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事情過去了好多天,鄭泰沒有再次提起,我也就當成做了個夢。
劉伽很快出現了,鄒晃也出現了。他倆似乎是打開了心結,又或者是看透了風輕雲淡,一切順其自然。這樣也不錯,真的挺好。
我查着賬戶上的餘額,有些犯愁,不知道攢多少能夠我出去走一圈。之前聽說有很多人是窮游,花很少的錢走很遠的路。我想,我應該是做不到那樣。
首先,我這個人雖然也沒能多享受,但是絕對吃不了苦,萬一還沒走出S市,就給苦回來了怎麽辦?
第二,我想開開心心的去旅行,不要被物質的東西束縛,說白了還是不想吃苦。
第三,我設想的如果能找到老媽,老爸老媽團聚,我再把哈士奇也接回來!
綜上幾點,努力賺錢才是王道,什麽都是浮雲,浮雲啊,浮雲。
公司裏最近很忙,我已經很多天沒有見到鄭泰的身影了,據說是正參加市裏舉辦的大型競标,如果能拿下标的話,就能參加今年國內家電産品博覽會,到時候國內外廠家都會參觀,這對于産品走出國門是一件有利無害的事,大伯也因為這事已經忙到焦頭爛額。
車間裏機器出了一點故障,雖然沒有人員傷亡,但是工人已經亂成一團,又是罷工,又是靜坐的。我從車間出來的時候,喘了一口長長的氣,感覺自己的耳膜都要震裂了,抱着腦袋在地上蹲了好一會。
“還行吧你?”鄒晃回頭看了我一眼。
“我當然行啊!不行的是你吧!”我站起身,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劉伽已經住在他那裏很多天了,也不知道啥時候能回來。我覺的,我心中的偶像已經被眼前這撲克臉玷污了,之前那種潇灑不羁風流倜傥的形象都削減不少。
“去問問劉伽,就知道我到底行還是不行!”他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嚣張與興奮,連那張冰山牌撲克臉都變的熠熠生輝,被太陽一照,棱角都化掉了。
“我倒是想問呢,人不是還在你那嗎?你讓我問鬼啊?”我咬着牙哼了一句。
“行了,行了!別咒他了,他這些日子确實很忙,等幾天就能見到他了!”鄒晃難得的拍了拍我肩膀,像對待人一樣拍我的肩膀。
“忙什麽呀?忙着跟你上床啊?”我一把甩開他的手。
鄒晃的臉泛了點紅,他輕咳了幾聲,“忙着上床有什麽不好?總比一個人對着漫漫長夜數星星好,是不是?”
Advertisement
“說誰呢?你擠兌我呢!你小心哪天我把劉伽勾搭走了,你一個人過去吧!”我憤怒了,一個人對着漫漫長夜數星星!鄒晃你是太詩意了呢,還是你這麽多年就是這麽過來的?
鄒晃無所謂的轉身往車上走,“你又滿足不了他,我不擔心你!”
“你……個……”我真的很想上去揍他一頓,終于見識到了真正的鄒晃是個什麽德行,靠,那是一張什麽樣的嘴啊?一開口能噎死你。
我居然有點懷念以前的鄒晃,那時候多好啊,我十句話他頂多吭一句,雖然也不怎麽讨喜,但是至少不會随便打擊人吧!可惜,往事不能再提!
“你打算在這過夜嗎?”鄒晃的腦袋從車窗裏伸出來,對着我喊了一句。
“你妹!”我暗暗對他比了個中指,快步往車裏走去。
回到公司後,依舊忙。鄒晃忙着去做産品彙報,我把今天發生的事詳細的整理了一下,做成工作報告,又找到相關領導簽字,核對完所有的事情,天色也黑了,早就過了下班的時間。
開車回家的路上,我去快餐店買了個盒飯。但是快餐店也過了吃飯高峰期,即使是剩菜也已經不多了。我随便點了幾個菜,老板還挺善良的,特地多夾了幾塊剩肉。
帶着盒飯回到了小區,車子停好,我擡頭望了一眼六樓,居然亮着燈,是誰回來了?老爸還是劉伽?
