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5)
好奇怪。所謂反常即為妖,他是不是這裏有問題?”她邊說邊用手指了指腦袋。
王薇薇又問:“都很奇怪?怎麽奇怪了?”
江澄溪想了想,掰着手指一個一個地數:“他還問我要不要開個店玩玩什麽的,你說他這到底是怎麽了?我還是覺得這裏有問題的可能性比較大。從醫學的角度來說,男性也是有生理周期,難道他最近內分泌比較high,所以連情緒脾氣也比較好?”她納悶地緊。
王薇薇見江澄溪似乎對賀培安并無半點改觀,沉吟了一下,赤裸裸地問:“那方面呢?”
江澄溪亦在考慮賀培安到底哪根腦筋搭錯的問題,一時間思維沒跳躍過來:“哪方面?”
王薇薇眨着媚眼暗示:“嘿嘿,就那方面,勤奮嗎?”
江澄溪噌的一下面紅耳赤地反應過來,極度扭捏,不知道該怎麽說。
事實上,從結婚後,她就發現了賀培安絕對不會是個gay。最近他更是……江澄溪簡直是欲哭無淚了。
王薇薇是誰,她和江澄溪一起混了這麽多年,雖然不能說是她肚子裏的蛔蟲。江澄溪這副明顯的表情,不用說她都已經知道答案了。
王薇薇的心底忽然更加怪異起來,好像有只手在扯她的心髒,奇奇怪怪地難受。
兩人一起喝下午茶,她見江澄溪懶懶地窩在沙發裏,有一下沒一下地撥着白瓷杯,連精美誘人的蛋糕都沒有一點興趣,顯然是困擾得緊。
王薇薇忽地想起一事,計上心頭,她眼睛發亮地道:“澄溪,你不是一直想辦法跟賀培安離婚嗎?”
卻見對面的江澄溪噌地擡起頭,王薇薇起身到江澄溪處,挨着她坐下來,壓低了聲音:“我剛剛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你要不要試試?”
江澄溪:“什麽辦法?”
王薇薇說:“你上次不是一直在找人紅杏出牆嗎?我們倆真是傻,哪裏還用得着找人呢?不現成擺着一個嗎?!”
江澄溪眯着眼,一臉茫然:“現成擺着的?誰?”
王薇薇字正腔圓地吐出了“賀培誠”三個字。
她解釋道:“不是他還有誰?你想想看,咱們這整個三元城就賀培誠最合适了。換了別的人,借他幾個膽子都不敢。”
王薇薇見江澄溪沉吟不語的模樣,便試探道:“澄溪,你跟賀培安在一起都快半年了,你不會是不舍得了吧?”
江澄溪朝她瞪眼:“你丫才不舍得呢,我巴不得明天就跟他離婚。”
王薇薇頓時彎眼而笑:“那我剛才的提議你好好考慮考慮。”
江澄溪點了點頭。她隐約覺得有些不對,可哪裏不對她又說不上來。
賀培安“恩準”她可以上班了,然而只上了兩天班,江澄溪就已經不想去父親診所幫忙了。畢竟她跟賀培安的關系,偶爾在父母面前做做戲還可以,如果要“長期抗戰”的話,肯定露出馬腳。
事情是這樣的。
江澄溪在賀培安同意後的第二天一早出現在診所門口的時候,江陽愣了愣:“囡囡,你這麽早怎麽在這裏?”
江澄溪嘻嘻一笑:“老爸,你這裏還招不招人啊?”
江陽亦自發愣:“招人?”
江澄溪笑彎了眼:“我是來幫忙的。”說罷,她勤快地戴了塑膠手套,開始清潔衛生。
有患者家屬進來:“江醫生,我家孩子昨晚有發熱,我給他用了物理降溫,現在熱度還可以,剛量過,是……”
熟悉到令人安心的場面,江澄溪露出幸福滿足的笑意,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小鄭對她來工作亦是驚訝萬分:“澄溪,你怎麽來了?”
江澄溪笑:“你說呢?”
小鄭的視線落在江醫生的辦公室,嘴巴一努:“江醫生說你以後不來上班了呀。”
江澄溪自然知道因為老媽石蘇靜的堅持,所以父母一直沒有公開她結婚的消息。她便嘿嘿笑道:“我最近這段時間是有事,但最近有空,就來搭把手,幫幫忙。”
小鄭點了點頭,幾秒後,目光閃閃:“你是不是找到別的工作了?進醫院了?”
