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士奇與太陽花

第28章

回到小區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了，樓下居然還坐着大媽大爺在閑聊，從國際局勢到海峽兩岸，到某城市爆炸案，再到誰家生了對龍鳳胎。不禁感慨一下，現在老年人的精力已經如此旺盛了嗎？

本來想把車開進車庫，擡頭瞅了瞅天空，滿天繁星，應該不會有雨的，于是作罷，我直接把車停在了樓下，鎖好車往樓上奔。

五樓的燈壞了，至今還沒有人修，我只能打開手機，借着手機微弱的亮光扶着樓梯扶手往樓上走，黑漆漆的真夠吓人的。為了壯膽兒，我還是哼着那首小歌，從兜裏摸出鑰匙開門，

“你起床惹我生氣……哦哦……午飯我不理你，晚上抱在一起數星星……星星！”

‘嘀嗒……’一聲，門打開了，我一手舉着手機，一手摩挲着牆上的電燈開關。但是轉眼間，我看見了一張人臉，一張蒼白的人臉，那張臉正面對着我，一動不動，面無表情，一雙泛着光的眼睛就那樣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背上的寒毛噌一下站了起來，“鬼啊啊啊……”我大吼一聲往外跑。只是腿軟的厲害，剛一轉過身，腳下就被一個東西絆住了，‘噗通’一聲摔在地上，緊接着，房間的燈亮了。

“鬼叫什麽呢你？”一個極端惡劣，極端耳熟的吼聲傳進了耳膜。

我驚魂未定的擡頭，對上鄭泰那張陰森森的臉，已經死過去的心髒又慢慢開始跳動了，“你有病啊？你來了不會開燈啊，你想吓死老子啊？靠，我魂都讓你吓沒了……”

“那是你心裏有鬼，說吧，一晚上幹嘛去了？上哪騷去了？”鄭泰轉個身，一屁股坐到沙發上，翹着二郎腿，下巴朝我擡了擡。

我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後背一陣黏濕，我摸了下，全是冷汗，沒好氣的說道，“長這模樣我能去哪騷啊？你當我是你啊？”

“大晚上的不回家，你說你在外面幹什麽？你瞧瞧你那衣服皺的跟爛菜葉子似的，還唱那什麽破歌，什麽抱着看星星，你特麽想跟誰抱着看星星？你說啊！”整個屋子裏已經彌漫了鄭泰陰陽怪氣的叫聲。

我急忙把門關好，生怕像上次那樣被鄰居圍觀了，再說今晚老爸是不可能像天神一樣出現了，我還是顧好自己的小命要緊。

深呼吸一口氣，極力放低姿态，我低眉順眼的說道，“哥，我今晚陪客戶了，不信你打電話問問，宋力風不是跟你一起出去的嗎，我這是頂他的缺！”

“什麽陪客戶？鄒晃是幹嘛的，營銷那群人是幹嘛的？要你陪，你算哪根蔥啊？能輪到你？”鄭泰兩手叉腰，兇神惡煞的看我一會，叽裏咕嚕一通罵，罵完後從兜裏掏出手機，撥了個號，響了半天終于接通了。

“鄒晃，是我！幹嘛去了？現在才接電話？”

“鄭一洋今天幹了啥？陪什麽客戶？”

“他能陪個屁的客戶啊？”

“……”

我在一邊樂的都直不起腰了，鄒晃這陣沒準正箭在弦上呢，只是恰好有那麽一個看不開眼的上司，大晚上都快十二點了還騷擾人家夫夫夜生活……我幾乎能聽見劉伽在那頭邊罵邊踹鄒晃的畫面，想想就樂的停不下來。

鄭泰挂了電話，深呼吸一口氣，轉過身，“陪客戶有必要陪到這麽晚嗎？陪的什麽客戶？男的還是女的？”

“倆老外，都是男的，非要吃特色菜，我就帶他去了平安路上那家菜館，給你省了老多費用！你還不謝謝我！”我翻着白眼，自顧自的進廚房倒了杯水，一口氣灌下了下去。

“連老外你都……”鄭泰的臉色相比一開始要好了很多，但是一聽到是男人的時候，又開始抽筋。

“說什麽呢？我一看見那老外魂都吓沒了，說話都說不利索，我就頂今天一天，明天就宋力風自己上陣！”

“看你一臉興奮的樣兒，平時也不見你那麽上進過！”鄭泰憤憤的哼了一聲，按開電視，明明是是軟鍵的遙控器，愣是弄出點啪的聲音。

“哥啊，看你這話說的，我那不是一切為了公司啊？再說了，你跟大伯都不在，這時候我不頂上去，能指望誰啊？”我扔下西裝外套，邊解開已經汗濕的襯衫，邊拍他的馬屁。

“你幹嘛？”鄭泰警醒的擡了擡，很不解的瞄了我一眼。

“我換衣服呗！剛才被你吓出一身冷汗！”我轉身往卧室裏走去，打開衣櫃，翻出件短袖T恤和一條沙灘褲，抱着往浴室裏走去。

“對了，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找我有事啊？”我走進浴室，聽到鄭泰好像說了句什麽，但是沒聽清，我也沒當回事，反正他找我碴從來都是沒有理由的。