飛奔上六樓,打開房門,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沙發上的劉伽,腳邊還放着個大行李箱。聽到開門的聲音,他沒有站起來,只是側過臉安靜的看着我沒說話。
“你……要走啊?”我看了看行李箱,又看了看他在燈光照射下一張瓷白精致的臉。
劉伽的頭發又長了些,劉海蓋住了眼睛,看不清他的喜怒哀樂。他一手搭在行李箱上,細長的手指輕輕的叩着箱子上的把手,沉默了一會,才站起來,“今晚請你吃飯,不急着走!”
我放下手裏的盒飯,點點頭,“行!咱們出去吃吧!”
我換下衣服,帶上手機鑰匙跟錢包,鎖上門,兩人來到小區外面的一家土菜館。這家菜館做的菜還不錯,而且挺實惠,我跟老板要了個包廂。
等待上菜的功夫,服務員抱了一箱啤酒走進來,幫着我們打開後離開了。我遞給劉伽一瓶,自己一瓶,啓開瓶蓋,一口氣悶了整瓶,“說吧!”
“行啊,現在學聰明了,都知道我要說話了?”劉伽一瓶酒沒有灌完,還剩下半瓶。
“你都要走了,總得交代點啥吧?電視劇裏不都是這麽演的嗎?”我又啓開兩瓶。
“什麽交代不交代的,說的跟要死了一樣!”劉伽笑了起來。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想說……說……”
“不用說了,我都知道!”劉伽放下酒瓶,“咱們先好好吃飯,吃完了,我再告訴你成嗎?”
“行!”
這個點,已經沒有多少吃飯的人了,所以菜上的很快。菜并不精致,都很家常,好在大廚對于油鹽辣椒掌握的挺好,而且我倆都沒那麽挑,所以菜很快就消滅了大半。
這是我吃過最悶的一頓飯,席上沒有人說話,只顧着吃碗裏的東西,好像吃了這頓就沒有下頓一樣。
吃飽了,我抹抹嘴,擡頭看着劉伽。劉伽也住了嘴,“這菜不錯啊,不比樓下王阿姨做的差!”
“嗯!我已經飽了,剩下的你都吃了吧!”我把盤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你當我是垃圾桶啊!”劉伽笑罵了一句。
“呵呵……”我也跟着笑了起來,是傻笑。我不知道為啥要笑,只是看着別人在笑,我也會跟着笑,看着別人哭,我也想跟着哭。
劉伽擡手敲了我腦門一下,“你可真白!”
“哪兒白啊?”
“哪都白!”
“你不就是想說我二嘛……”我也拍了他腦袋一下,順便遞給他一瓶剛啓開的啤酒。
“劉伽……你想好了嗎?我是說鄒晃!”我想了半天,還是沒忍住提了起來。
“這個,怎麽說呢?他以前的事情我沒有告訴你,對吧?”劉伽喝了口啤酒。
“沒有!”
“我跟他在大學就認識,你不認識他,他跟你哥是同學,是我的學長!我是參加學校的夏令營的時候認識他的,過程很簡單,看對眼了,然後就在一起過!”劉伽的表情很淡,索然無味。
“然後呢?”
“你不是一直都說我是個浪子嗎?我就是這樣的人,總是想出去走走,想去的地方很多,有時候覺的人生真特麽悲觀,真特麽無聊,真特麽操蛋……總之就是吃飽撐的沒事幹還想找刺激的那種!但是,鄒晃他不願意!”
“然後就分了嗎?”我想到了鄒晃的臉,他一看就是那種務實的人,他不是浪子,他要的東西很明确,目标也很準确。
“沒說什麽分不分的,我脾氣一上來,連吵都沒吵就直接背着行李走了!”
“你一個屁都不放就滾了,我都很替你擔心!”我為劉伽這不負責任的行為吓住了,哪個男朋友能受得了這種人。
“謝啦!”劉伽拿酒瓶碰了碰我的手。
“你爸媽呢?”
