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思

第82章 逆轉

臺下的照相機不斷地閃着光，展廳裏擠滿了蠢蠢欲動的記者。宋思凡端坐在主席臺上，穿着量身定制的西裝，臉上露出親切的笑容，心裏卻有些漠然地看着這個場面。

他身邊的Lucia低頭翻看着今天的講稿，雖然沒有開口說話，但宋思凡很明顯地感覺到她的開心。一切看上去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再前進一點點，只要發布會順利結束，宋思凡就能夠跟齊亞綁定在一起，再也分不開了。她的目的，終于要達成了。

發現攝影機在對準自己，宋思凡微笑着轉過頭去，對黑洞洞的鏡頭展現自己的魅力。要是雷蒙能通過鏡頭看見就好了，他想，也不知道他住的旅館裏有沒有電視機。

另一旁的宋秋江趁Lucia走開跟媒體打招呼的時候，悄悄靠近宋思凡，低聲問：“你确定要這樣嗎？”

宋思凡優雅地收回視線，同樣低聲回道：“都這個時候了，你要後悔？你幫我都安排好了嗎？”

“我只是有點擔心你媽媽……”宋秋江擔憂地說，“算了，都到這個時候了，再後悔也沒意義。”他看了一眼宋思凡，“希望你是對的……媒體那邊我都已經偷偷打過招呼了，也不知道你之前做了什麽，董事會的那幫老家夥們居然沒人反對。”

看來劉毅斌還是有點用處的嘛……不枉費自己浪費時間跟他折騰這麽久。宋思凡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Lucia借着劉毅斌那件事整頓董事會，已經把異類都肅清得差不多了，沒人敢在這個時候趁火打劫。所以宋思凡選好這個時候反抗Lucia，這樣一來就只是他跟Lucia兩個人的鬥争。

“董事會我只是狐假虎威稍微敲打了一下，他們現在都是驚弓之鳥，不敢在這個時候出頭的。”

宋秋江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我怎麽覺得你在瓷國的時候就跟董事會那幫人有聯系呢……否則就算你媽媽之前再怎麽敲打，他們也不會這麽快地認同你的主張。”

宋思凡正色道：“你想太多了。”

“懶得管你，”衆目睽睽之下宋秋江也不敢做什麽太大的動作，“只是那一位……我沒辦法保證……”

“我明白，”宋思凡拍拍他的肩膀，“畢竟是你愛情道路上曾經的大BOSS，你不敢面對，我能理解。”

“我才不是不敢……”宋秋江悻悻然地說，“我拐走你媽，他至今都沒有完全原諒我……”

“所以我自己已經打過電話了，”宋思凡聳聳肩，看似不在意地說，“盡人事知天命，如果他真的不肯站在我這邊，那也沒有辦法。”

“倒是你……”他看了一眼宋秋江，“萬一被盧西亞女士知道了，你沒關系嗎？”

“當然有關系啊！”宋秋江緊張道，“所以你千萬不能讓你媽媽知道！”

宋思凡沒什麽誠意地說：“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我盡量吧。”

“臭小子，你——”宋秋江正準備教訓他兩句，Lucia回來了，好奇地看着他們父子：“你們在說什麽？”

“沒、沒什麽……”宋秋江心虛地轉過頭。

發布會如期舉行，Lucia先是彙報了齊亞去年的財政年報，然後介紹了今年的發展計劃。臺下的記者們虎視眈眈地等待着，很明顯心思并不在她介紹的這些內容上。發布會最大的亮點，就是最後Lucia會宣布下屆齊亞的總裁，而她自己僅會繼續擔任董事長一職。

終于Lucia把慣例的報告都讀完了，她回到座位上，頓了頓，像故意吊足記者們的胃口似得，慈愛地看着宋思凡，好整以暇地宣布：“下面，我很榮幸地為大家介紹——”

展廳的大門被突然推開，記者們匆忙轉頭，在發現了來人之後，驚呼聲此起彼伏，原本對準主席臺的鏡頭閃光紛紛轉而對準了門口。

Lucia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斷惹怒了，但在這種公衆場合她并沒有表現出來。她沉穩地坐在椅子上，直到來人走到展廳中央的燈光下。

那是一張蒼老卻矍铄的面容，頭發和胡子都花白了，只一雙茶色的眼睛流淌着睿智的河流。明明每一步都走得很穩健，卻偏要拄着一根紫檀木的拐杖。

看清他的那一刻，Lucia驚訝地站了起來，但她很快恢複過來，就像這人的前來也是事先安排好的一樣，翩翩走下主席臺，挽着他的胳膊讓他坐在剛才自己的位置上。

宋秋江拘謹地打了個招呼：“岳父。”