随便沖了個澡，換上衣服，擦了擦頭發上的水，我出來的時候，鄭泰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對着已經打開的電視裏播放的動物世界，一動不動。

“哥……”我走過去，才發現鄭泰已經睡着了，就這麽直直的坐着，手裏還捏着個晚上買的裝有銅錢的盒子。

這貨居然還翻我衣兜？搶東西啊？都特麽幾歲了，這麽幼稚的事情還做，我一把奪了過來，扔到茶幾上。想了想，又給塞到茶幾下面的醫藥箱裏，讓你搶，讓你搶。

“鄭泰，你起來，要睡去床……”我又推了他兩下，鄭泰‘噗通’一聲摔到沙發上，呼呼大睡。我使勁捏了捏他的腮，叫你丫就知道跟我橫，就知道朝我吼，我今晚折騰死你我！又是掐腮，又是捏鼻子，又是翻眼皮，他居然還能睡的像豬一樣。

這貨以前總說自己不睡沙發，說是睡不着，以前我就覺的他矯情，現在終于明白了他不光是矯情，那是太太矯情了。要真困，就是地板也能睡死過去，就比如說現在，坐在沙發上看個電視就睡着。

我把他往沙發上使勁擡了擡，給他脫了鞋，腳放好，又找到薄被子蓋好。做完這些事後，蹲在他面前看了一會。他這些日子應該是真的累吧，胡子渣都冒出來了，臉也滄桑了些，覺的沒有以前帥了是咋回事？難道是審美疲勞？

我伸手想摸摸他臉，還沒摸到又縮回去了，萬一他是裝睡呢？萬一他就等我露餡兒呢？還是不要冒險的好！

打定注意，我站起身，關掉客廳的燈，回到卧室裏，撲通一下摔到床上，長長的喘了口氣。

躺在黑暗中，才能把自己徹底掩藏起來，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裏，除了呼吸是自己的，其餘的都不是。

但是在黑暗中，永遠都缺乏一種叫做安全感的東西。或許你能看到它，它近在咫尺，可是你總也摸不到。只能遠遠的望着，眼饞着，抱着這份臆想流着口水去睡覺，偶爾從噩夢中醒來，才徹底明白，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看到有什麽用？

…………

這一覺睡的挺死但是卻不是很舒服，手機鬧鐘響了半天，我才漸漸的恢複意識。從被窩裏伸手去夠手機的時候，才覺的身上好像壓了個東西，壓的我心慌慌的。

我睜開睡腫了的眼睛，往身邊掃了掃，鄭泰那張胡子拉碴的臉就擺我面前，跟我的臉只有幾厘米遠，連他的呼吸都很清晰的噴我臉上，我腦子裏白了白，這貨不是在沙發上睡的嗎？

我關上鬧鐘，轉過身，靜靜的看着鄭泰的睡顏，“鄭泰，地震了！”

“……”鄭泰沒動。

“鄭泰，房子要塌了！”

“……”鄭泰依舊沒動。

“鄭泰，你再不醒，我就親你了！”我一只手捏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使勁捏了捏，又扭了扭。

“……”鄭泰醒了，眼睫毛顫抖了兩下，眼皮慢慢的睜開，我能看見裏面黑黑的瞳仁。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我想我已經看到他的心裏話了，他說他想殺了我。

“你特麽跑我床上幹嘛？想死啊！”鄭泰低吼了一句，放在被子裏的手伸了出來。

“卧槽！”我嘩一下從床上跳了起來，拿過手機咔咔拍了兩張照片，“先看清楚這誰的床再罵好嗎？親！”

鄭泰慢騰騰的從床上坐了起來，雙眼迷離的環顧了四周，随着那雙眼睛漸漸清明，我知道他的意識也在恢複，急忙從床上蹦了下去，“這可是你自己爬上來的，我絕對沒有使壞！”

“不可能，我從來都不習慣跟別人睡的！”鄭泰欲強詞奪理，“昨晚肯定是你幹的！”

“好，好，好，是我幹的，那你來打我，你打我啊！”我翻了個白眼迅速往洗手間走去，就知道這貨會這麽說。

呼哧呼哧的刷完牙，洗完臉，随便拿毛巾擦了兩下，回到卧室的時候，鄭泰四仰八叉的又睡了。真不知道他都多久沒睡覺了，怎麽能睡成這德行？我走過去，使勁把他翻了過去，對着他挺翹的健臀狠拍了兩巴掌，又踹兩腳才算完事，這過程他都沒醒。

我拿上錢跟鑰匙，打算下樓買點早餐。小區裏有賣早餐的，但是味道不怎麽樣，我通常都去小區門口路邊早點攤買。出了小區，才發現馬路兩邊別說是早點攤了，連水果店都關門了，冷冷清清，凄凄慘慘。

