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清脆的上課鈴聲在校園中響起，熙熙攘攘的人群散開，各自進入教室。
班主任腋下夾着一堆試卷進來，站在講臺上，抿唇未語先巡視了底下一圈，最後定格在阮池那裏。
“這次考試我們班出了一匹黑馬啊…”
他點點頭，神色不明，從那堆試卷中抽出一張，擡頭看過去，叫道：“阮池，數學滿分。”
教室喧嘩，竊竊私語聲從各處響起，衆人目光都明裏暗裏地看了過去。
阮池之前在班裏很少有人關注，成績中等，長相平平，和同學的關系說不上好壞，但因為走讀的原因接觸不算太多。
說她不合群吧也不算，平日裏聚在一起時都能融入進來，但總感覺隔了點什麽，關系親近不起來。
除了董妍好像沒人和她特別好。
在衆人的注目中，阮池平靜地站了起來，走到講臺邊，從班主任手裏拿回卷子。
“阮同學，你這是運氣好呢還是之前隐藏實力呢？”
班主任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鏡片上閃過一道亮光，底下眼神意味深長。
阮池微微一笑，擡頭看他，筆直端正。
“老師，是厚積薄發。”
試卷全部都發了下去，教室吵吵鬧鬧過後，回歸安靜。
班主任敲擊着講臺，嚴肅的宣布着正事。
“在正式講課之前我先說一件事，班裏的座位之前一直沒有調整，從你們開學來就是随便坐的。”
“這次我按照成績調整了一下，名單在我這裏，念到名字的同學記住自己的位置，下課後搬座位。”
“姜宇，秦米，文雅，鄭奇，...”
随着名字一個個落下，還未從要換座位這個消息抽離出來的同學紛紛靈魂歸位，左右交頭接耳，慌張又忐忑，還夾雜着隐約的期待。
不少人的視線都忍不住探向某個方向，期盼又惶恐着。
阮池的目光很自然落在了沈星那裏，他的同桌鄭奇正在十分誇張的拉着他的手，表達着自己萬分不舍的離別之情。
教室裏宣布的聲音沒有任何停頓，沉厚平穩，不帶任何其他情緒。
“沈星，阮池，...”
有小小的驚呼聲，阮池再次迎來了一波打量，她神色平靜的低下眸，盯着指間的筆輕輕笑出聲。
耳邊響起上周給教導主任送資料時，不小心在門口聽到的對話。
那天陽光燦爛得過分，像是昭示着什麽。
“周主任，沈星那個成績我有點擔心，你看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補救一下。”
“沈總，這個我一定會囑咐他們班主任多多留意的，您放心，一班是我們學校師資力量以及學習環境最好的班級…”
“我的意思是，看看能不能給他安排一個成績好的同桌，能幫忙帶帶他什麽的，哦對了，最好是女生，耐心脾氣都比較好，你知道他那個性格…”
下了課，教室裏一片桌椅挪動的聲音，大家都在搬着東西，阮池剛準備整理課桌，就被班主任叫了出去。
“是這樣的...”他組織着語言，像是難以啓齒。
“阮池，我知道你一直以來性格都挺不錯，平時同學們有什麽問題也願意幫助，沈星呢，學習成績是有點差，你看看之後你們同桌，能幫的就幫一把，如果自己實在忙不過來，就算了。”
“畢竟這最後一年關系着一個人的前途和未來，有可能你只是舉手之勞，幾句話，幾節課的時間，但對別人來說可能就改變了一生。”
“好的老師，我知道了。”阮池乖巧應道。
回到教室，座位都已經搬得差不多了，董妍正坐在那裏淚眼汪汪的看着她，阮池笑了笑，走過去收拾東西。
“我的池！——”
“從現在開始你就不是我的池了！”
“那是什麽？”阮池動作未停，一邊收着書一邊問她。
“是別人家的池——”
“誰的？”
阮池擡頭問，臉上挂着輕松愉悅的笑，答案呼之欲出，董妍正要開口，見狀話頭一梗，昂起頭，眼珠子轉了轉。
“哼，我就不說。”
“不說就不說。”
“哼，就是不說那個人的名字，氣死你。”
“呵呵。”幼稚鬼。
沈星的座位已經般好了，在中間第三排，距離不遠，阮池挪着桌子過去，很快站在了他面前。
清脆的一聲響，兩張桌子靠在了一起，沈星擡頭看過來，阮池站在那裏朝他盈盈笑。
“沈同學，請多多指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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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自習要講試卷，阮池不準備回去。