宋思凡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徹底放松了下來：“外公。”

Lucia心頭一緊，她就知道宋思凡沒有那麽輕易配合，但是沒想到他居然說動了自己的父親，他究竟是要幹什麽……

來人無視了Lucia和宋秋江緊張的表情，笑眯眯地拍了拍宋思凡的後背：“唔，好孩子。”

底下的記者已經按耐不住，有位年輕的女記者搶先發問：“請問Max老先生來到現場，是不是對Lucia女士的決定有什麽異議？”

Max.Samuel，齊亞集團上一屆的總裁兼董事長，現在已經退居二線，擔任齊亞集團的名譽董事長，雖然沒有實權，但仍然常常代表公司形象出現。

“沒有，我支持我女兒的任何決定。對于我的孫子繼承家業，我權利贊成，他是個非常優秀的領導者。”Max對女記者微微一笑，年邁的臉上依稀可以看出英俊的痕跡，歲月更添了理性的魅力，女記者沒來由得臉色一紅，匆忙坐下了。

比起一板一眼總是散發着冰冷女王氣質的Lucia和永遠親切和藹老好人模樣的宋秋江，宋思凡其實更像他的外公——這位一手把齊亞集團從開始衰落重新帶上巅峰的商業帝王。

Lucia悄悄松了一口氣，剛準備繼續主持大局，就聽見Max風輕雲淡地繼續說道：“不過他的年紀還是太小了點，就任總裁一事，還是過幾年再說吧。”

記者們提前已經收到了這個消息，現在又從Max嘴裏說出，就等于把這個消息坐實了。因而場下只是竊竊私語了一陣，記者們互相埋怨着不知從哪兒傳出Lucia的獨子要繼任的消息，害他們激動地白跑一趟。

Lucia的內心掀起驚濤駭浪，表面還要維持着搖搖欲墜的鎮定，Max既然敢在發布會上這麽說，就說明已經通過了董事會的認可，已經鐵板釘釘了，自己再怎麽挽回也是徒勞無功。而這一切，她居然都不知道！她一一掃過默不作聲的宋思凡和宋秋江，好樣兒的，原來只有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裏！

她一口銀牙幾乎咬碎，強制自己深呼吸，忍耐着滔天的怒火主持完了剩下的發布會。

會後記者退場，揮退了其他人，Max把Lucia叫進房間單獨交談。宋秋江在門口惴惴不安地等着，看着宋思凡一臉淡定，忍不住吐槽他：“你丫就一點兒也不擔心麽？”

宋思凡瞥了一眼緊閉的門，輕飄飄地說：“裏面是你的岳父和你老婆，我擔心什麽？”

宋秋江氣急，伸手敲了敲他的腦袋，被他輕易躲開了。

時間過了很久，久到宋思凡還拖着宋秋江中途去吃了個午飯，Max和Lucia才一前一後地從房間裏出來。

Max簡單叮囑了宋思凡幾句，從頭到尾連正眼都沒看宋秋江，拄着拐杖蹬蹬地走了。

Lucia看上去也平靜了許多，宋秋江猶豫着想去抱她，被她一個閃身躲過了。

宋秋江哭喪着臉，憤怒地瞪着宋思凡：都是你幹的好事！害我衆叛親離！

宋思凡主動給了他一個擁抱，用實際行動告訴他：沒有衆叛親離，你還有你兒子呢。

前方傳來Lucia不耐煩的聲音：“還走不走？”

“走走走馬上走！”宋秋江丢下兒子拔腿跑過去，“去哪兒啊？”

“回公司！”Lucia徑自走向停在門口的加長版賓利，“善後！”

因為Lucia還沒吃午飯，愛妻心切的宋秋江提前下了車說要去給她買飯。宋思凡和Lucia經過齊亞集團大堂的時候，前臺甜妞慌忙從花癡中醒來，趕緊叫住他：“Mr.Samuel！”

“怎麽了？”宋思凡走過來問道，“有我的快遞麽？”

“不不，不是快遞！是一封留言。”甜妞從桌上拿起雷蒙留下的字條遞給他。

“給我的？”宋思凡接了過來。

“對，是一位叫Remon的先生留下的，他其實幾天前就來了，但是我不知道他是找您的……”甜妞說着說着，羞澀地低下了頭。她從未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這位齊亞未來的繼承人，一時間心怦怦直跳，“我看他好像認識您，但怎麽不知道您的名字？”

宋思凡的中文名從未在米國用過，甜妞不知道實屬正常，宋思凡笑了笑，沒有作解釋，他展開那張印着齊亞LOGO的紙，上面歪歪扭扭地寫着：Tonight moon is beautiful.

