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守書房不是什麽累人的技術活,相比廚房洗菜做飯,伺候主子,洗衣擦地,點熏香守長夜等等,簡直不要太清閑了。
平津侯府的書房不少,尤酌守的這一處最為安逸。書房是侯府嫡長子的,築在他居住的清竹苑裏。
清竹苑以景起名,裏面種了很多的清竹,有水榭亭子,有荷花池,池裏養了紅色的鯉魚,還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抛開別的來說,尤酌很喜歡這個地方,值崗守書房的時候自在。
清竹苑很大,幾乎占了候府地勢的三分之一,足見平津侯爺對他這個獨子的寵愛,是真舍得劃地方。
尤酌來了小半月有餘,沒見到清竹苑的主人,雖然經常有人打掃院子,觀察入微的她稍微掃幾眼便知道,這院子很久沒有人住了,少了人煙。
鳶溪送尤酌到苑門口,尤酌便叫她回去。
臨走之時,鳶溪說了一件事情,“按照最近的時日來算,公子前幾日年及弱冠了。”
尤酌不甚在意,“哦。”難不成沒見過面的侯府公子要回府過生辰嗎,之前怎麽沒聽說有這件事情。
鳶溪看左右沒人,點點她的腦袋瓜子,“也就是說,公子要回來了。”
尤酌:“?......哦。”尊貴的公子回不回來,關她何事。
鳶溪點頭,“這件事情八/九不離十,你入府晚不清楚這件事情,之前夫人就有提過,公子在外修養,年及弱冠便回來,我算算日子大概也就這幾天公子便會到府上,最近夫人也有心,親自外出買了不少布料,采買的料子顏色明亮,侯爺向來不愛穿,看樣子是給公子準備裁新衣,這件事情很多人都不知道,我與你說了,你記在心上,最近注意一些。”
為何要注意?心裏有疑問,尤酌也懶得打聽,無論什麽,鳶溪不會害她就是,随即點頭應下,“鳶溪姐姐,那我需要做些什麽嗎?”
話到嘴邊,鳶溪猶豫再三還是沒有說出口,尤酌底子幹淨,人也乖巧,夫人見過,心裏定有計量,無需她多費口舌。
罷了罷了,要真與她說了,她上心注意,反倒失了平常心态,只怕才是會出些什麽幺蛾子,尤酌來的這半個月,幾乎沒給她惹過什麽事情。
又叮囑了一番細節,鳶溪才離開。
尤酌悠悠走着,時不時撫過鵝卵石路旁叫不出名的珍貴花竹,老毛病又犯了,她想要摘幾朵拿來釀釀花酒,提起那個花酒的味道,鼻尖就冒饞,許久沒沾酒了,心裏還真是惦記得緊。
這些花竹都有人照顧澆水,每日清點,要是真被自己折走幾支,只怕要受到夫人責罵,那豈不是要犯船,不可不可,嬌柔的架子還是要端着的。
想起夢裏的男子,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淚,恨不得捶/胸/對天長嘯一番,求放過。
不知道她跑了以後,姑姑有沒有把酒坊照看好,距離上次,姑姑已經很久沒來信了,會不會出些什麽事情,再着急也只能靜靜等回音。
亭廊下面的紅鯉魚跳來跳去,濺起一池水花,有幾只過分的相拱在一起,跳上荷葉鬧騰得夠嗆,帶起來的水飛到尤酌的臉上.........
這群鬧騰的小紅玩意兒,要不是天時地利人和不合,看她怎麽整治它們,一網而下,全撈起來,頓成紅燒魚頭,清蒸魚湯,水煮魚片,哦,說起來她都餓了。
話說回來,這池子裏面的魚那麽多,要真撈一條洗刷幹淨,烤了吃,不知道會不會被發現。
尤酌真怕管不住自己蠢蠢欲動的手,趕着腳程離開這個讓她忍不住要犯罪的地方。
路途上嚼了幾塊水晶茉莉糕,這甜點膩得慌,平津侯府的婢女吃食不怎麽好,都是控制時辰控制點做飯,還要按等級劃分膳食,三等婢女一般只能吃饅頭菜包,一些小菜,很少能開葷,一等婢女的要好一些,主子不吃的糕點端下廚房,順承下來只有一等婢女能拿,輪到二等婢女偶爾還剩一些,三等婢女就別提了,渣都不見。
尤酌嘴巴很挑,她讨厭饅頭素菜,包子裏面有餡兒,她勉強吃吃,廚房甚少做包子,慣愛蒸饅頭,所以半個月下來,人就瘦了不少,不知情的鳶溪拿了糕點經常留給她吃,尤酌接了糕點,每次都笑嘻嘻說謝。
相安無事的一天,鳶溪早上把書房打掃得幹淨,尤酌下午來守在門口就成,偶爾進去給熏爐添點香料,她尋了幹淨的石階坐下,雙手托腮看着遠處發呆。
她來了這麽久,夫人見了一面,侯爺沒見過,清竹苑的主人也沒見過,提起清竹苑的主人,還真有說頭,侯爺和夫人就一個獨子,疼愛得很,只是因為幼年身子骨弱,送到外面去修養。
尤酌從懷裏掏出一個在廚房順手牽羊來的紅蘋果,擦擦衣裳吃起來,蘋果很脆很甜,解餓解渴。
