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我知道你跟蘇純之間發生過不愉快,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而且我們男人嘛,應該大氣點是不是?”
厲衡心裏直哼哼,他算看出來了,這一桌上幾個男生裏,其他人的眼神都很正常,只有眼前這個被叫做班長的家夥,一雙眼睛時不時地往這邊瞟,而且剛剛他進來之前,這家夥就是坐在蘇純旁邊的,可想而知。
看來他作為神秘嘉賓應邀還真是來對了。
“你誤會了。”厲衡笑道,“我剛剛是在向她道歉,不過她……好像不太接受。”
許海洋一聽,“是麽?沒關系,待會我去跟她說說。”
厲衡滿臉興味,“你們關系不錯?”說完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等着回答。
許海洋嘴角勾了勾,其實他不是個善于表達自己內心情感的人,不過面對厲衡,這個曾讓他在念書時就深深敬仰過的人,他還是沒有防備地說了實話:“她是我的dream girl”
厲衡整個臉僵住,然後心裏面一團怒火呼一下燒了起來。他女人居然是別的男人的夢中女孩?他們是高中同學吧,想到這個許海洋竟然惦記了蘇純那麽久,厲衡心裏不爽,還是不爽。
不過厲衡是誰啊,在敵人面前保持不動聲色這是他最擅長的,所以過了會他問道:“她上大學的時候好像就有男朋友了吧?”這件事在當時不是秘密,他當時還聽人家議論過,說蘇純的男朋友有錢又帥氣什麽的。
許海洋擡擡眼皮往某個方向看了一眼,笑道:“我知道,不過喜歡一個人并不一定要和她在一起,只要我知道她開心幸福就好了。”
靠。厲衡心裏罵了一句,心想這小子還真是愛得無私偉大,如果是他那可做不到,自己喜歡上的人,說什麽也要把她弄到手。
蘇純出去後沒多久,苗一依也跟着出去了,兩個人在衛生間碰面後,苗一依拉着蘇純問:“我說,你們倆這唱的是哪一出啊。”
蘇純撇撇嘴,“誰知道他,神神秘秘的,連我都瞞着。”
“他是不是來盯梢的啊?”
蘇純不解,“盯什麽梢?”
苗一依抽了張紙擦手,“你說他會不會知道許海洋以前喜歡過你的事?”
蘇純擡眼,“別瞎說。”
“怎麽是瞎說呢,班上同學誰不知道,大家都看得出來他對你有意思,要不然畢業那時,蔣雨欣想約許海洋去她生日會怕他不答應,還特地把你也請過去?”
蘇純眨眨眼,“有這回事麽?”
苗一依把手裏的紙巾團了團丢進垃圾桶,“健忘。”
蘇純倒不是健忘,只是事情過去太久,很多細節都不記得了,而她腦子裏清楚記得的是,那一次的生日會并沒有成就蔣雨欣和許海洋之間的好事,卻意外地成全了她和蔣雨墨,所以後來蔣雨欣和她鬧翻的時候曾經懊悔地說自己引狼入室。
回到包廂,蘇純直接坐到了苗一依的位置上,而苗大小姐被她輕輕推了一把,只好坐在她先前的位置上了。
厲衡一點反應也沒給,只在心裏哼哼兩聲,回去再收拾你。
許海洋倒是有些頭疼,看來這兩人的矛盾還挺大,是他把事情想簡單了。
蔣雨欣端起杯子笑了笑,臉上浮現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少了邊上那個人搗亂,蘇純這頓飯吃得還算快意。
飯後,許海洋提議去唱K,大家都是很多年沒有見面,有那麽點意猶未盡,于是紛紛贊同去二樓的KTV包廂開一間。
厲衡沒什麽興致,所以走在最後面,等他走進去的時候,其他人已經找位置坐好了,厲衡往中間一瞟,好嘛,許海洋竟然和蘇純坐在一起了。
真是少看一眼都不行啊,厲衡郁悶地想,要不要過去把許海洋那小子給擠開呢?