宋思凡無聲地笑了。看來某個文盲……終于明白了啊。

Lucia看他立在原地不動，笑得像只偷腥的貓，不悅地走了過來。

甜妞慌慌張張地叫了她一聲：“總、總裁好！”

Lucia點點頭，湊近看了一眼宋思凡手裏的紙，立刻皺起眉頭：“這是什麽鬼？”

“情書。”宋思凡盯着這句語法不同的英文，悄然勾起嘴角，把紙張重新疊好，放進襯衫口袋，對甜妞道：“謝謝你，他人呢？”

“呃，走了。”

“走了？”

“嗯，他說他要趕飛機什麽的……”甜妞不自覺地緊張起來，不會怪自己沒留下他吧？

宋思凡在心裏嘆了口氣，看來自己這邊也要加緊了……夜長夢多，保不準雷蒙回去後心灰意冷，那可就不好哄了。

Lucia站在旁邊看着他一會兒藏不住地微笑，一會兒又微微蹙眉輕嘆，忍不住沒好氣地說了一句：“你也該走了。”

“嗯。”宋思凡沖甜妞道了謝，一路跟着Lucia回到總裁辦公室。關上門，他在Lucia辦公桌對面坐了下來。

從發布會上回來Lucia就憋着一肚子氣，發布會完全打亂了她的計劃，Max的出現又壓得她的怒火無處可發。她沒辦法在發布會現場翻臉，等發布會結束回到辦公室，各種電話和短信鋪天蓋地而來，全部都在疑問為何發布會內容跟之前的安排不符。

Lucia煩躁非常，本打算一回來就趕忙安撫處理，可是宋思凡大大咧咧地坐在她對面，她實在是擺不出笑臉面對這個罪魁禍首。

“你還坐這裏幹嘛？”Lucia沒好氣地說，“還嫌我不夠亂？”

“盧西亞女士，我需要跟您談一談。”宋思凡一反常态地收起嬉皮笑臉，嚴肅地說。

Lucia不耐煩地合上筆記本電腦：“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宋思凡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奇怪，原本緊繃的臉色有了微妙的崩壞，他的表情既糾結又甜蜜，看得Lucia心裏發毛，幾乎要脫口而出叫他不要說下去了。

“其實我……是下面那個，”說出口之後，宋思凡顯得輕松很多，後面的話很順暢地說了出來，“我的童貞已經被他拿走了，所以我根本不可能再去愛別人了！”

Lucia猛然站起身，胸口劇烈起伏着，最初的驚吓過後她一臉踩了狗屎的表情，眉頭緊緊皺成一個“川”字。她忘了刻意使用惡劣的口氣，輕聲顫抖着問：“你是……什麽？”

宋思凡平靜地望着她，重複道：“我是受。”

Lucia倒吸一口氣，全身脫力跌坐在凳子上，眼睛失神，嘴唇無意義地蠕動着，冰冷氣質全然潰散，碎落了一地的自尊。

宋思凡從未見過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樣子，有些于心不忍，差點準備開口告訴她自己是開玩笑的。

Lucia怕他再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連忙揮手打斷了他：“別說話！讓我靜靜！”

宋思凡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只是走過來抱住她，輕撫她顫抖的脊背，柔聲道：“我知道您是擔心我，您所做的一切是為了我的人生更加順暢。但其實，我有了雷蒙我才能幸福。”

他的話沒起到安慰的效果，Lucia顫抖地更厲害了，她指着門，強忍住沒有崩潰，勉強開口：“你走……”

宋思凡嘆了口氣，低頭親吻着她的額頭：“我愛你，媽媽。”

Lucia的淚水“刷”地流了下來。

——這是宋思凡離家出走後第一次叫她“媽媽”。

作者有話要說： 說好了給你們撸的肥章～～（≧▽≦）/～

看到有小天使說想虐宋總……宋總都這麽拼了泥萌還想要虐他嘛！

話說有多少人想看虐宋總啊？評論裏舉個手呗～

如果人多的話……年糕糕就給宋總加戲虐他……吼吼吼～

對了，感謝BlueLaceAgate扔的地雷，好感動～麽麽紮～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