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阮池腦海中一直回蕩着沈星方才的模樣。
微涼冷冽的眉眼，抿住的嘴角，看過來時冷淡又藏着深意的視線。
一切都讓她忍不住渾身發麻，肌膚的每一寸都在顫抖。
阮池趴在座位上，伸手環抱住了自己，嘴角挂上了淺淺的微笑。
最開心的事情，莫過于，所有的處心積慮步步為營，都得到了該有的結果。
一班最近氣氛很沉重，開學一個多月，學習任務愈加繁重，原本從高二升入高三就如同一只腳跨進了鬼門關，還沒完全适應，各科考試題目接踵而來。
班裏每張臉上都是麻木了無生氣，像是一只只游魂，睜着雙死氣沉沉的眼，嘴角自然向下垂落。
班主任撞見過幾次，每每都看到他們這幅要死不活的樣子，又氣又擔憂的同時，也為他們感到心疼。
周五晚自習，班長李秦偷偷推開教室門，站在講臺上輕咳了兩聲，一副興奮又極力抑制的表情。
底下的學生都停住手裏動作，滿臉好奇的看着他。
“同學們！朋友們！”
他高呼兩聲，像是非法組織的傳銷活動。
阮池托腮望着他，昨天就被通知，今晚班裏有重要事情，所以一定要過來上晚自習。
她目光落在不遠處，沈星也正坐在那裏，百無聊賴轉着手中的筆。
“老班說我們最近壓力太大了，今天晚自習用來放松一下！開心嗎！！！”
李秦亢奮的叫道，頗有幾分振臂高呼的姿态，然而底下依舊死寂一片。
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尴尬的咽了咽口水。
“班長，玩什麽游戲啊。”許久，像是為了讓他有個臺階下，班裏一個女生出聲問道，李秦如蒙大赦，連忙解釋。
“我準備了幾個小游戲，大家可以嘗試一下，應該還挺好玩的嘿嘿嘿…”
他撓頭，有些腼腆的笑，聞言衆人有幾分坐直了身子，聽他講着游戲規則。
大概是網上搜來的小游戲，經過改良和精簡，好玩易操作，玩了幾輪之後，班裏的氣氛也被點燃起來，一張張還帶着稚氣的臉上都是這個年紀應的活潑生動。
燈光通明的教室，所有人把座位移開，圍成了一個圈，而被挑中參與游戲者，則是搬着椅子坐在中間空地。
游戲參與者是根據座位順序來輪的，玩了幾輪，前面的人基本都差不多了，眼見就快輪到阮池。
下一個游戲叫做摸摸你的心。
李秦宣布游戲規則。
“人是很複雜的個體。思維，大腦，習慣，還有藏在內心深處的東西…”
“是最難觸摸到的。”
在底下起哄聲響起之前，他停頓的語氣飛快轉折，露出得意的笑容。
“所以我們接下來這個游戲，可以讓大家深入自己的心，去探索一下那個，最簡單的自己。”
“好！”
李秦說完，底下掌聲雷動，一片叫好聲，雖然游戲不是很新穎，但班長的文采和雞湯還是十分值得鼓勵和贊揚的。
這個游戲很簡單，還有些熟悉，電視上綜藝節目中出現過很多次。
游戲者坐成一排，由李秦拿着長尺提問，在音樂聲中，指到誰就要立即毫不猶豫的回答出答案，不然就要受懲罰。
懲罰內容也是很變态，打掃廁所一周。
這可以說是非常可怕了。
阮池提心吊膽看着李秦念人名，順序漸漸朝她靠近，眼見就快要到她。
“文雅，沈星，鄭奇，劉媛，江舒，…董妍。”
不多不少，名字剛好在叫到阮池的前一刻停住。
阮池松了一口氣，放松的同時，又不自覺湧起一陣失落，她看着臉上依舊沒有太多情緒的沈星，微微氣餒。
李秦說完，推了推臉上眼鏡，充滿深意的笑容浮起。
“好了，就這些人，站到中間來。”
耳邊是一陣哀嚎，董妍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搬着椅子上前，可憐兮兮的望着阮池咬唇，阮池給了她一個關愛的眼神。
“這個游戲圍觀的同學們也可以跟着一起玩哦，摸一摸，自己的心…”李秦露出壞笑，被旁邊的人踢了兩腳，跳着回到了場中間。
“我們游戲正式開始，音樂！”