苗一依瞥到某人的臉,捂着嘴狂笑,叫你裝,看你裝到什麽時候。當然她這表情也被厲衡看了個明明白白。
厲衡想,你笑話我,等着。随後他走出去打電話了。
“哥,嫂子讓你來接她回去。”
那頭厲言感到很奇怪,“你也在?”厲言知道苗一依今天的去向,不過老弟會出現在那裏他還是覺得奇怪。
厲衡回答:“是啊,我來接蘇純啊,本來想把嫂子一起接回去,不過我看她鬧得挺歡的,你平時這個不準那個不讓的,這會子你不在跟前,她就跟放風似的。”
“我馬上過來。”
“在二樓KTV包廂。”厲衡報上地址,那頭已經挂斷了。
厲衡扯扯嘴角,把手機放回去,然後去上了趟衛生間,準備回包廂看着點去。結果一出衛生間門口碰到一個人——蔣雨欣。
厲衡目光從她臉上直接略過,人也将近要走過去了,“等等。”身後傳來的聲音。
厲衡止步,微微側過臉,無聲地詢問。
蔣雨欣兩步踱到他跟前,“你們鬧矛盾了是嗎?”
厲衡輕笑,“蔣小姐,這跟你沒什麽關系吧?”
蔣雨欣也不生氣,“是沒什麽關系,不過好歹蘇純也算是我姐姐,我關心她一下也不過分,你們不是都要結婚了麽,怎麽又鬧翻了,是因為孩子的事情麽?”
厲衡是耐着性子在聽蔣雨欣說話,他可不認為她會那麽好心加善良地來關心他和蘇純之間的關系,就算是那也是不懷好意的。他打算聽完就走的,結果卻被那最後一句話驚得呆住了片刻。
蔣雨欣也在細心打量他的表情,頓時嘴角一彎,“怎麽,我說對了?”
厲衡盯着她,他心裏想的是,蔣雨欣怎麽會知道,蘇純自然是不可能跟她說,他心裏疑雲叢叢,卻想不出所以然來。
“上次我碰到她的時候就提醒過她了,讓她別瞞着你,沒想到你們還是為這個吵架了。不過也沒什麽,只要大人好好的,何愁沒有孩子?”蔣雨欣的表情看起來輕松又愉快,整個已經陷入一個叫幸災樂禍的模式,就等着看他笑話的樣子。
厲衡收了臉色,嘴角一動,“蔣小姐,很遺憾,你猜錯了。孩子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我們并沒有因為這件事吵架,相反的,我們之間的關系很好。”
“是嗎?那麽你們剛才裝作不認識似的是在演戲麽?”
“哎,這次你算是猜對了。”
作者有話要說: 總有那麽些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在你想要放下的時候提醒着你,曾經你有那麽多遺憾……
第 40 章
這一回,厲衡的興致是徹底沒有了,走到包廂門口,他深深地呼了口氣,然後推開房門。裏面依舊一派熱鬧的景象,許海洋和苗一依在對唱,蘇純坐在沙發上,手指支着下巴看着他們,眼裏蘊含着笑意。
厲衡走過去,在她身旁坐下,一條手臂很自然地搭在她身後的沙發背上,坐姿随性又暧昧。“蘇純,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蘇純看他一眼,“再坐會兒吧,大家都沒有走。”再說他們坐下也沒多久,頂多就是半個小時而已。
厲衡沒有說話,過了會蘇純又問:“你想回去了?”
厲衡用另一只手碰了碰額角,一副舍命陪君子的神情,“沒關系,我再陪你坐一會兒。”
蘇純看得出他的漫不經心,笑道:“要不你先回去?”
厲衡猛然放下手,果斷拒絕:“那不行!”知道許海洋那小子對她有意思,他哪還能丢下她一個人回去?這等沒腦子的事他可不會做。
蘇純扯了下嘴角,轉過頭繼續看前面苗一依和許海洋的對唱。
厲衡身子往沙發上一靠,身子朝她側過去一點,那條手臂還是放在她背後,這在外人看來是個暧昧又保護欲十分明顯的姿态,自然引發旁邊人頻頻地注視。
一曲結束,許海洋回過頭看到這一幕,心裏有些吃驚,這場景令他不解,他終于開始覺得某個地方不對勁,或許他真的是忽略掉了什麽。
許海洋在厲衡旁邊坐下來,“厲教官,您要不要上去唱一首?”
厲衡轉過頭問蘇純:“要唱麽?”