她運氣還真是夠好,沒來多久,就能夠見到侯府公子,不知道這侯府公子長什麽樣子,入不入眼,脾氣如何?看書房的布置,他或許真是個文雅的人,在外修養的人,應當不會與梁京城裏的的子弟有得纨绔一拼,就喜歡搖頭晃腦飲酒作樂。
蘋果不解饞反而更餓了,話說他過兩日才回來,趁他回來之前偷條魚吃,應當不會有什麽吧。
啃食幹淨的蘋果核被尤酌擡手抛擲到茂密的竹林裏,亂丢東西固然不對,但蘋果核好歹有些養料,腐爛了也能滋養滋養土地,化作春泥更護花。
抓魚去。
旁邊沒人,尤酌手疾眼快,飛身點水只在瞬間,找準池中游動的一抹绫紅色,下手去,連鞋都未濕,手上就拿着一條滑溜溜的紅鯉魚。
逮!別說還挺肥,有口福了。
小乖乖,別掙紮了,誰叫姐姐餓了呢。
至于侯府,來了半個月沒領到一點月錢,飯也吃不飽,撈條魚啃啃,不算過分吧,反正那池子裏面,魚那麽多,少了一條又不會怎麽樣,再說了誰閑着無聊每天數一遍。
書房後方是大片茂密的竹林,拐彎處有一個空閑的死角,竹林太密了從兩側進不去,唯獨一個法子那就是從房檐頂飛身下去。
尤酌騰掠之術極精,她先從書房裏面拿出閑置的碳木,提着魚從書房頂飛去死角,火石身上有,砍了一顆青竹削成架子,簡單收拾好紅鯉魚,燃起火就開始烤,雖然沒有輔料,魚烤幹了依然很香。
書房這塘地方人很少來,味道飄出去也不怕。
對于肉,尤酌絲毫不挑。
三下五除二,解決得幹幹淨淨。
簡單收拾現場,打了個飽嗝兒擦擦嘴角,飛身回去。
鳶溪才說給尤酌聽的第二天,夫人就召集府上所有的人員正式交待了這件事情,命人将府上打掃得幹幹淨淨,任何一個角落都不能放過。
想起那條魚,尤酌吓得半死,但想想那個死角位置偏僻,除非用梯子翻房梁,想必是沒有人會發現的。
公子回府是件大事兒,為了給寶貝獨兒接風洗塵,府裏弄得一派紅火,挂上紅色的燈籠,清竹苑的竹子也沒放過,萬綠叢中點綴不少的紅色,相得益彰沒有,反而有些突兀,或許是尤酌瞧不上這抹紅,入不得眼,從來不會這樣,主要還是之前那件事情留下的陰影,無論怎麽看,抹紅像極了她流失在塌上的清白,讓她不得不再次想起那個年輕俊美的假道士!
寶刀初拭,差點沒給她搞死送走,要不是她有些底子,青天還沒翻白眼,她就先蹬腳歸西了。
侯府公子回府的那天,風和日麗,平津侯府門口敲鑼打鼓,迎接公子回家,湊熱鬧的婢女将院子圍得裏三層外三層,尤酌個子不高,站在外圍連個毛都沒看清。
唯一的改善便是,公子回府,夫人高興,特地給府上的所有人都派送了紅封,是五百文錢,尤酌拿去廚房給人換了幾塊牛肉幹巴,幾口吃完壓根不夠裹腹,解解饞倒還行。
公子回府很多天了,沒來過一次書房,因此尤酌一眼也沒得見公子長什麽樣子,就夜晚回去婢女房睡覺的時候,聽那些慣愛議論見過公子的婢女,一臉懷春嬌羞說道,“公子長得俊美非凡,溫文爾雅,看一眼我都心肝亂顫,真羨慕你們能在清竹苑做事,日日得見公子。”
“一眼你就心肝亂顫了,要真讓你在清竹苑做事日日得見公子,無需半日,半刻鐘你就渾身抽搐,離開人世。”
“哎呀,芝蘭姐姐,你別在意這些,我說的是真的.........”
尤酌抱着被角,聽着旁邊人七嘴八舌讨論着,公子風華無限,才來一兩日,就把目光都轉移了,盯着尤酌找茬的人,近日完全沒空理她,似乎把她忘記了。
少了她們,生活都安靜不少,尤酌還點不習慣。
心裏想起來一件事情,談起俊美無雙,被她拗翻的道士那才叫一絕,講真的,尤酌開酒坊的那些年什麽俊俏少年郎沒見過,就沒有幾個能比得上那道士的,寥寥無幾。
尤其對方活還那麽好是吧,要是沒點身份,去做點別的那啥的活計,肯定也能賺個滿缽滿盆,她可不是表面的嬌弱女子,連她都被放翻了,只怕別的女子真的嬌弱,招架不住。
公子的接風洗塵宴,設在兩日後,清竹苑的水榭亭子。
美味菜肴,新鮮瓜果,精美糕點,香醇美酒,應有盡有,還特意請來了梁京城裏有名的倌兒前來,隔着仕女圖屏風撫琴助興。
來的人,大都是梁京城官家的貴公子,論起身份來,一個比一個橫,要是被貴人瞧上,就是做通房丫頭,那都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要是運氣再好一些,做了姨娘更是求之不得。
所以無論是幾等婢女,皆擠破了頭皮要去亭子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