忽然想起，最近S市要創城，所有路邊攤都歇業，誰敢頂風作案，殺一儆百。小商販們就是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冒這樣的風險，索性在家歇幾天，等風頭過了再出來活動。

只是苦了衆多早起上班的人，尤其是那些不愛做早飯的小年輕們，指望着等公交的時候吃點東西的願望就這樣被打碎了，太殘忍了。

我走走停停，張望好久，最後才看到一個正規點的早餐鋪子，有工商局頒發營業執照的那種，進去一看，早餐大軍的隊伍已經排到門口，等排到我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

我擡頭瞅了眼牆上挂着的鐘表，今天不遲到是不可能了。不過左右應該沒我什麽事了，回頭再打電話請個假。只是想到昨晚那倆老外，突然又有點不安，接待一半忽然換人了，不知道人家會咋想？

我提着早飯往樓上走，正巧王阿姨拎着只圓滾滾的松獅下樓，“喲，這不是洋洋嘛！好多天沒見了呀！劉伽呢？”

“最近太忙了，公司事多，劉伽出差了，他的事更多呢！這你家的，以前沒見過啊，好可愛！”我拿出個包子湊到松獅嘴邊，逗了逗，那松獅聞了聞，肥頭一扭。

“別給它吃，它嬌慣着呢！吃的比人都好，兒子媳婦出國旅游去了，這才不甘不願的把這狗放我家，每天早上得按時帶它下樓溜，要不然不拉屎不吃飯！”王阿姨氣哼哼的說道。

“哈哈……我家那哈士奇就不一樣，給啥吃啥，而且都是我剩下的，敢不吃？給丫塞屁~眼裏去！”我哈哈大笑，揪着松獅的扁扁的耳朵，扭了好幾扭，松獅讓我煩的直跺腳。

王阿姨哭笑不得的拍我一巴掌，“成天就知道欺負狗，你多大了？放手，放手，跟你說正事呢！”

“阿姨，你說吧，我聽着呢！”我繼續逗着這只松獅，擡頭看了看王阿姨。

“就是你那朋友劉伽啊！他到底是咋想的啊，跟我家慧兒還能成嗎？你跟阿姨說實話，我又不是那種認死理的人！”王阿姨也蹲了下來，一手摸着松獅腦袋，神情很凝重。

我稍微沉思了一下，砸吧下嘴巴說道，“阿姨，我說句實話吧，劉伽他除了長的好看有點才氣，其餘的優點是真沒有，真真兒的沒有！他自由慣了，不喜歡總有人拴着他，他就喜歡到處跑，這樣的人怎麽照顧小慧？你放心嗎？”

“唉！我也不是沒看出來，我家小慧确實也配不上他，這孩子一看就不是池中物……不過……唉！真是可惜了……本來還指望你的，你說連你這樣的都有相好的了，我家小慧怎麽就那麽不走運呢？喜歡一個就得黃……再這麽下去都成老姑娘喽！”王阿姨唉聲嘆氣一半天。

“行了，小慧也挺好的，我們公司有好幾個有錢的帥哥，我給介紹介紹，劉伽是真不行………哎呀，你別瞪我，我害怕！”看着王阿姨那一副要吃了我的樣兒，我往後退了退。

“臭小子，你知道不能行那你還給介紹？我慧兒都不知道多稀罕他，都是你個黑心玩意兒給鬧的！”王阿姨邊說邊狠戳着我腦門，恨不能把火都發我頭上。

“哎呀，哎呀，別打我了！我那是餓嘛，你做飯那麽好吃，我怕你不讓我進門吃，這才拉着他的，我錯了行不？”我邊說邊縮到松獅的身後，還好松獅體型夠大夠寬廣，王阿姨的炮彈威力被阻隔不少。

“別找借口，阿姨啥時候攔着你不讓你進門吃飯了？跟你爸一樣一樣的！行了，趕緊上去吃吧，包子都涼了，我帶着獅子下樓溜溜，連它都不待見你！”阿姨站起身，拍了拍狗腦袋。

松獅乖乖的一步一步的往樓下蹦，小短腿倒是挺靈活的。我忍不住朝狗屁股推了一把，它一個趔趄差點連蹦倆樓梯，吓的抱着王阿姨的腿死都不放，嘴裏還不斷低吼着。我猜它要是能講話的指定在罵，“卧槽！卧槽，吓死了，吓死了……”

“臭小子，你吓它幹嘛？”王阿姨也給吓一跳，眼睛一瞪，雙手往腰上一叉，“欺負它一人話都不會講的有成就感嗎，有嗎，有嗎？”

“有啊，嘿嘿！”我得意洋洋的提着早飯蹭蹭蹭的幾步竄上六樓。欺負狗也是需要智商的，你得分清楚啥樣的狗好欺負，啥樣的不能惹，柿子還挑軟的捏呢，找個大狼狗放着，誰敢欺負啊？

剛一開門，就看見鄭泰支棱着頭發，頹廢的坐在沙發上，“你買個早飯跑國外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中秋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