許海洋怔怔的望着他們,心裏奇怪個半死,就在這個時候,包廂的門被推開了,一個穿着軍裝短袖的男人走了進來,男人長得高大英俊,一張臉卻十分的嚴肅,渾身上下帶着一股正氣傲然的将帥之風。
同學聚會的場子裏忽然來了一位這樣的人物,大家的目光都齊齊地看了過去,正在和某個男同學飙高音的苗一依也愣住了,一時間整個包廂裏只有伴奏的音樂在緩緩流淌。過了會,握着話筒的男同學上前按了暫停,包廂徹底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之中。
苗一依放下話筒,朝來人笑了兩聲,“你怎麽來了?”
厲言看着她,表情不變,“我來接你。”
苗一依主動挽上他的胳膊,朝一群等待她解釋的同學說道:“這位是我老公,厲言。”
安靜了兩秒,随後議論聲嗡地一聲像蜂窩炸開了似的:
“喵喵,原來你結婚了?”
“什麽時候的事情啊,怎麽都沒聽你提起過?”
“太不夠意思了。”
苗一依被衆人說得不好意思,解釋道:“我們領了證,婚禮還沒有辦。”
又是一陣嗡嗡聲,當議論聲平息下去的時候,厲言朝衆人笑着致意:“我們婚禮定在八月八號,到時候讓一依發喜帖給大家。”之後,他禮貌跟大家告辭,牽着苗一依往門口走,不過走到門口的時候頓了下,回過頭問:
“厲衡,你們不走麽?”
厲衡終于把蘇純從沙發上拽了起來,在衆人一片迷茫不解的神情裏笑着對她說:“老婆,我們也回去了吧。”
前一枚炸彈的威力還沒褪盡,又一顆重磅炸彈落下,一屋子的同學頓時被炸得裏嫩外焦,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許海洋站在原地,嘴巴張了張,然後緊緊地抿着,包廂內光線暗淡,液晶顯示屏上的光影折射出多彩的光芒,許海洋一張沉靜的臉在燈影下明明滅滅,變幻莫測。
潮去潮落,人已經走了許海洋還愣在原地回不了神,直到蔣雨欣走到他面前說:“海洋,我有話想跟你說。”
許海洋頭一次覺得自己的人生這樣悲劇,在別人的老公面前承認人家的老婆是自己的夢中女孩,這是多麽沖動又愚蠢的行為,雖然這種沖動和愚蠢是建立在無知的基礎上的,可他還是一樣懊悔。不過人總是善于安慰自己的,懊悔完之後,許海洋心裏又冒出那麽一點點的慶幸,因為今晚他打算聚會結束後單獨和蘇純談一談的,如果不是他們提前離場他大概也會像蔣雨欣這樣走上前去對她說:蘇純,我有話想跟你說。
——
蘇純覺得今天這樣很不好,雖然厲衡當時跟大家說了不好意思,把他們的關系公布了,可是看到大家臉上流露出的吃驚和個別人的冷笑,她還是深深地內疚了一下。特別是許海洋,他是那麽好的一個人,上學時無論是學習還是生活都給過她不少幫助,自己被厲衡拉着這樣耍了人家,她覺得挺對不起他的。
“都怪你。”蘇純朝他抱怨,“以後都不敢見老同學了。”
“那有什麽,他們又沒有問。”厲衡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打着,一下一下的。
“你這根本就是惡作劇。”
“就算是吧,不過我今天這場惡作劇還是有收獲的。”無意之中了解到一個隐藏的情敵,并且被他很快給秒了,這是他今晚最大的收獲。
蘇純對他不知悔改的模樣表示很生氣,之後沒有再理他。回到家,她塞了個枕頭給他,“今晚去隔壁睡。”
厲衡凝視她,“為什麽?憑什麽?”說話态度還挺硬氣。
“你今天中午是怎麽跟我說的?你說約了周濟揚。”蘇純提醒他,這男人是真健忘還是耍無賴呢,“以後騙我一次睡一個星期沙發。”
厲衡怔了下,幾乎就是脫口而出:“你還不是一樣。”
你還不是一樣。
瞞着我做了讓我失望的事。
他原本就是随口這麽一說的,可是說完後他感覺自己整個的狀态都不對了。某些壓抑在心底的情緒就像被熱水浸泡的胖大海一點點膨脹起來。有些事發生過是不能當做什麽也沒有的,那埋在心裏的事就像埋在地裏的地雷一樣,一個不小心就會觸發爆炸。
蘇純皺了皺眉,“你說什麽?”他的口氣聽起來還挺不滿的。
厲衡在心裏做深呼吸,“沒什麽。”
蘇純死死地盯着他,眼神裏透着執着,厲衡眉心動了動,瞥開眼,“我去洗澡。”
蘇純默默地望了他一會,突然沖到他面前擋住他,“你把話說清楚,我這人不喜歡含含糊糊的。”