江澄溪還是一笑:“秘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小鄭“哼”了一聲,佯怒道:“不說就算了,人家生氣啦!”
江澄溪趕忙湊了過去:“別嘛,最多這樣,我請一個禮拜的下午茶,随你點,無任何上限……”
她的話語未落,小鄭立刻精神抖擻,一把摟住她的脖子:“這可是你說的哦!等一下,等一下……我要用手機錄音……”
江澄溪黑着臉,使勁掐着她的腰:“你丫的,我的誠信有這麽不好嗎?”
小鄭最怕有人碰她的腰、搔她癢癢了,便哈哈大笑着喊:“不是……不是。有道是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我知道你頂天立地、腳踏實地,是個說到做到的女漢子!但還是錄音比較好……救命……救命,女色狼來了!”
一天下來,忙碌且充實。
下班的時候,她跟以前一樣,進了父親的辦公室替他搞衛生。江陽握着杯子喝茶,問她:“澄溪,小賀等下來接你嗎?”
第一天,江澄溪說:“培安他忙,沒時間來接我。”
可等第二天,父親還是這般問她的時候,她便嚴重意識到不對了。跟王薇薇提醒過她的一樣,在父親這裏的工作時間一長,遲早露餡。
她不能繼續上班了,而且晚走不如早走,走得越早越好。
于是,才上了兩天班的江澄溪以賀培安為中心找了個借口跟父親江陽交代後,就光榮地再度“下崗失業”了。
對于她沒在父親診所繼續上班的事情,她例行公事般的知會過賀培安一聲,他只是不置可否地“哦”了一聲,并沒有任何意見。
這一天,在家無所事事的她突然心血來潮,拿了單反相機,到自家門口的林蔭小道上去拍照。她從下午一直拍到了落日,光線的變幻讓每張圖片都漂亮到令人心動。
仿佛是為她打開了一扇門,接下來的每一天,江澄溪便背着她那臺被王薇薇鄙視了無數次的廉價單反相機,遠近距離地去拍照。生活中處處都是美景,一朵花、一叢草、一塊蛋糕、一杯清茶、一道街景,都可以入畫。
江澄溪每天拍出來後,就整理好美圖,配上自己在那一時刻的觸動感受一起發布在微博上。開始的時候,粉絲的增加只是個位數。漸漸的,被轉發的次數越來越多,得到的反響也越來越大,無數的人交口稱贊。
雖然沒有收入,可這樣的認可,江澄溪得到了說不出的滿足,仿佛找到了存在價值一般。
當然她把這句話說給王薇薇聽的時候,大小姐則是一副“I服了you”的無語模樣:“你這種無名又無利、為人民服務的活兒都能幹得這麽起勁,怪不得那些個明星可以連軸轉地跑商演進劇組了。人家那是有名有暴利,那才是真的找到存在的價值。”
對于王薇薇的不認同,江澄溪并不在意。她覺得自己從中找到了快樂,便已經足夠了。
至于賀培安,他也曾撞到過她上網,看到過她來不及關掉的頁面,不過他顯然并不知道是她的主頁,往往站在邊上掃了幾眼,便走開了。
這天早上,江澄溪醒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她“呀”的一聲,從床上坐起來,怎麽會這麽晚了,吳姐也不上來叫她?
她去浴室洗了澡才下樓。吳姐正候着,聽見響動,忙擡頭:“太太,要開飯嗎?”
江澄溪環顧四周,顯然賀培安早出去了,不由得問道:“賀培安今天沒吃早飯嗎?”往日裏,這厮若是吃早飯的話,哪怕她生病他也會把她從床上挖出來的。
吳姐盡心盡職地回道:“吃了,用了兩個荷包蛋,一個三明治,還有一杯黑咖啡。”
那這厮怎麽沒叫自己下來陪他吃飯?這是婚後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真是奇了怪了。
江澄溪一直到坐下來享用午餐的時候,仍舊處于不解狀态。她還在吃餐後的甜品,就聽見有車子駛入的聲音,應該是賀培安回來了。大約是從吳姐那裏知道她在餐廳,徑直來了餐廳。
賀培安迎上了她的目光,眼底帶了薄薄的笑意,在她對面坐了下來,見江澄溪拿了小銀勺沒動,便問道:“怎麽不吃了?”
