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節
在王萍身邊,腰挺的直直的,兩手放在膝蓋上,仰着頭,看着同樣白花花的房頂,安靜的等待。
王萍被眼前的陰影遮住眼,輕輕仰臉,看着眼前的後背。
消瘦挺拔的後背,肩膀較一般女性稍寬一點,站如松行如風坐如鐘說的就是眼前這人,這個後背寬厚過,結實過,放着臉頰時有過柔軟的碰觸,環着手臂時清楚摸到過肌肉的紋理,爬在這個後背上被寵溺的背起過,靠在這個後背上安心的望過星空……雖然,不是男人的後背,比男人的後背單薄纖細很多,卻更加的柔和貼切的後背。
王萍擡起手,用細的可怕的手指戳了戳王平的後背,進而顫抖的攤平手掌,扶上同樣輕顫的後背,王萍抿着嘴角,眼淚湧向臉頰,滴落在衣襟上。王平仰着頭,沒有理睬眼角的淚水,只是仰着頭,依舊安安靜靜的坐着。兩只手卻緊緊的扣在一起,指關節繃成白色。
王萍兩只手撫摸着熟悉的後背,跪着雙腿,身體向前濕潤的臉頰蹭向王平的背心,緊貼着後背仔細聽着王平的心跳,“撲通,撲通,撲通……”依舊規律的心跳,跳酸了王萍的鼻子,王萍閉上眼睛将臉埋在王平的脊背中,王平勾下脖子,也閉上眼睛,淚滴打在顫抖的雙手上。
王萍抽泣着,含糊不清的說着話:“w……不生氣了好不好?我們還是好朋友……你別不理我啊……”
王平側頭,下巴放在自己的肩頭,聽着王萍的呢喃:“我不好你就說啊,你說了我就改,你說,我就改,可你,可你怎麽就這麽狠心,說走就走,說走就走了……”
王萍從背後抱住王平,爬在想念已久的後背上嚎啕大哭,王平擡手,握住停留在自己胸口的那雙手,牢牢的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仰着脖子無聲的淌眼淚:天意弄人,還是造化弄人,原本就不該任性的去靠近和接近背後的這個人,卻一步步靠近,一步步基礎,無意識的把對方豢養成習慣。
感情不可怕,感動不可怕,心跳加快不可怕,不由自主不可怕,可怕的,是習慣,是在不知不覺中被包圍被熟知,被養成習慣。
習慣了吃飯半份,習慣了打水四壺,習慣了燒烤配啤酒,習慣了睡前說晚安,習慣了問下一餐吃什麽,習慣了難過的時候依靠,開心的時候擁抱,習慣了回頭就嗯那個看到,習慣了身邊有另一個人,這個人像空氣一樣無時不在,又像空氣一樣必不可少,這個人像油潑面裏的熱油,像餃子皮兒,像甄糕裏的糯米,像肉夾馍的馍,像羊肉泡裏的湯,像擀面皮裏的面皮,少了,不是原本的模樣,少了,就不是原來的味道,而習慣,就是不能沒有這個人。
女人比男人更容易養熟,因為女人更容易習慣,更容易依賴,習慣有人陪,習慣有人可以依靠,習慣有人相伴。
王平陪着王萍,王萍不肯出門,不肯見太陽,不肯站在天空下,不肯坐在草坪中,甚至不肯看飛雪。兩人說話或者不說話,只是在屋內,一起靠在牆邊,扭頭就能看到,擡頭就能看到,回頭就能看到,側頭也能看到,什麽都不做,就這麽看着,互相看着,頭看着,抓緊時間看着,看到眼睛裏去,看到靈魂深處。
王萍的情況比較嚴重,罂粟像王平一樣,深深的紮進王萍的骨髓裏,戒掉?強行戒掉罂粟就像強行剝離王平一樣,王萍承受不起,也不想承受,也無力承受。
王萍接受治療,卻是消極的,王平看在眼裏,卻說不出口。
端着牛奶回到房間,王萍放下手中的報紙,對着王平微笑:“今天,去曬太陽吧?”
王平瞥了一眼報紙,拉起王萍的手。
Advertisement
戒毒所的環境很好,又有陳皓清特別照顧,後花園裏沒有花,剛剛灑過一場雪,朵朵斑白的積在長青葉上,枯黃的草坪上也是薄薄的積雪,天上挂着太陽,卻不曬人,甚至連絲溫暖的氣息都沒有,只是太陽而已。
王平在石凳上放上小被子,王萍笑着坐下,挽着王平的胳膊,靠在一起,看着天上并不溫暖的太陽。
王萍不說話,王平就也不說話,只是安靜的陪伴,安靜的一起看着太陽從半空中慢慢的到了天邊,看着天空從灰白變得灰蒙蒙。
王萍在王萍的肩膀蹭了蹭自己的臉:“看起來,還有一場雪。”
王平擡起手,把人圈在懷裏:“春天就要來了。”
王萍點頭:“江生……結婚了……我看到公告了……”
不等王平說話,王萍接着說:“你去了吧?然後才來的?”