厲衡抱着枕頭的手緊了緊,關節頓時凸起,“別逼我。”
蘇純一怔,片刻後她問:“原來你對我真的有不滿?那你說出來,你說啊,你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你就是純粹無理取鬧。”她的聲音也大了起來。
厲衡本就是直沖沖的性子,被她這麽一激,情緒果真就上來了。他轉過身把懷裏的枕頭往沙發上一抛,那刻他心裏其實還是有絲猶豫的。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沒有退路了,而且說出來之後,會造成什麽樣的局面他根本無法預料,或許他們之間的感情會因此産生一道永遠也無法彌補的裂痕,再也回不到從前。過去的事即使會使人不愉快那也已經過去了,倘或因為不能改變的過去而影響到現在和将來,是否有點得不償失呢?厲衡不想這樣。
想了會,他說:“我沒有什麽要說的。”
蘇純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吞吞吐吐的厲衡,即使是那次在醫院裏他要跟她分手的時候他的口氣都是堅定的決絕的。如此一來,她更加認定了他心裏有事。
“厲衡,你看着我。”蘇純說道,“你看着我的眼睛把你剛剛說的話再說一遍。”
厲衡沒有動,垂着的手裏拳頭慢慢緊握,他心裏有個聲音在呼喊:別逼我,真的別逼我了。
他是人,不是神,克制隐忍的情緒什麽時候會失控他自己也不知道。
可是蘇純好像不想這樣,她走到他對面,倔強而嚴肅地望着他:“你忘了麽,我說過,以後有什麽事都不要瞞着我,你答應了的。”
厲衡看着她那雙眼睛,心裏複雜難辨,可是他知道話說到這個地步他再否認已經不可能了。她心思那麽敏感,怎麽會相信?理智構建起來的那道并不堅固的城牆頃刻間崩塌掉了。
默默地對視了幾秒他問蘇純:“你有沒有事情是瞞着我的?有沒有?”話說出口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聲音是顫抖的,他害怕什麽呢?
蘇純有那麽一刻的不确定。他是說她有事瞞着他?她有事瞞着他了麽……難道是……
她猝然間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發抖,一顆心好像從胸腔裏被人挖了出來,直接丢進了冰寒至極的冷櫃裏,熱氣騰騰的一顆心瞬間冰凍,裂開……
濕氣迅速盈滿了眼眶,她的眼睛又熱又辣,辣得她幾乎睜不開眼睛。
厲衡雙手放上她的肩膀,十指微微用力,“你發抖了,你抖什麽呢,嗯?”他的聲音那麽輕,輕的好像羽毛撩過心房。如果不是那眼睛裏銳利的光芒,她幾乎以為他在安慰她。
蘇純的嘴唇都在抖動,好像特別冷一樣,牙齒都在嘴巴裏發顫,可她就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知道上次跟你說分手你心裏很生氣,可是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你明明都已經知道了為什麽還要那麽做?嗯?”厲衡的聲音也是不穩的,啞啞的帶着顫音,可他的情緒卻是一點點高漲起來了,最後他把蘇純抵在房門邊的牆上,“那是我們的孩子啊,你怎麽舍得拿掉它?怎麽可以說都不跟我說一聲就那麽狠心拿掉它?我心裏有多難過你知道嗎?”
蘇純眼前一片模糊,耳邊嗡嗡聲一片。他果然都知道了,知道了。“你沒有權利……沒有權利來質問我。”她輕聲說道,那麽輕的聲音好像漂浮在雲端,她的人也一樣搖搖欲墜。
厲衡掐着她肩膀的手力道漸漸控制不住,“我沒有權利?你說我沒有權利?”他真是恨不得捏碎她,怎麽可以說出這麽無情的話來?
蘇純眼神虛虛的,找不到一點焦距,她像大海裏失去方向的小舟随波蕩漾卻怎麽也靠不了岸,“是,誰都可以來問我,只有你……不可以。”
呵呵,厲衡昂頭笑起來,他的眼角不知道什麽時候飛出了眼淚。他好像聽到一個笑話似的冷冷地笑起來。“蘇純,為什麽我突然感覺自己不認識你了。你殺了我的孩子還不許我問麽?那可是我的第一個孩子……”他收回右手,慢慢握成拳頭。
蘇純聽到骨骼咯咯作響,在她驚恐的眼神裏,他握拳的手朝她打了過來,“你把它賠給我!”