江澄溪:“我有點飽。”
賀培安起身探手,伸向了她的碟子。這厮居然也不嫌髒,直接用她的小銀勺挖了一口布丁就送進了嘴裏。
她向來喜歡吃甜的,所以廚房裏做甜品的味道都偏甜。王薇薇也素來受不了她吃甜的口味,經常語重心長地教育她:“你要是能少吃點甜食,起碼會比現在瘦三五斤。”
她總是“哦哦哦”地點頭應聲,虛心接受。默默無言但十分勤勞地吃完自己那份後,總是會屢教不改地把手伸向王薇薇面前的那份:“薇薇,你确定不吃的話,我來。”王薇薇每次總是極力忍着,才沒有拍桌而起,憤然離座。
可賀培安這厮居然也沒多說一句話,三口就把她的香蕉布丁給吃光了。
看來這厮是真餓了!
賀培安吃了午飯便又出門了,臨走的時候擱下了一句:“我讓人在MOMENT訂好了位子,晚上六點來接你。”
江澄溪一愣,整個人停下了所有的動作。他這是在約她吃飯嗎?
MOMENT是三元城最有名的西餐廳。別家是店大欺客,但他們家的點卻小到不能再小,位置更少,據說每天不過四張桌子。可是食材之新鮮,味覺之甘美讓人咂舌。一般人根本預訂不到。
等她回神的時候,賀培安和他的車子早已經蹤跡全無了。
那個下午,江澄溪只覺得自己很奇怪,心裏焦焦躁躁的,像是有什麽在撓啊撓的,麻癢難受,令她片刻也不得安穩。
她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怎麽了,只曉得不停地注意時間,早早去洗了個澡,然後進了更衣室,左右都不中意,挑選了很久,才挑了一件綠色的裙子換上。
等了許久許久也不見賀培安回來。
直到天色将黑,她方聽見有車子駛進的聲音。
片刻,有人在卧室門上敲了敲。江澄溪心裏納悶,他什麽時候這麽有禮貌了?正疑惑間,小九的聲音急急地傳來:“賀太太?”
江澄溪去開門:“怎麽了?”
小九的臉色跟他的語氣一樣着急:“賀太太,快跟我去醫院!”
醫院?江澄溪的第一反應就是母親的糖尿病發作了,她的身子晃了晃,脫口而出:“我媽怎麽了?”
小九抹了把汗:“不,不是,是賀先生……你先別急,賀先生的手被刀砍傷了。醫生說沒傷到骨頭,沒什麽大危險……”
她的身子頓時一僵,數秒後,才臉色蒼白地反應過來,後退一步:“被砍?好好的怎麽會被砍?”
江澄溪雖然知道賀培安的背景,可是他出入除了小丁小九等幾人跟着外,平素跟常人是無異的。除了廚房,江澄溪甚至在這家裏連刀也沒見過一把。習慣成自然,她便從未把賀培安跟刀槍棍棒聯系在一起。
小九惶急地道:“賀太太,我瘋了才拿這個來騙你,又不是嫌自己命太長了。”見江澄溪噔噔噔地跑下樓,他三步并作兩步地跟着下樓,邊走邊解釋:“道上的事情都是海叔在處理,賀先生從不過問。可大家心裏誰不清楚,海叔向來把賀先生當兒子一般看待,賀先生的話是很有分量的。他在海叔面前說一句,比誰都管用。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五福的馮財昆那邊才會找上賀先生……”
江澄溪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按道理,賀培安被砍了,若是一命嗚呼,她才應該拍手慶幸才對,因為那樣的話,她就真正擺脫他了。
然而她發現自己好像有毛病,竟然很着急,甚至從未有過的緊張害怕,兩個手心裏頭慢慢的都是冷汗。
病房門口有幾個人穿了黑色西裝門神似的守着,見了江澄溪:“賀太太。”
江澄溪心急如焚,忙推門而進,只見病床前站了一個穿了唐裝的男子,擋住了她的視線,正在訓話:“都說了別小瞧五福這些人,你看你,弄得自己都見紅了,還縫了那麽多針……我再安排幾個人給你,這次看你還有什麽話說!你說你若是有個萬一,我怎麽對得起死去的重爺……”
他見賀培安的視線虛虛地越過他,定在了某處,便轉過了身子。
