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思

第83章 銘牌

門被輕輕地推開，宋秋江拎着飯盒回來了，他看了看流淚的Lucia，趕緊放下手裏的飯盒走了過來。

宋思凡從善如流地放開Lucia，換宋秋江接過來抱在懷裏，皺着眉頭看着他，用眼神詢問：臭小子，怎麽回事兒？我才剛走開一會兒你就把我老婆弄哭啦？

宋思凡從桌上抽了張抽紙遞給Lucia：“妝花了就不完美了，你下午不是還要去接受專訪？”

Lucia沒理他，宋秋江接過紙巾給她擦了擦暈開的眼線，裝模作樣地看了看：“嗯，沒花，還是很完美！”

Lucia白了他一眼，接過紙巾按在眼睛上，聲音已經回複了正常：“你來這麽一出，叫我專訪怎麽說？”

“您不是很早就教過我嗎？”宋思凡拿過桌上的飯盒打開，擺在Lucia面前，“只要保持微笑，禮貌地看着對方，說，‘你猜？’就可以了。”

Lucia斜眼看着他：“然後你就如願以償滾回瓷國了？”

宋思凡貼心地擺好刀叉，收手站在一旁，垂下眼睛：“您是困不住我的。”

Lucia氣不過，瞪着他問：“既然想留在瓷國，你還跟我回來幹嘛？”

宋思凡穿着發布會回來的西裝，英姿筆挺，像極了年少有為的青年才俊。Lucia突然有些心酸，從小到大從來沒有讓她操過什麽心的兒子，卻在成年後，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上次宋思凡的離家出走鬧得天翻地覆，對于性向問題，Lucia和他彼此都沒有精力再次互相折磨。她願意妥協一部分，就算對象一定要是同性，至少也是個身份家室相當的人物，才稍微能撫慰她的退讓。在看到雷蒙的那一剎那，她的心狠狠地跌倒了谷底。太平凡了……沒有任何背景保障，萬一又像之前那樣，兩個人跑到瓷國浪費個幾年的光陰，然後分手。她承受不起，齊亞也承受不起。

她深吸一口氣：“聽我說，你現在還年輕……”

“我已經不年輕了。”宋思凡溫柔地打斷她，“年輕是我之前的所作所為，不顧一切地逃離，只為了跟喜歡的人在一起。那個時候，我根本不會考慮那麽多。我不是從前的我了，既然家族是繞不過去的一個坎兒，那就直面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向您證明，我不會再為了感情而放棄事業，也不會再為了私欲放棄家族。就算您不認可我的選擇，我也不會讓您失望。”

“可你還是要回去。”

“我知道您擔心我不會幸福，擔心我任性置家族于不顧，這次我回瓷國不光是為了雷蒙，也是帶着目的回去的。”

“什麽目的？”

“瓷國近年來發展迅猛，未來肯定會取代米國成為新的金融中心。我已經考慮好了，我想把總部搬到瓷國去。這次回去，是為了給以後總部搬遷做準備。所以我來米國，證明給您看，我完全有能力幸福，也可以兼顧事業，現在董事會和外公都認可了我的決定，只差您了。”宋思凡一字一句說得很慢，但很堅定。

Lucia緊閉着雙唇，內心閃過千思萬緒。如今瓷國的經濟發展有目共睹，早在她和宋秋江結婚之後經常陪他回瓷國，那時候她就有預感，瓷國的發展必定會超越米國。總部搬遷過去不僅會節省很多成本，還能開拓東南亞新的市場。

但是塞缪家族在米國根深蒂固，搬遷牽扯到多方利益，牽一發而動全身，所以她之前雖然有想法，卻遲遲沒有付諸行動。多年以來她都在私下籌備，包括之前借着劉毅斌的事情打擊董事會，都是為将來搬遷鋪路。她打算一力承當搬遷的後果，把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然後讓位給宋思凡。這也是她急于讓宋思凡回來繼承家業的原因之一。

為了這個目的，多年以來她不惜封鎖消息，在公開場合緘口不言繼承人的意向和齊亞以後的發展方向，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關于宋思凡的個人信息。這也是為什麽，當她放出風聲召開發布會将要決定下一屆總裁的時候，會招致大批記者聞風而動。

聽宋思凡的口氣……他已經早早得到了董事會的認可，連Max也支持他的決定。雖然與自己多年的鋪墊分不開，但是宋思凡替她做了最終的公開，還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又看了一眼宋思凡，這件事根本不可能在他回來的短短幾天內解決，只能說明他早在瓷國的時候就開始謀劃了。自己多年的夙願有了突破，卻是自己的兒子用來對付自己，Lucia一時間不知是喜是憂。

宋秋江見她已經恢複，便松開手開始幫她分魚排，三人無話，只有金屬刀叉劃在紙盤上，發出輕微的聲音。

宋秋江切好了魚排，用叉子叉了一塊遞到Lucia嘴邊：“要我喂你嗎，親愛的？”

Lucia盯着一旁的宋思凡，問：“機票訂好了嗎？最近航班比較緊張，要不要讓秘書幫忙？”

“不用了，我回來的時候改簽的是往返機票。”宋思凡聽出Lucia的松口。也悄悄松了一口氣，他的行為近乎逼宮，Lucia執掌齊亞多年，大權在握，他擔心她接受不了別人挑戰她的權威。