咚的一聲巨響,身後的牆壁上傳來劇烈的震動,乳膠漆剝落的粉塵味撲鼻而來,蘇純只覺得雙腿一軟,整個人沿着牆壁滑了下去……剛剛那一刻,她在他眼裏看到一股弑殺的沖動。
有那麽恨麽?恨不得殺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吵架了……
第 41 章
厲衡不知道自己竟會失控成這個樣子,不過他不是沒有理智的人,就算對象不是她,面對一個柔弱的女人他也不可能會下得了手。只是他胸腔裏的一團怒火無處發洩,所以他的拳頭最終落在了她身後的牆上。
蘇純坐在地上,整個人還是隐隐發抖,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心虛,此時心裏面的感受她自己形容不上來。
厲衡用一條手臂撐在牆上,握拳的那只手還是頂在那裏,手背上傳來皮肉破損的刺痛他忽略不計,眼簾微垂的視線裏他看到女人瑟瑟發抖的身體像只被人遺棄的小貓一樣蜷在自己腳下。手上的痛他真的顧不上了,感覺心髒像一塊破抹布被人用雙手狠狠地擰着,絞成了細細長長的一條。
過了會,他慢慢蹲了下去,單膝跪地在她面前。
室內光線璀璨柔和,星光從陽臺的的窗簾縫隙裏斑駁地漏進來,這是個充滿了柔情蜜意的夜晚,可是客廳裏發生的這一切跟情意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蘇純還蜷在地上,雙手抱着膝蓋,心裏太難過了,她迫切地想把自己蜷縮起來,仿佛這樣她才能體會到一點點的溫暖。
兩個就這樣僵持着,誰也沒有說話。過了會,厲衡感覺自己的理智開始一點點攀升,他于心不忍了,一只手放上了她的肩膀,安撫性地捏了捏。
她好像受到了驚吓,身體顫了一下,之後她慢慢擡起手把他的手從肩膀上推了下去。
“我不該……那麽快原諒你……”她聲音輕輕地說道,吐字很慢,好像在慢慢積攢力氣。
厲衡簡直以為自己産生了幻聽,“你說什麽?”她到底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太不可思議了。
“我不該那麽快原諒你。”蘇純又重複了一遍,這一回她的語氣堅定了很多,也清晰了很多。她用手背抹了下眼睛,慢慢站了起來。
厲衡呵了一聲,那裏面有嘲諷有質疑甚至還有不可思議。他站起來,往後退了小半步,“蘇純,現在做錯事的是你。”他隐忍着內心的薄怒提醒道。
蘇純看都沒有看他一眼,“是麽?那麽你現在想我怎麽樣?”她低低地反問了一句。
厲衡被她清冷的聲音一刺激,壓抑下去的盛怒又有卷土重來的趨勢,他不知道自己想怎麽樣,也不知道該幹什麽,可他擔心自己會失去理智做出傷害她的事情來,最後他選擇了逃離,不過離開前他還是丢下一句話:你欺人太甚!
你做了對不起我的事,卻一點悔改之心也沒有。
為什麽有人可以犯錯犯得這麽理直氣壯。
七月的夜晚,熱浪稍減,夜已深,四周一片寂靜,花圃的草叢裏間或發出啾啾的蟲鳴聲。厲衡擡頭望天,群星璀璨,看樣子明天又是一個晴空萬裏的好天氣,只不過盛夏時節,這樣的好天氣其實是很令人煩躁的。
居民樓裏大多數人家已經休息,四周暗沉沉的,淡藍色的路燈光芒微弱,只在地上投下一片稀薄的亮光。厲衡回頭望一眼身後高聳沉靜的建築,這個大樓幾乎被夜色覆蓋,偶爾有幾扇窗戶內亮着暈黃的光,像是小小的點綴。
那扇熟悉的窗戶一直亮着燈,她還沒有睡。
剛剛他一氣之下跑了出來,當然他并不後悔自己跑了出來,他此刻回頭是在想,她在幹什麽呢?是在哭麽?可她憑什麽哭呢,明明做錯事的人是她,她居然還說後悔當初原諒他的話。
這女人一定是被他寵壞了,到現在還不肯承認錯誤,非但不肯承認,還倒打一耙。
今晚就讓她好好反省一下,面壁思過。
厲衡轉身離開了小區。
開着路虎在街上轉了一圈,他覺得自己該找個地方過夜,賓館他是不會去的,不過大晚上的他也沒地方可去,除了去打擾周濟揚那個老光棍,他也別無選擇了。
周醫生也還沒有睡,他最近日子其實也不好過,他好像是失戀了,不過他還是不太确定,所以他一直陷入深深的思考裏,他究竟是被甩了還是被甩了。
可視門鈴響起來的時候,周濟揚正裹着睡袍倚在沙發上喝啤酒解悶,沙發前的茶幾上放着一打聽裝的啤酒,已經喝了一大半了。這麽晚了會是誰呢?難道是她?