那訓話之人竟然是當日吃了桂花糯米糕後留下象牙佛珠的人,原來他就是如今三元大名鼎鼎的“海叔”——李兆海。江澄溪頓時恍然大悟,怪不得他當日說後會有期,原來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彼此肯定會再見的。
李兆海朝她和藹地一笑,語調低沉卻溫和,一點也不像電影電視裏頭的那些個枭雄:“小姑娘,你來了?還記得我嗎?上次我說我們一定還會再見的。”
江澄溪點了點頭,輕輕上前。她看見賀培安的左手臂纏了厚厚的綁帶,她的手不能自已地捏握成拳。
賀培安說了一句:“這是海叔。”
江澄溪乖巧恭敬地叫了一聲:“海叔。”
李兆海應了一聲,笑眯眯道:“上次的佛珠算是見面禮了,這一次就沒有了喽。”說罷,他瞅了瞅賀培安,“那你們小夫妻好好聊,我這根木頭就不杵在這裏打擾你們了。”
他說走就走,關上門前,忽地轉身,似笑非笑地道:“培安,你年紀也不小了,有的事情該考慮的也要考慮了。別以後去學校接孩子,讓人誤以為你是孩子的爺爺。”說完,他就推門而出了。
整間病房霎時靜得落針可聞。
賀培安的臉色由于失血,比平時白了數分。他見江澄溪垂了眼站在一旁,什麽動靜也沒有,不知怎麽的便來氣了,沉着臉道:“你不是學這個護理專業的嗎?怎麽一點眼力見也沒的?我要喝水。”
看在他是病人的份兒上就不跟他計較了,江澄溪倒了一杯溫水給他,送至他唇邊,服侍他喝下。
她見滴管裏頭點滴的速度很快,他如今的身體虛弱,太快了怕他受不了,她便低頭替他調緩了一點。這個動作不過數秒鐘,她擡頭,卻見賀培安的神色已緩和下來,又在用那種很奇怪的眼神望着自己。跟每一次一樣,他很快地移開了目光。
不多時,賀培安便阖眼沉沉睡去。
江澄溪望着他,這時才後知後覺地察覺不對,她好像從來沒有跟他說過她念護理的。他怎麽知道的?!
賀培安住了幾天便要求出院回家了。醫院拗不過他,又讓主治醫生詳細檢查了一番,方同意。
由于第一次與賀培安長時間待在一起,江澄溪第一次發現他不愧是一等一的經商人才,太會物盡其用了。
每天早上,從早餐開始侍候他,幫他定時測量體溫,盯着他吃藥,幫他的傷口消毒換紗布,以防發炎細菌感染。幸虧閃躲及時,傷口并不深,兩個星期後複診,醫生說基本已經好了,說完還贊了一句:“消毒護理工作做得好,所以傷口才好得那麽快,傷疤也結得好。”
這一日,陽光暖暖淡淡的,秋日的風吹拂過藤葉的時候,發出好聽的沙沙聲,仿佛是雨聲淅瀝。
江澄溪便與賀培安在他書房的露臺上玩沙蟹作消遣。先前是這麽開始,賀培安說:“這麽玩牌,一點籌碼也沒有,多沒勁。要不我們加點籌碼?”
江澄溪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轉,一副防備表情:“什麽籌碼?”
賀培安懶洋洋地靠着沙發:“我都ok!你決定好了!不過呢,玩點小錢會比較緊張刺激!”
江澄溪沉吟了半晌,點頭:“好吧!你說玩小錢,那玩十元的吧。”
賀培安挑了挑眉,無所謂地道:“随你,我沒意見。現在……”他瞧了一下腕表,“現在是一點十分,既然玩了,怎麽也要玩到三點吧。”
于是,江澄溪回房拿了錢包,開始發牌。
第一副牌,手氣就很旺,拿了三張10,賀培安只有一對,她贏了80元。
第二副牌,她拿了一對J,賀培安什麽都沒有,她贏了100元。
第三副牌,她一對A,橫掃了賀培安的一對K。由于膽子漸肥,錢也壓得多些,所以她贏了200元。
第四副牌,她運氣更旺,居然拿了一個順子,膽子更肥了,于是她 贏了400元。
第五副牌,還是她贏,
第六副也是!
……
江澄溪贏得不好意思了,皺着鼻子樂不可支:“呀,我人品怎麽這麽好呢?”
賀培安一直氣定神閑地窩在沙發裏頭,到了此時才淡淡一笑:“所謂有賭未必輸,還早着呢!”