下課鈴聲一響，旁邊的人已經早早收拾好東西，提着書包走人。
她看着沈星的背影，眨了眨眼睛。
沒發幾秒呆，董妍過來叫她吃飯，兩人手挽手往食堂走去。
“感覺如何？”
董妍面前打了一盤西紅柿炒蛋，她沒顧得上吃，先充滿期待的望着阮池。
“沒感覺。”
阮池夾了口茄子，輕淡說。
同桌和不同桌的區別，大概就是遠遠看着和近近看着。
沈星根本就不說話，即使阮池有千百種借口，面對他那張毫無情緒的臉，都沒有開口的勇氣。
唉。
人生艱難啊。
“不是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董妍在對面大笑出聲，滿臉都寫着幸災樂禍，興奮的幾欲拍桌，阮池睨了她一眼，不動聲色的繼續吃飯。
呵，來日方長。
下了晚自習回去，天已經黑透了，巷子裏的燈年數已久，發黃的燈泡暈開淺淺一層光，照亮底下四方路。
屋子還亮着燈，阮池拿出鑰匙開門進去，陳芸果然還沒睡，正坐在沙發上看着八點檔的電視劇。
聽到動靜，瞥過來一眼，連招呼都懶得打，收回。
自從上次大吵過後，兩人就陷入了冷戰僵持狀态，阮成把陳芸哄回來之後便又去了工廠，只留她們兩個在家。
阮池每天面對這冰冷冷的房子，從最初的不适已經變得習以為常。
換好鞋子進房，阮池回房正欲關上門，前方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聽班主任說你這次月考得了全校第一？”
不冷不熱的語氣，其中還夾雜着別扭，阮池擡頭，陳芸正盯着電視，仿佛剛才不是她說的一樣。
“嗯。”阮池低低應了一聲，心頭有些發酸，眼眶沉甸甸的。
“你成績怎麽一下進步這麽大，之前是不是沒用心，我就說你以前都考全校第一的，怎麽一到高中就下降了，害得我這兩年在李茜她們面前都擡不起頭——”
陳芸還在抱怨，阮池已經沒有耐心再聽下去，抓着門把的手一點點收緊，眼眶酸澀褪去。
她的價值，大概就是用于，在阮成平庸無能的條件下。
給陳芸挽尊。
從小到大，總是能聽到陳芸在左鄰右舍間的誇張炫耀，然後自己就像個物品一樣，被各種目光不停打量。
走在路上，會有小孩朝她扔石頭，原因是，在家裏他們父母總是以阮池為例子，口頭或者動手教育他們。
在他們眼中，阮池就是那個極其讨厭的別人家小孩。
随着年齡增長，這些小時候習以為常忍耐的事情，漸漸變得反感起來，被壓抑積累的東西也按捺不住的沖出了桎梏。
阮池高中的第一次考試，開始故意寫錯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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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堂上，語文老師正在黑板上書寫，阮池認真記着筆記，課本寫滿了密密麻麻黑色字體。
空白處被占滿，她的注意力移到了課本下方，阮池握着筆移過去，手肘突然不小心碰到了旁邊的人。
沈星飛快地移開了手臂，動作快到耳邊仿佛出現了咻的一聲。
阮池：“……”
“你幹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
她湊過去，壓低聲音，有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沈星看了她一眼，神色冷淡且嚴肅。
“上課不要說話。”
“……”
一下課，沈星照例立刻起身，阮池眼疾手快，拉住了他袖子，手指曲起，在課桌上敲了兩下。
“我們談談。”
“談什麽？”
他有些不甘不願的坐下來，雙手抱臂靠在後面桌上，腿懶洋洋伸展，抵到了前桌，眉眼中夾雜着一抹不耐。
“沈同學，未來我們要同桌半年，為了彼此的學習生活和睦，那在此期間，您，能不能稍稍注意一下，您，對我的态度。”
阮池在那個您上面加重語氣，鏡片後的眼睛彎起，食指和拇指拉開了一絲絲的距離，在他面前示意，沈星眉頭微微一挑，像是氣笑了。
“我對你什麽态度？”
“避如蛇蠍。”阮池答。
“…有嗎？”沈星蹙眉，有些疑惑的反問。
“有的。”阮池肯定回答。
“哦。”
沈星點點頭，起身繼續往教室外頭走去，一切如常，就仿佛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
阮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