下一秒他人就跳了起來,沖到了門口,結果一看心頓時涼了半截。單身男人半夜三更被另一個男人找上門,這怎麽也不會是件愉快的事情。因為這小小的不愉快,周醫生開門的動作遲疑了那麽幾秒鐘,然後門外站着的人就失去了耐性。
“開門啊,墨跡。”語氣裏毫不掩飾的不滿。
周濟揚無奈,打開大門,門外立着的人呼一下闖了進來,一直走到客廳正中央,然後跟擎天柱似的杵在哪兒不動了。
周濟揚嘴巴一扯,關上大門,往回走的時候漫不經心地說道:“怎麽,半夜被掃地出門了?”
厲衡側身面對他,鄭重其事糾正道:“不是被掃出來的,我是自己走出來的。”這是不一樣的,這一點很重要。
周濟揚扯笑,用下巴示意他:“坐吧。”心裏卻在想,管你是被掃出來還是走出來,反正現在無家可歸是真的,所以周醫生對他還是充滿了深深的同情,至少周醫生自己還沒有經歷過無家可歸這麽慘烈的遭遇。
厲衡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目光掃過茶幾上的啤酒,伸手就拿了一聽打開,仰頭喝完後,覺得不盡興又開了一聽。喝完三聽後,厲衡對上對面人的視線,周濟揚已經默默地看了他很久。
“老周,我今晚住你這兒。”厲衡開口道。
周濟揚點點頭,“收留你沒有問題,不過你得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這一來就借酒澆愁的肯定是出了大事情了。
厲衡抿抿嘴角,這事該從何說起呢?揉了揉酸痛的額角,“一個女人她是有多狠心才會拿掉你的孩子呢?”他到現在還是有點想不通。
周濟揚一下子噴了,啤酒嗆進鼻子裏,眼淚都嗆出來了,這個消息對他來說實在有點突然。周濟揚抽了張紙巾擦擦嘴巴,然後在鼻子上壓了壓,擡起眼皮問:“你是說,你們曾經有過孩子?什麽時候的事情,為什麽我從沒聽你說過?”
“我也是前幾天才知道的,我當時心裏就跟被人捅了一刀似的,都說不上來是什麽感受。濟揚,我真的挺難過的。”除了難過,他心裏其實還有點失望。他深愛的女人曾經不願意給他生孩子。
周濟揚擡手往下壓了壓,“請注意我的重點,我說的是你們什麽時候有過孩子?”
厲衡目光沉沉,“應該是在我住院那段時間吧……”頓了會他好像想到什麽,“那天我走後她回去找你,她有沒有跟你提起過?或者暗示的話,有沒有?你仔細想想。”
周濟揚擰眉思索,過了會堅定地搖了搖頭,“沒有。”他是做醫生的,如果她有過這方面隐晦的說法他肯定能聽出來。
厲衡也知道是這樣,并沒有表現出什麽失望的情緒,他想大概她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吧,然而她卻選擇了自己解決,沒有通知他。
周濟揚輕咳一聲,“厲衡,這事你該了解清楚點,以我個人的眼光,蘇老師她不會這麽做。”那天在骨科病區的樓道裏她哭得聲嘶力竭,後來得知厲衡的腿保住了,她同樣在他面前紅了眼眶,她甚至是一邊哭一邊笑。她是那麽在意厲衡,周濟揚甚至能确定,即使厲衡不幸真的為國捐軀,她肯定也會生下他的孩子。
旁觀者清大概是這個道理,厲衡可能被氣憤沖昏了頭腦吧。
“我了解得很清楚。”厲衡回答。那天,那個産科的主任把他叫到辦公室,跟他說了幾句話:你愛人上一次人流手術後恢複得不是很好,如果想要孩子怕是要好好調理一段時間,我給你開點藥……
後面人家說了什麽,他已經聽不真切了,他被前面那兩個字給震得靈魂出了竅。
那醫生看他呆愣愣的,有些摸不着頭腦,直到他反問:你說,我老婆做過人流?