江澄溪并不說話,只抿嘴微笑,明顯的不認同。
可不過片刻,形勢便江河日下了。她開始輸,後來更是一副接一副地輸。到最後,面前的一堆票票已經空空如也了。
賀培安瞧了一眼,笑:“第一次知道我的人品居然也很好!”
江澄溪有些惱羞成怒了:“我不玩了。”
賀培安優雅地靠回了沙發:“小傻瓜,這個就叫下套子、做圈套,懂嗎?比如有的騙子跟你借錢,先借一萬,加了利息準時還你。第二次跟你借五萬,又加了利息準時還你。第三次借十萬,也準時還。等你對他信任日增的時候,下一次她一下子借三五十萬或者更多後,就逃之夭夭,再也找不到了。”
一張白紙的江澄溪哪裏懂這個,她微張着唇,半天才道:“我是窮人,who怕who!不借就不會上當了!”
賀培安大笑:“這倒也是。”他笑的時候,右邊的臉頰上會有一個酒窩,若隐若現。整個人仿佛身處逆光之中,一片燦爛耀目。
秋日的太陽暖暖地曬在江澄溪身上,太舒服了,加上老是輸,一點勁兒也沒有,她覺得自己都快成為一只酥軟的貓,連伸伸爪子都嫌懶。
她抱着抱枕,堅決不肯再玩:“不玩,不玩,我不玩了。”一副殺了她,她也絕對不會再玩的模樣。
賀培安瞧着她,嘴角一抹若有似無的淡笑:“不玩也行,下去給我煮碗面。”
江澄溪大為蹙眉:“又要吃泡面?”賀培安“嗯”了一聲。
她頗為憐憫地瞧了他一眼,默默搖頭,看來這厮腦中零件的構造絕對是異于常人的。普通人生病受傷之類的,都是大補特補,而這厮是天天讓她煮泡面。
正準備起身去煮面,她聽到自己的電話響起,一滑開鍵盤,王薇薇的魔音便傳入了耳中:“在幹嗎呢?陪我去做個SPA吧。”
江澄溪:“我有事。”
王薇薇在電話那頭的音調拔高了幾個分貝:“你丫就一吃飽了撐着的主兒,你有事?你除了拍點照片自娛外,你倒給我說說你有什麽事比陪我重要?”電話裏頭一時也無法說清楚,江澄溪百般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好支支吾吾地說賀培安病了,在家休息。
大半個小時後,王薇薇的車子就行駛進了院子。江澄溪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到了樓下迎她,見她抱了一大束花:“好好的買花做什麽?浪費。”
王薇薇見她穿了一件綠色的寬松毛衣,一條淺灰的緊身褲,漆黑的長發左右綁了兩根麻花辮,清清純純的,仿若依舊是未嫁之時。
王薇薇笑:“又不是送你的。”
兩人上了樓,王薇薇笑吟吟地把手裏的捧花遞給了賀培安:“賀先生,不好意思,剛剛才知道你身體不适。”
賀培安接過,淡淡一笑:“王小姐太客氣了。俗話說的好,只有進了醫院,你才知道誰是你真正的朋友。我這一病,倒是分辨出了幾分味道。”
王薇薇也微笑,眸光掃到了幾上擱着的紙牌,饒有興致地道:“賀先生有興趣玩牌嗎?”
賀培安:“打發打發時間而已。生病在家都快發黴了!”
王薇薇附和道:“是啊,像賀先生這樣的大忙人,天天在家反倒不習慣。”
兩人客氣地閑聊了幾句,王薇薇道:“本來打電話想讓澄溪陪我去做美容的,順便問一下澄溪去不去下個月的高中同學會。然後借機去大采購。現在看來問都不用問了,她肯定沒時間。”
賀培安“哦”了一聲,目光移到了江澄溪臉上,語調溫煦:“你想去嗎?”
其實自王薇薇開口說起高中的同學會,江澄溪腦中第一時間躍出的便是陸一航的臉,心跳立馬開始加速。此時見賀培安瞧着她,更是心跳如鼓槌,她垂下眼:“你說呢?”
