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神器
一日前。
“人間一年後,既有神器現世。”他掐着手指,仰望浩瀚天際,如是對身邊的人道:“他一定會有所舉動。”
“若真教我一下見着兩個神器,那麽所謂的神器,也不過如此。”
“見着神器是機緣,別人想要都沒有。更遑論像你這樣,擁有其一。”
“也罷,我去會會他。”
“神器即将現世?”身穿明皇袍的男人斜倚美人靠,揚起一絲邪魅的笑容。
他手中鏡子的鏡面不斷地變換形态,最終拼出了一把劍形:“這可有趣了。”
“難怪我在地宮尋不着,原來是藏在這裏了。”
“想要得到我,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他捂着胸口,任血絲自嘴角滑落。
“你的兄弟姐妹都在我手上,你當真要棄他們于不顧?”
他的眼神轉為陰鸷:“他們寧可我棄之不顧,也不願我落入你手中。”若是教他得到了自己,才是真正的不幸,蒼生的不幸。
與他說這些話,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好等待有誰來救自己,直到他在遠處瞄見晃動的影子。
他猛地爆發所有靈力,集中于腳下,沖了上去。
思純突然感到一束光在眼前掠過,一剎那便隐進袖口裏。
緊接着一個男人出現在自己眼前。
最近怎麽了,怎麽突然多了那麽多外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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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那無奈地朝結界波動最激烈處飛去。
正好趕來看見一個男人撒下施了禁界的罩網,罩網落下,未及碰到思純身上就消失不見。
京那無語:“你都不會反抗嗎?”
在男人欲擄走思純前,京那喃念幾聲咒語。
四面八方襲來數條藤蔓将他困住,男人大喝一聲震開藤蔓,笑問:“神山山靈?”
男人認識自己,他不意外,但是常年守在神山的他,不認識那男人:“你是誰?”
然而他不打算回答他。只見他手中黑氣凝成一團,不斷盤旋。
京那震驚,這是…
未等黑氣擲到京那身上,他身前迅速長出許多粗大枝幹,形成一堵牆,替他抵擋這致命一擊。
枝幹頂不住黑氣,很快被擊潰。
使用過量靈力導致京那口吐大量血液,跪倒在地。
這男人,比自己強太多。在意識模糊之際,他只來得及想到這點,然後倒地不起。
“啊——!”
原本欲對他施術法,可藏在他身上的那人,有自我保護的本能,任何投在他身上的術法都會反彈回去。
于是他幹脆選用恒古至今最為實際的拷問方式——鞭刑。
“只要把他交出來,我立刻放了你。”男人坐在他身前的椅子上,涼涼地看着那被繁瑣鐵鏈捆成一團,懸挂牆上的那人。
不知是他嘴硬,還是他真的不知道。除了從他嘴裏聽到因疼痛而發出的□□,再無其他話語。
神山有神器出世,早已在天界傳遍。
因着擔心京那,所以回到神山,果不其然看到被重傷的京那。
花神派遣三界信使——靈鳶傳話于千葉,讓她前來救治。
靈鳶羽翼豐滿,毛色鮮豔,頭戴紅冠,尾帶三條翎羽,唯神山能供養。然而其生存不易,三界僅得數只。他有幸得了一只,在神山放養。
最重要的是,靈鳶能自由穿梭三界,讓它作為信使通知千葉,再适合不過。
千葉管世間所有藥草運作,其親手栽種的藥草中,有起死人肉白骨的神效,因此這時候找她最為合适。
“咦?這身令人厭惡的氣息…”千葉的眼睛死鎖在京那身上,那氣息肉眼看不見,也幾不可聞,可她就是知道了。
“我知道。”花神面上不顯山不露水。
“那你去吧。”
“嗯。”
花神将走之時,條忽被半昏迷的人握住手腕:“他抓了個人…記得…帶他回來。”
“知道了,你安心歇息吧。”
“心月狐,我都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倒欺負我的人來了。”他一雙秋眸似笑非笑,薄唇微微上揚。
“你的人?”
他剛想繼續說什麽,花神便打斷他:“山靈京那。”
“哦,是他啊。”他面無表情應着:“所以呢?你想怎樣?”
帶荊的荊條猛地從他袖口裏竄出,繞着他圍了幾個圈。
他一掙紮,荊條縛得更緊。
花神腳下的地面開始掙動,他立刻往上一躍。
他這一躍,荊條就變得不甚牢固,心月狐趁勢将之震斷。
未等花神有什麽舉動,地縫中鑽出一雙雙帶血骨爪,部分更帶着黏膩惡心的腐肉。
衆多骨爪箍住他腳踝,花神周身爆出仙光,逼退血爪。
他伸出手,衆多花卉于空中盤旋,慢慢彙聚在一塊,花神的手憑空一握。
百萬朵花幻成一把劍。
由嬌嫩花瓣幻化而成的劍,不失寒芒,只消稍微靠近,便能感覺到由劍氣釋放的淩厲氣息。
他把劍鋒朝心月狐劈落,心月狐心驚,大退數步。
千鈞一發間,他架起結界,将自己護在裏面。
兩人正僵持不下時,突見百億祥光,而後漸漸消散。
祥光消散之時,出現九色蓮花座,一人端坐其上。
見此,花神跪地行禮:“百花仙子拜見青華大帝。”
青華大帝微微颌首,端得一副莊嚴模樣:“你把人帶走,餘下的,本座處理。”
花神躬身會意,微一使力,層層繁複鎖鏈就被劈斷。他伸手,在對方落地前穩穩接住。
“東極青華大帝太乙救苦天尊,你不待在你的妙嚴宮,不去教化衆生,跑來我這小地方做什麽?”雖說青華大帝法相莊嚴,可心月狐心高氣傲,無所畏懼。
話音剛落,一陣祥和的琴聲自青華大帝指尖流瀉,平定了他躁動不安的心。
“七絕琴?!”
