的份了，索性就沒上酒，“那，好吧！”

看着桌上的菜，我有點汗顏，從翻譯一直憋着嘴的表情，就覺的情況不是太樂觀。好在倆老外吃的津津有味，尤其是那藍胖子，吃的那叫一個香啊。疙瘩湯一碗接一碗，知了猴一個接一個都不帶停的。不過，我估計這貨能有這樣的膘，肯定是啥都愛吃的。

吃過飯，綠眼睛又提議随便走走，逛逛街。藍胖子顯然是吃撐了，擺着手死活不想動，“你們去吧，我在這裏休息一下！要不，強過來給我講講歷史吧！”

翻譯點點頭，“好的！”

于是，最後的情況變成了，翻譯陪着藍胖子，我陪着綠眼睛去溜溜食。

我們沿着平安路走了幾分鐘，然後拐了個彎，就到了一條步行街，這裏晚上都是擺攤的，賣啥的都有，五塊錢的鏈子，十塊錢的體恤衫，二十塊的帆布鞋，三十一條連衣裙……反正是應有盡有，當然，質量也就不能指望了，能穿完一個夏天就算不錯了。

綠眼睛話不多，但是對這些小玩意倒是挺稀奇的，從背包裏掏出個小型相機不停的拍，即使是攤上的假古董也挺有興趣的。蹲下身，拿起個銅板仔細研究了起來。

小販一看是老外，知道人家不識貨，估計生意有戲了，就開始忽悠，“哎呀，先生，您可真是識貨啊，不瞞您說，這可是剛到的貨，您瞧瞧這泥土還沒刨幹淨呢，這可是唐代的貨啊，要不要？”

“多少錢？”綠眼睛問道。

“一百塊！”小販神秘兮兮的看了他一眼，一手虛掩着嘴，仿佛生怕別人聽見了他要的價。

我一個沒忍住，“一百塊我賣你一筐你信不？大叔，國際友人好不容易來一趟，拿點誠信呗！就買個玩玩的，你還真指望着發財呢！”

“嘿……你這小子瞎說什麽呢？我給你一百塊，你給我一筐！”小販瞪我一眼，兩手不自然的抓了抓攤上的銅錢，不停的嘟囔，“我這可是正經貨！正經貨！”

我蹲下身，招招手，壓低聲音，“大叔，我們就是買着玩的，二十倆，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我也不攪和你的場子了，去年大學城那邊的夜市不也是你擺的嘛，我們幾個經常去捧你呢！忘了？”

小販驚疑不定的看着我，顯然沒想起我是誰。那陣子，我倒是沒去捧過他，但是我們班的兄弟可都去過，都知道是假貨，也總跟他講價，最便宜的時候是十塊倆，我這多給了十元，也算照顧他了。

“唉，你這小夥子，我可是看在以前的份上啊！下次別來了！”小販痛心疾首的包好，遞給我，“我還得搭上個盒子，我容易嗎？”

“大叔，多謝了！”我遞給他錢，拉着綠眼睛離開了。

我們走了十多米了，還能聽見小販在身後不滿的嘟囔，‘這麽好的東西賣這麽便宜，你出去打聽打聽，也就是我才賣給你！’

“給！”我把盒子遞給了綠眼睛。

綠眼睛眨了眨眼睛，“我沒打算買！”

“……”我一下子愣住了，不買你問什麽價？不買你不早說啊？看我神經兮兮的在那講價很好玩嗎？

“我知道這是假貨！”綠眼睛繼續說。

“我就是想知道假貨能賣多少錢！”綠眼睛還在說。

“我沒想到你也喜歡！”綠眼睛終于住嘴了。

我覺的自己腦漿子有點糊住了，感情這半天，就我一人在唱獨角戲，以為自己在國際友人面前賣弄了一把，還抱住了國人的面子，其實就是花了二十大元買了倆贗品，還搭上這半天的功夫？

我讪讪笑了笑，“是啊，我挺喜歡的，我爸爸就喜歡收藏這些東西，我也喜歡收藏，連假貨也……呵呵……”