幸好……幸好是親生的。

宋秋江對他眨了下眼睛，宋思凡會意，退出房間，留給夫妻二人一點私人時間：“我去給您倒杯咖啡，配魚排解膩。”

關門的那一剎那，他聽見Lucia冷冷地說：“兒子背着我做得這些你好像一點兒也不驚訝嘛，嗯？”

宋思凡微笑着，低頭拿出一直沒還給宋秋江的手機，發了一條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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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蒙收拾着為數不多的行李，帶去的食物基本都吃完了，他又沒錢買奢侈品和特産，只好拎着空蕩蕩的大行李箱灰溜溜地回到了瓷國。

李玉萍對于他帶回來的小禮物還算滿意，不過也可能是因為心思都撲在康複中的雷震天身上，所以并不是太在乎雷蒙帶回了什麽，只是随口說了他幾句又亂花錢了。

雷萌拿着禮物三番五次對雷蒙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搖搖頭，什麽也沒說。

雷蒙為了倒時差睡了一覺，醒來就馬不停蹄地回到公司，開始處理項目。這次徐耀可沒有再伸出援手，大大小小的事務排山倒海般得襲來，雷蒙忙得根本沒心思傷感逝去的愛情。

下午徐耀打了個電話，讓雷蒙去一趟他的辦公室。

雷蒙一進門，徐耀就丢了一張紙過來：“總裁很少親自簽署分公司部門總監的任命書，趕緊珍藏起來吧。”

雷蒙接住掃了一眼，任命書上寫着他将接替宋思凡成為新的項目管理總監。他盯着下方Lucia花式的簽字，這是……明确告訴自己宋思凡不可能回來了？還是對自己出國破費一趟的補償？

雷蒙撇撇嘴，把任命書随便疊了疊放進口袋：“那你呢？”

“我要去亞太區總部了。”徐耀漫不經心地回答，“反正都還在B市，你不要太想我。”

“你終于要去了？”雷蒙眨眨眼睛，“那許微塵怎麽辦？”

徐耀矜持地略一沉吟：“我們現在是戀愛關系，同一個公司的上下級不方便。”

雷蒙無語：“你丫當初追人家的時候怎麽沒想過不方便？”

徐耀掏出新買的鋼筆放在手上，習慣性轉動起來，意味深長地說：“因為異地戀……都是沒有好結果的啊。”

雷蒙滿臉黑線，摔門而出。

徐耀看了一眼手裏的手機，殘忍地删除了宋思凡發來的短信。就沖這惡劣的态度，還想讓我繼續當廉價紅娘？門兒都沒有！

消息傳得很快，任命書通過公司網站和郵箱已經告知了每一個人。雷蒙從三樓銷售部到二樓項目管理部短短幾步路，遇到的每一個人都在向自己道喜。

途徑項目管理總監辦公室的時候，保潔阿姨剛好抱着一摞文件從裏面走出來，雷蒙皺了皺眉，快步追過去：“這是幹什麽？這些文件有些還是要用的，誰允許清理掉的？”

“啊……雷經理，這些不是要清理掉，我打算先拿出來放在閑置的櫃子裏。行政部說您馬上要用這間辦公室了，所以叫我趕緊打掃幹淨。”保潔阿姨解釋道。

雷蒙冷靜了下來，先道了歉，揮手讓她繼續去忙了。他下意識想保護這間辦公室，明知道宋思凡已經不可能回來，還是徒勞無功想留住原來的一切。

雷蒙走進辦公室，想象着宋思凡坐在這間辦公室，每次看到自己來，笑着擡頭的樣子。

保潔阿姨不僅從裏面拿走了東西，還往裏面增加了東西。原本只有桌子椅子的簡單配置，現在擺上了衣架、書櫥和盆栽，跟徐耀辦公室的配置一模一樣了，正是之前宋思凡屢屢抱怨缺少的東西。

桌子和櫃子都被重新擦過，臺面上原本放着的文件也都被清空了，只有辦公桌一角的座位銘牌還在。

雷蒙拿起亞克力材質的透明小框架，把中間的銘牌抽出來，想留個紀念。

齊亞機械公司項目管理部

部門總監

宋思凡

S... S

印着齊亞LOGO的紙片上，簡簡單單的四行字，沒想到這麽快，這個頭銜就成為過去式了。

以後宋思凡這三個字前面的擡頭将會是什麽？齊亞集團總裁？董事長？還是CEO？

雷蒙用指腹輕輕摩挲着紙片，突然發現紙片的某個部分有些不平。細細一看，S.S中間有很大一段空隙，像被人用貼紙蓋住了，貼紙也是白色的，黏在白色的銘牌上根本看不出區別。

雷蒙小心地用指甲把貼紙撕下，原本的銘牌，中文名下面寫的是：

Swan.Samuel

怪不得齊亞集團的前臺甜妞不知道宋思凡，這才是真正的他吧……長久以來宋思凡暴露出來的真實少得可憐，只有自己從頭至尾被蒙在鼓裏。

當初他還以為宋思凡的英文名就是姓名拼音首字母的縮寫，而宋思凡一點兒糾正他的意思都沒有，就這麽将錯就錯了下去。

這段感情，是不是也是自己一廂情願的自以為是，再加上宋思凡放任似得将錯就錯呢？

雷蒙緊緊地捏着銘牌，用力到紙張出現了壓痕。他靜默原地，忽然覺得，去米國的自己，真是個傻逼。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們對虐宋總反應不強烈，所以就不虐啦～

最後一個英文名伏筆，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