“我之前跟着我爸住,他知道我性向後,直接跟我斷了父子關系!我是生是死都跟他沒關系呢!”劉伽說着說着輕笑了起來,但是臉上是說不盡的落寞。
“我一開始挺喜歡鄒晃的,覺的他很穩重,很會照顧人。但是兩人呆一塊,時間久了就開始煩,總想跟他吵,對這樣的生活煩……可是他又冷靜的過分,我們是連架都幹不起來的那種!”劉伽不耐煩的亂抓頭發,劉海被撩了起來,露出形狀完美的額頭和那雙像是用筆畫出來的眼睛,以及眼睛裏掩飾不住的煩躁。
“那你為什麽又回來了?”
劉伽的眼睛看着我,又像是透過我在看另外一個人,“你知道我在四川那年發生了什麽事嗎?山洪暴發加上泥石流,我被困在了一個山洞裏……困了整整三天!那三天就像是三個世紀那麽長,沒有人,沒有任何聲音,沒有吃的,也沒有水,什麽都沒有……什麽都特麽沒有!”
“如果我就這麽死了的話,誰都找不到我,我的憤怒,我的悲哀,我的浪蕩沒有人再關心了!”
“我突然想到了鄒晃,也想到了你……後來我就被救了,然後就打算過正常人的生活,于是開始找工作……一切都進入了正軌!”
劉伽說完後,半天都沒有吭聲。他拿着酒瓶的手一直不停的摩挲着,似乎是想找到一個舒服可以完完整整又不費力的把酒瓶握在手裏的點,卻怎麽都找不到。
我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那你在害怕什麽鄒晃依舊很愛你,他一直在等你……你們那啥生活不是挺和諧的嘛,上床頻率那麽高……嘿嘿……”
“……誰跟你說的?瞎說什麽呢?”劉伽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我整天都忙着寫詞,哪有那麽多時間……”
“一天一次也可以!”
“別胡說了!”劉伽一巴掌打掉我的手,“我只是怕自己會重蹈覆轍,我天生就是這樣的人,記吃不記打,好了傷疤忘了疼……”
“放心吧,鄒晃可不是那麽容易放手的人!”
劉伽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我知道他很迷茫,當那些很期盼很向往的東西到手了之後,總會産生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又或者,像是被抛棄過的小動物,即使再次被撿回去,它依舊會有一種不安全感。
當然,劉伽不是被抛棄,他是自己作的,他最應該擔心的不是被抛棄,而是自己又出去作死,他總是不滿足于現狀,總是想要更好的。可是,誰又知道,手裏已經擁有的不是最好的呢?
我很認真的看着他,“劉伽,我很想打你,你知道嗎?”
劉伽笑了笑,從兜裏摸出一包煙,風流優雅的給自己點上一根,“想打我的人多了去了,你這樣的都可以忽略不計!”
“下次你要還這樣出去作,我就攔着鄒晃不讓他去找你。我們也不去救你,你就自己一個人在那個破山洞,或者什麽破峽谷的等死吧!我再幫鄒晃介紹一個新的比你年輕比你好看比你溫柔的男朋友……你即将要咽氣的時候,就想一想鄒晃正跟另外一個男人在滾床單,所有屬于你的東西都給了另外一個男人!”我一個字一個字的說着,很嚴肅很認真。
劉伽愣了愣,捏着煙的手抖了一下,不自然的笑了笑,“要不要這麽惡毒啊!有那麽年輕又好看又溫柔的男朋友,你不會自己先留着啊?”
“你管我?”我瞪他一眼,搶過他手裏的煙塞嘴裏抽了一口,“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這樣的人,該糟雷劈!”
“哈哈哈哈……”劉伽忽然開始笑了起來,花枝亂顫的笑半天,連眼淚都給笑出來了,“瞧你一臉幽怨的樣兒!哥哥我認識很多帥哥,回頭介紹給你一打,你想怎麽玩都行!”