綠眼睛一直扛在手上的相機放下了，他撓撓頭發，“你手裏的銅錢，能送我一個嗎？我也喜歡收藏！”

“啊？”我又一下愣住了，這貨到底是要還是不要？剛不說不想買嗎？給他他不好，我說我喜歡他又搶？這人腦子沒問題吧？

“可以嗎？”綠眼睛低着頭，笑眯眯的看着我。

“哦，可以，可以！”我把整個盒子都遞給了他。

他小心翼翼的打開，掏出一個，又把盒子還給我，“我要一個就可以！謝謝你！”

“不客氣！”我傻愣愣的又接過了盒子。話說，剛才真的被他那微笑迷住了雙眼。真是夠紳士，夠風度……鄭泰跟他真是沒法兒比，沒法兒比。

晃晃悠悠的帶他把整個夜市逛了一圈，買的東西不多，我們的交談也不多，很多時候都是他對着小商品拍啊拍，偶爾問問我，什麽東西是不可以拍的。

“這裏不是旅游景點，啥都可以拍，不過不要随便拍人，想拍的話最好跟他們打聲招呼！”我詳細的解釋着，敢對着人瞎拍，人家上手就得抽你。

“那我可以拍你嗎？”綠眼睛微微低頭看着我。

“我有啥可拍的，你拿我當背景啊……”我讪笑了兩聲，心虛了一下。不得不說這貨雖然總板着臉，但是人家眼睛那麽大，睫毛那麽長，眼珠子還是帶色兒的。只要那雙眼睛看着你，就沒來由的腦子裏飄出倆字‘深情’。

這貨還是拿雙碧綠的眼珠子‘深情’的看着我，我一時心軟，“那你不準随便往網上發，也不準讓別人看，萬一人家笑話我……”

“好的！”綠眼睛點點頭，将相機塞進了包裏。

“你不是要拍嗎？”

“我之前已經拍好了，只是沒告訴你而已！”他拍了拍背包，笑了笑。

“呃……”

我覺的這綠眼睛……我的思維似乎總是跟他不在一個頻道上，難道老外的心思跟咱就是不一樣？人家的腦回路是九曲十八彎？

沒走幾步，他轉過身，“你的郵箱是什麽？我可以發給你嗎？這些照片！”

“好啊！”

我告訴了他郵箱號，然後兩人沿着江邊往回走，江邊的商鋪有些已經關門了，街邊的行人也少了很多。略帶些秋意的涼風吹來，感覺挺舒服的。

“這裏很不錯，很安靜！”綠眼睛轉頭看了我眼。

我笑笑，“是挺安靜的，畢竟不是一線城市，生活壓力也沒有那麽大，很多商店都是開門晚，關門早，錢嘛，夠花的就行了！”

“你也是這兒想的嗎？”

“我？”我愣了下，想了想才開口“我覺的我的錢不夠花，所以才要努力賺錢！”

“哈哈……”他很爽朗的笑了起來，絲毫不做作。我被他這種情緒感染到了一點，也笑了起來。

我們回到之前停車的地方，藍胖子已經躺在車上睡熟了，兩腿大喇喇的開着，呼嚕打的震天響。翻譯守在一邊玩手機，看見我們來了才松了口氣。

我開車将他們送回酒店，那藍胖子睡的像攤死泥，我跟綠眼睛一人一邊費了好大的勁才把這貨擡到房間的床上。

安排妥當後，我松了口氣，擦擦額上的汗，“你們好好休息吧，有事的話就打前臺電話！”

“好的！”綠眼睛将我送出房間。

“不用送了，晚安！”我向綠眼睛跟翻譯揮揮手，轉身離開了。

“晚安，明天見！”綠眼睛還特有禮貌的回了一句。

“明兒見！”我也回了一聲，終于完事了，繃了一天的心放松了下來，腳步頓時變的輕快了許多，我哼着怎麽都不在調上的小歌開車往回趕，

“你要去哪裏，跟我沒關系，我就要和你在一起……哦哦，在一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