賀培安輕輕地笑:“你愛去就去,問我做什麽?”他的語氣低沉沙啞,仿佛帶了磁性,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江澄溪也不知他到底是何意思,便“嗯”了一聲先應付過去。
王薇薇的眉頭不為人知地一蹙。
賀培安忽地又道:“你看你朋友來了這麽久,連茶水都沒有一杯。你這個做女主人的雖然不害臊,可我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
江澄溪這才發現了這個問題,“哎呀”了一聲,起身按了內線。賀培安無奈地在旁嘆氣搖頭,末了,客氣地問王薇薇道:“王小姐,喜歡喝茶、咖啡還是其他?我們家廚房沖的紅茶味道不錯,只可惜一直沒有人懂得欣賞。”
王薇薇笑吟吟地道:“好啊,那我就來紅茶吧。”
賀培安笑:“幸好王小姐跟我們家澄溪熟,否則真讓人看笑話了。”
又是一句他們家澄溪!賀培安的話語淡淡,說的也是尋常客套話語,可王薇薇卻從中聽出了夾雜着的幾絲輕微卻不容錯辨的寵溺。她眼神微頓,但很快便掩飾了下去:“澄溪被她父母寵慣了,大大咧咧的,一向都不拘小節。”
很快的,吳姐端了茶水點心上來。
秋日的舒爽午後,三人在露臺裏頭邊聊邊飲,看碧空如洗,白雲舒卷,低低緩緩地掠過。
後來是被江澄溪設定的鬧鈴驚心動魄地打破了這個舒緩的畫面。鬧鈴警報似的聲響叫人心煩意亂,賀培安眉頭一皺:“不會又到時間了吧?”
江澄溪起身關了鬧鈴,穿着拖鞋從書房裏取過藥瓶,倒了一把藥丸在手心,端着水杯,送至賀培安嘴邊:“快吃吧!反正一天三頓,逃不掉的,再吃兩天你也就解脫了。”
王薇薇執着茶杯的手忽地一頓。江澄溪的話裏頭有一種溫柔嬌嗔之意,不過瞧她的表情,顯然她自己也沒有發覺。
賀培安乖乖地低頭,毫不避嫌地抵着她的手,便把藥含進了嘴裏。江澄溪的水杯送到,他便低頭喝了一口,再仰頭把藥丸吞了下去。
兩個人配合得天衣無縫,顯然是極有默契。
風緩緩吹過,王薇薇忽然覺得眼裏似被風帶進了沙子,澀澀的有一點疼。
Chapter07 蒼涼的往昔
每個女人都曾經在腦海裏,設想了無數次遇見舊情人的情景。大約每個人都希望自己是如何的光彩照人、自信從容。最好是挽着更出色的男子,優雅含笑地對那個舊情人說一句:“嗨,好久不見。”
江澄溪也曾經這麽想過。她一直以為應該會在同學聚會上遇到陸一航,但她沒想到會在完全沒有預料的情況下與陸一航見面。
某一日早晨,賀培安說了一句:“明天晚上有個宴會,推不掉,你陪我去。”就這麽簡簡單單一個吩咐後,他便去上班了。
這厮吧,如今她倒發現了一個長處,便是工作很認真。手臂才剛痊愈,他就在家裏待不住了。她吧,對此,自然是沒有什麽意見,當然也不敢有什幺意見。
什麽性質的宴會,要穿什麽,她一概不知道。反正要丢也是丢他賀培安的臉。第二天下午光景,吳姐來到二樓的起居室,說有訪客,還說是賀先生讓她們來的。
十三位美女,穿了同一款制服,見了她,紛紛道:“賀太太。”
其中一個為首的,上前一步,道:“賀太太,是賀先生吩咐我們來為你打理的。”
于是在三個美女的巧手下,弄頭發、配衣服、化妝等足足折騰了兩個多小時,才終于大功告成。本來還有一道美甲程序,因江澄溪不喜太過花俏,遂只做了最基礎最簡單的指甲。
江澄溪看到鏡子裏頭最後的成品,一剎光景,打心眼裏對化妝産生了濤濤不絕的敬佩之情。
她下樓的時候,在客廳等候的賀培安也愣了愣。他一眼就注意到了她身上的裹胸式禮服,上身是黑色面料與黑色蕾絲的精致結合,下擺是層層的藕粉色,從腰上散落開來。也不是什麽很特別的衣服,可是她這麽穿着,露出一片白皙水嫩的皮膚,自有一種清新妩媚。
賀培安眉頭一皺,這兩個詞怎麽能結合在一起?他又瞧了江澄溪一眼,想再度确認是否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但是,他發現自己沒有。眼前的她确實給他這種感覺,清新,但妩媚。