王平點頭:“嗯,去了。陳皓清告訴我,你在這兒的。”
王萍彎了嘴角:“他說各自獨當一面,他說合起來是整片天,他說,把最好的我給你……”
王平擡手放在王萍的頭上,攬進自己的肩窩。
王萍埋住臉:“不許拿戒指,不許求婚,也不許儀式……”
王平沉默了,王萍也沉默了,太陽消失不見,王平抱着睡着的王萍回房間,王萍說的很小聲,王平卻是聽見了,王萍說:“我沒有最好的自己可以給你了。”
二十二
王萍走的突然,一夜之間,古都飄了雪,王萍再沒有睡醒。
王萍走的并不突然,突然要看太陽,突然說了那麽多話,突然平靜如水,突然乖巧溫順的依靠以及突然的勾唇微笑,像多年前一般,眯着眼睛彎着嘴角對王平微笑。
王平握着口袋裏的盒子,轉身離開。
人生的岔道口很多,徘徊不知所措的時候也很多,走錯了路又拐回來的很多,走錯了路再也回不來的也很多。
陳皓清沒有被性向的問題沖擊到什麽,将更多的注意力引向了新産品以及開拓新市場。
張正義更是沒有被波及,甚至沒有被提及,沒有任何影響,下去鍛煉,也只是為了走了更遠。
席小東的變動最大,卻終于回歸了正軌。
正軌嗎?王平被自己的想法笑到了,是了,是正軌,席小東的正軌就是和白平雲幸福和快樂是結局。
至于江生。王平窩在小樓書屋三樓靠窗的角落裏,三樓做了些變動,原本就沒有幾個的幾何凳子被堆在角落裏,換上了粗布地毯,腳底可以踩到針腳,胳的真實。
三個單獨的工作間照舊,江生根據心情随便進哪裏,全都随心所欲,只是新婚燕爾,江生只去設計師的辦公區。
婚禮上遇到的女孩兒偶爾會來三樓,抱着本書靠在大大的機器貓玩偶懷裏。
張正義偶爾也來,就地盤腿坐下,拉個凳子趴着,等江生端上飯。
王平看着歲月靜好現世安泰的人們,露出羨慕的微笑,又變成安心。
江生遞上一杯溫開水,靠坐在王平身邊,在圍裙上擦了擦自己的雙手:“傻瓜,你也會幸福的啊!”
兩人一起看着狼吞虎咽的張正義。
張正義擡眼瞟牆角的兩個人,一個環抱着蜷着的雙腿,一個盤腿打坐的攤着,雙手捧着一杯水,一樣認真的看着自己,張正義輕咳一聲,将面湯倒進嘴裏,推開面前的凳子,雙手放在自己的腳上,和牆角的人面對面坐着。
六只眼睛相互對着,就是不說一句話。機器貓懷裏的人看着三個人遲疑的開口:“要不,我回避?”
江生看王平,張正義看王平,王平看張正義。
雖然相處不多,也都清楚明白女孩兒時可以信任的人。
王平勾了嘴角:“不必,你繼續,希望不會打擾到你。”
女孩兒含笑點頭,重新回到書中。
張正義趁這空擋收拾了碗筷,三個人重新六目相對。
倒是張正義先笑着開了口:“要問什麽,說吧,能說的我都說。”
張正義看着王平加了一句:“畢竟,都是自己人。”
王平喝了口水,開了口:“她……後來……”
張正義摸了摸鼻子:“她父母來的……”
張正義在口袋裏摸索了半晌:“帶不走,被遺落在角落裏的。我猜可能是你的。”
王平看着攤在張正義手掌的那只指環,半天沒有動靜。張正義舉着手掌,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江生推了推王平,王平才回過神,彎腰取回張正義手掌中的指環。
七年前的那項任務,帶給王平一身傷,也帶給王平榮譽,還有為數不多的假期。肩上扛着榮譽徽章,帶着還不夠養傷的獎金,王平仿着維多利亞與亞伯特博物館中的那一款對戒,訂制了手中這一對。一只前些日子藏在了王萍的口袋裏,正視現在又回到自己手中的這一只,另一只在自己的外套口袋裏。
王平捏着指環,掏出口袋裏的盒子,重新将兩只放在一起,打開盒蓋,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