醫生點頭:是啊,就是我親自給她做的,你……不知道?
是的,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曾經有過一個孩子,他不知道那個孩子已經被它媽媽親手扼殺了。更可笑的是,他還是從別人的口中得知這件事,那感覺就好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難堪又狼狽。
他滿腔憤怒地走出來,看到她站在走廊的另一頭,他很想沖上去掐住她的肩膀把她頂在牆上狠狠地逼問:為什麽你要這麽做?為什麽你連提都沒有跟我提過?
可是,看到她那麽緊張焦急地四處尋找他的身影,他忽然又洩氣了,原來她看不到他是那麽無助,可想而知,他那次的離開對她來說打擊有多大。
她說她這輩子可以依靠的人只有他,而他也該是讓她有太多的失望她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吧。雖然可以理解她,但還是不能不難過。
還有後來,他回來後她都沒有跟他提過一個字,在她心裏應該是已經做了最堅定的打算,她打算瞞着他,一輩子。
也許他不該這麽較真,然而人的情緒有時候真的沒辦法控制,他壓抑了很久,沉默了很久,然後就像一顆随時可能觸發的炸彈一樣,在今天這個夜晚徹底爆發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文應該是虐男主的節奏啊……挺好,我喜歡,乃們覺得呢?
第 42 章
厲衡這晚在周濟揚家過夜,事實上他一夜未睡。他生氣,他也有擔心,一件事情發生總會産生很多方面的問題,厲衡知道他絕不可能因為這個事和她徹底決裂,歸根到底他舍不得。他就是想讓她意識到錯誤,姿态放低點。
早上五點,厲衡從床上爬起來,洗了個臉,他準備出去跑步,這是他一直來的習慣,哪天不跑他就渾身不得勁。
走到客廳時周濟揚剛好從房裏出來,身上穿着一套運淺灰色的動服,“一起吧。”他朝厲衡勾勾嘴角,姿态從容走到玄關去換鞋子。
夏日的清晨,太陽還沒有升起來,空氣裏有一層淡淡的白霧,并不影響視覺。
周濟揚住的江南苑坐落在鏡河旁邊,前面就是鏡河公園。政府這兩年着力打造城市建設,這個公園就是小區建設時修建起來的,公園東大門邊上就是一個大大的圖書館,這附近有醫院,還有幾所大學。
厲衡和周濟揚沿着公園外圍的馬路跑了幾圈,第五次經過公園西大門時,周濟揚忽然停了下來。
“停下來幹嘛,我還沒跑夠呢。”厲衡止住腳步,在他身後舒展雙臂調節氣息。
周濟揚背對着他,目光靜靜地看着河對面,那對面就是陸軍軍官指揮學院。周濟揚嘆了口氣,“她走了。”
沒來頭的一句話,厲衡伸在半空的手一頓,滿臉訝異,“誰走了?”
周濟揚緩緩轉過身,“夏悠然。”
這個名字,厲衡似乎聽說過,眼睛轉了轉,對了,就是上次他們吃飯時在走廊遇見的那個女孩子,周濟揚事後跟他們說起過。
“你們吵架了?”厲衡忽然想起昨晚看到他的茶幾上放着一堆啤酒罐,當時只想着自己的事都忘了問他了,這會有點明白過來,感情昨晚上某個人也是在借酒澆愁啊。
“沒有。”
“沒有?”厲衡不相信,“也許你得罪了人家自己不知道。”
周濟揚果斷地回答:“不可能。她離開是因為……她忘不了過去。”
每個人都有過去,周濟揚不介意等,然而她卻沒有一句承諾,甚至沒有說一聲就失蹤了,他從來沒有這般失意過。
論氣質相貌,家世背景,他走到哪兒都是很有女性緣的。男人的自尊總是在摯愛的女人面前被打擊得一塌糊塗。
他難得這般落魄,厲衡對他充滿同情,“既然放不開那就把她找回來啊。”
“不知道去哪兒找。”
厲衡神色一頓,“我說你是不是談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