“我才不要!”我臉拉了下來,還一打呢,你當是雞蛋啊,還論打賣。
“那你要誰?”劉伽學着我的樣子嘆了口氣,仰頭吐出一口煙圈,那煙圈慢慢的往上升,在燈光的照射下,很快就消散了,就像從來沒有過一樣,可是那也只是好像……
“……”我沉默了下來。
“別走死胡同!找個你可以愛得起的人,別把人生都浪費過去了,也別被男人牽着鼻子走!”劉伽抽完一根,又點了一根。
“知道!”我點頭。
“嗡嗡嗡……”桌子上的手機發出的震動聲。
劉伽瞥了一眼,接過電話,“喂?鄒晃!嗯,我在吃飯,跟洋洋,你不用過來,我晚上不回去!”
“說了別來,他一毛都沒長齊的屁孩,我能跟他發生什麽啊?”
“我沒抽煙,也沒喝酒!說了你不信是怎麽回事?要我把心都掏出來給你看?”
“行,你明早過來吧,你現在來了也找不到我,乖……啵!”
“……”聽着劉伽的電話,我已經從裏到外石化了。把心掏出來?乖?這是對鄒晃說的?鄒晃其實是個悶騷男?鄒晃喜歡別人把他當孩子養?靠……
劉伽挂了電話,不好意思的瞅我一眼,“賤笑了!”
“你倆誰上誰下?”我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不一定,看心情!”劉伽滿不在乎的哼了一句。
“哦!”我恍然大悟,即使是被上,也比一個人對着長夜漫漫數星星要強上百倍吧,鄒晃也不傻啊,他當然不傻,他是智商跟情商都超群啊!
我們倆又喝了一會,酒也差不多了,我又去了趟廁所,回來後看了看手機,已經夜裏十點多了。劉伽出去結賬,我跟着他身後往外走。腦子挺清醒,只是腳有點軟,只好抓着他手臂。劉伽索性把我胳膊架在他肩膀上,兩人攙扶着往外走。
出了開着空調的飯館,迎面撲來一陣熱氣,T恤衫馬上就貼在了皮膚上,黏黏糊糊的有點難受,我不耐煩的撓了撓脖子,有點癢,過敏反應來的可真及時,比林琳姨媽都準。
“怎麽了?”劉伽扭頭看了我一眼。
“癢!”我用手繼續撓着。
“我看看!”劉伽低頭,扒着我T恤領口,仔細看了看,又拿涼涼的手指頭摸了一下,“是過敏嗎?要去醫院嗎?”
“沒事!回家養幾天就好了!”我擺擺手。
“嗤……”一輛汽車貼着我右側手臂開了過去,悄無聲息的停在了我們面前,我吓了一跳,正準備開罵的時候,車窗戶打開了,鄒晃那張黑冰臉冒了出來,“劉伽,回家!”
“噗嗤……”我一下子樂出了聲,這麽繞口的倆詞,他居然能喊的這麽不帶笑場,牛人!
劉伽愣了一下,怒氣橫生,“你丫怎麽來了?我不是讓你明天過來嗎?你來幹嘛?你怎麽知道我在這?你特麽跟蹤我?”
鄒晃大步走了過來,一把甩開我搭在劉伽肩膀上的手,扛着劉伽就往車裏走,“丢一次就夠我受的了……我就知道這小子不安好心,剛我那麽遠都能看見你倆頭靠頭,手摟腰的!”
我哭笑不得,“我就是一毛沒長齊的屁孩,鄒晃你對自己也太沒自信了吧?”
“千裏之堤毀于蟻穴,你就是一螞蟻蛋,我也得防着!”鄒晃一把将鄒晃摔到汽車座上,鎖好車門,系上安全帶,發動汽車。
“行李,行李啊!我行李還在他那!鄒晃你別跟我犯渾,我跟你說我……”劉伽使勁拍着車玻璃,邊拍邊罵。
“鄭一洋,明天把行李給帶公司去!少了一點東西,我砍了你!”鄒晃吼完這一句,汽車急急忙忙的轉了個頭,火燒屁股一樣消失在大馬路上。
我站在馬路邊上,笑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