第一眼的感覺是清新,像是一條透明澄淨的小溪。在酒店包廂裏,他推門而進的時候,她正側頭與賀培誠說話,烏黑的中分長發柔順地披在肩上,也不知在說什麽,一直眉眼彎彎地望着賀培誠,嘴角的梨渦淡淺,若隐若現。賀培誠則一副興趣極濃的模樣,連說帶比畫的。 他怎麽也是賀培誠的大哥,這麽多年來,賀培誠屁股撅一下,他就知道他想幹什麽。現在這副眼神熱烈、春心蕩漾的樣子,擺明了對這個女的極其地感興趣。
因他的到來,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他注意到她也擡了頭,漫不經心地掃了他一眼,然後移開視線,繼續笑盈盈地與賀培誠說話。
那是第一次,他第一次看到一個女孩子這麽對他不關注。可他卻注意到她有一雙很漂亮的眸子,黑白分明,如鑽石版晶亮盈動,偶爾還透着一絲可愛的狡黠,還有一對梨渦,随着表情,忽深忽淺。至于其他她方,乏善可陳,不說也罷。
那天他算是給足了周士強面子,當衆喝了半杯酒。然而在三元居然還有她這樣不識相的人,賀培誠不喝,那是因為他好歹也是他大哥,結果她居然也不喝,甚至連手也沒擡。一直到周士強的女友給她使眼色,她才勉強喝完杯中的飲料。敢這麽忽視他的人,三元她倒也算第一個。
再一次見到她,是在明道的門口。他在自己專屬包廂用晚餐,在門口正準備上車的時候,便聽到身後清脆的驚呼聲,還有賀培誠的聲音。
賀培誠又有女朋友了?賀培安甚感興趣地轉頭确認,便看到了她被賀培誠半抱在懷裏。賀培誠中意的女人!賀培安一聲冷笑。
于是,他上車後,問向念平有沒有這個女人的所有資料。只要賀培誠身邊出現的人,連公的他向來都會查個一清二楚,更別說是個女的了。
結果,這個叫江澄溪的女人令他大開眼界。一把歲數了,居然連一場正經的戀愛都沒談過。這年頭,居然還有這樣的奇葩。
再後來,他安排的人來報告,說賀培誠追這個女的追得正緊,每天去她工作的地方報到之類。于是,他讓向念平按往常慣例處理。結果,這個女的,不受各種勾引誘惑,簡直到了水火不侵、油鹽不進的地步。他沒一個計劃可以成功實施的。
這年頭居然還有這樣的女人?不知道怎麽的就想起了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眸光掃過的時候,仿佛碧藍水面上一片波光粼粼。他一時間來了興致,讓向念平把偷拍到的照片拿給他。并安排人每天跟着她,然後再想其他辦法。于是乎,賀培安每天接收很多她的照片。
要不是瑞士那邊傳來消息,說溫愛儀得了癌症,要讓賀培誠娶妻生子,甚至賀培誠在瑞士訂了高價首飾,并特意在戒指上刻了她的名字,他也不會脅迫她,讓她跟他結婚。賀培誠想要的,他永遠不會讓他得到。再說了,遺囑上規定他若是三十四歲前不娶妻的話,賀培誠就會得到所有的財産。反正他遲早要娶個老婆的,娶誰都一樣,索性就娶她好了。至少娶她還有一個娶別人沒有的好處,就是有事沒事給賀培誠添添堵。
當然,他願意娶她的前提,是因為他覺得她看上去還蠻順眼舒服的。至少比她身邊的那個朋友,叫王薇薇來着的,看上去順眼多了。女人嘛,反正都差不多。況且這世道,有了老婆又不是說就不能在外發展了。娶就娶吧,橫豎他又不吃虧。大不了,離了就是。
在決定後的第二天,他就找上了她。
只不過這一切她不知道,而他也不會讓她知道。
此時,江澄溪靜靜地坐在他一旁,烏黑的長發松松地挽了起來,身上披了淺灰色的薄披肩。
黑鑽般閃動的眼眸只在上車的時候望向了他的方位,與他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只下一秒,她便如往常般移開了視線。賀培安知道,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她便當他不存在一般。
也确實是如此,江澄溪自賀培安進車裏後,就将視線移到了車窗外,似一直在欣賞外頭流動的風景。
車子裏都是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