七絕琴,琴音澄澈透亮,由千年桐木所作,玉石所制,其身洋溢白光,紋路優美,色澤淡雅,乃絕世好琴,三界僅得一把。
這把琴,他怎能不認得,不由逼問:“你從何得來?”
“昔日仙魔大戰後,七絕琴便落入九霄雲外。本座憐它在九霄難遇知音,遂前去尋找,果真不負所望。”
“既然找着,何不物歸原主?”
“原主?”青華大帝輕笑:“彼時它為前主扔到九霄雲外,即是遺棄之物,它就不屬于任何人。找不着便罷,找着,就是本座的。”
“罷了,說不過你。”語畢,長指執起茶杯,湊到紅唇前,淺抿一口。
“放了他們罷,你既已得天下,還有何求?”
“許你好琴也就算了,還要許你放人,三界,可沒有那麽便宜的事。”
“不然,你想怎樣?”纖長手指按在琴弦上,止了猶自顫動的琴弦。
“作為交換,不若,你終身為我彈琴?”
“讓神霄九宸大帝為你彈琴?你倒是很會計較。”青華大帝不怒反笑,笑他一點虧也不願意吃。
“我說了,三界裏,沒有那麽便宜的事。”
“也罷,說不過你。”青華大帝睨他一眼,以他先前的話,回敬他。
他身上有自己的味道,這不是單單親近就能染上的,而是經過更深一層的交流。
這意味着什麽,他當然知道。
花神随口對京那說了句:“我走了,你好好養傷吧。”
京那不鹹不淡地回他:“上了別人就想一走了之?”
花神的腳步頓住。
“要是換了人類女子 ,你大概會被當成薄情寡義的負心漢。”
花神回身,一字一頓:“那你想我怎樣?”
“我又管不了你,只是提醒你而已。”
話雖如此,花神還是留了下來。
若是思純不找自己也就罷了,偏偏他會來這裏是因為自己。
因此他覺得要是他真這麽走了,京那肯定會唾棄自己一輩子。
“你知道,我回到天庭後,會把人間的一切都忘記了?”
思純輕輕點頭。
“那你…怎麽還?”花神這次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沒有別人了…”思純睜着一雙含露目,微蹙眉頭。
沒有別人了,只剩下他了。後面那句,他沒說,但是他明白。
仿佛下一瞬,他就會哭泣。
然而雙方靜默許久,他不問,他就不說,僅僅睜着一雙清澈的大眼睛。
他有一種,自己将要沉淪在那比山中泉水還純淨的墨瞳裏的感覺。
雖然記憶力裏不再有他,但對他的憐惜之情似已刻在骨子裏,讓他情不自禁敞開雙臂,将他攬入懷裏。
這時的思純才真正松下一直繃緊的情緒,柔順地靠在他胸膛上,任淚水盡情灑落。
花神不禁疑慮,七年不長不短,孤苦無依的他,究竟如何堅持下去的?
某天夜裏,幾人待在京那藏匿于神山山脈處的府邸。
“逐日,你當真不要随我們回到上界?”
“人類常言道:知恩莫忘報。他誓死保住我…”
未等他說完,話語就被打斷:“更正,他壓根不知道發生什麽事。”莫名其妙就被他纏上,然後卷入莫須有的風波裏,吃盡皮肉痛。
即使他們是兄妹,她也不能否認這件事是他有錯在先。
逐日瞪着她:“但他确實以肉身保護了我。”
“那是因為他被禁界鎖住了靈力無法自由使用。”連帶的讓在他身上的逐日沒法化人保護他。
“奔月,你一定要這樣挑我的刺?”
奔月彎眉,朝他露出甜笑:“好吧,我閉嘴。”
“總之我要說的是,恩人對我的恩澤,逐日銘感五內,今後我逐日今後将跟随恩人身邊,保護恩人,并為恩人所用。”
此時,一直安靜的花神終于開口:“你急什麽?他本人都沒說要收留你。”
“這裏的人,都不需要你的保護。”沒等衆人反應,他自己很快接了話鋒:“不過…”思純看了京那一眼,才道:“你陪陪京那哥哥吧。”
京那正奇怪着,沒想到他接了這樣的一句話。
這山中過客來往不少,山裏修煉成精的也不少,可真正懂他的卻一個都沒有。
一個看似單純的孩子,卻一語道破了他潛藏的心思。聽着那話語裏滿滿的關懷,說不感動是假的。
然而,未等衆人感動之際,思純又說:“山中失了靈氣,便會令修煉有所阻礙。”
衆人無語,敢情他這是讓逐日看好京那,看好神山,別讓靈氣流失妨礙他的修煉。
“權當,解解悶吧。”思純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花神,毫不掩飾。
沒給衆人反應的機會,他站起身,像被可怕的東西在身後追趕一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禦風而去。
花神一怔:“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