話音落地，場中的人紛紛提起了精神，唯恐一個不慎，就葬送了自己一周的幸福生活。
開始都是一些輕松地題目，比如最喜歡哪個老師，腦筋急轉彎，記憶力考驗等。
各種回答都有，笑料百出，玩了幾輪，李秦驟然抛出一個問題。
“說出你最想上的大學名字。”
說完，他手裏尺子沒有給衆人思考的餘地，飛快指向了最近了一個男同學，他愣了兩秒，迅速回答。
“A大！”
“喔——”一陣起哄聲。
A大是全國排名第一的學校，一中每年最多出一兩個名額，底下學生都在笑着看熱鬧，還有些人用力鼓掌佩服他的勇氣可嘉。
坐在最末尾的女生也在跟着笑，十分開心的模樣，然後下一刻，就看到了已經指到面前的尺子。
她毫不猶豫的回答。
“C大歷史系。”
掌聲比上一個人更加熱烈，周圍響起一片叫好，清楚明白自己目标并為之奮鬥的人，最為讓人敬佩。
李秦手裏的尺子把每個人都指了一遍，被點到名的同學都說出了自己的目标，或者開玩笑報出全國數一數二的大學。
游戲者最後一個人是到沈星時，他頓了一下，漆黑的眼裏閃過絲茫然，最後輕聲吐出三個字。
“不知道。”
李秦愣住，随後又立刻來了勁頭，把手裏的尺子指到了旁邊圍觀的學生面前。
“蕭然，你呢！”
“B大！”
“冬青！”
“D大生物系！”
“謝園！”
“T大！”
長尺從一個個人的面前滑過，所有人都在笑着鬧着喊着又清醒着。
未來近在咫尺，絲毫不能松懈呀。
煽情打完雞血過後，游戲又回到了正常狀态，李秦露出一個壞笑，有些意味深長的念出題目。
“說出班裏一個女生的名字！”
他最先指向的是一位男同學，衆人都愣了，不明白他這個問題意義在哪裏，直到那位男生未經大腦思考說出了他同桌一個女生的名字。
“哦~”圍觀群衆都立刻了然，這個問題考驗的就是未經思考的情況下，你腦中出現的那個人。
說複雜不複雜，說簡單也不簡單，其中含意只能自行去體會。
幾乎是沒給所有人反應時間，尺子已經過了好幾個人，飛快伸到了沈星面前，他猝不及防，愣住，在一片催促和警告聲中，眼裏劃過慌張，像是沒有經過太多思考。
“阮池。”
這兩個字脫口而出的瞬間，教室裏的起哄聲快要掀翻了天花板，男生意味不明地用眼神在兩人身上打轉，臉上都是如出一轍的暧昧笑容。
女生則是露出微笑，眼中卻閃現各種複雜意味。
沈星。
從來不跟班裏女生打交道的一個人，或許連她們的名字都不知道，孤傲冷漠，讓人連搭讪都不敢上去。
然而在這種情況下，竟然說出了阮池的名字。
不管是哪種理由，兩人之間的關系肯定非比尋常。
緊跟着追問的人一大堆。
“為什麽是阮池啊——”
“有情況哦~”
“快快快！從實招來！”
阮池坐在那裏有些尴尬，雖然心中翻滾着甜膩的浪潮，但此刻情境實在讓人難以下臺。
她目光不自覺看向沈星，那個始作俑者也沒有料到随口的回答會引起這番波動，此刻正眼神躲閃飄忽的望着四周，白皙的臉上暈着點點紅。
“因為班裏我只知道她一個女生的名字。”沈星聲音還算鎮定，很快調整過來，說完，又立即補充。
“數學老師老是在課堂上批評她。”
“……”
阮池實在是有點無辜。
雖然因為最近的考試被數學老師點名批評過幾次，但也沒有到老是的程度，況且，他能記住她的名字，肯定不是因為這個。
阮池在無數人的注目和打量下保持得體的微笑，視線不經意轉動，和沈星望過來的目光正好對上。
她一愣，然後笑得更加燦爛和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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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天氣慢慢轉涼，怕冷的同學，薄薄校服裏頭已經加上了各種毛衣。
董妍正在和阮池抱怨。
“哎呀，早上出門我媽硬是叫我穿上毛衣，你看，又醜又土，還起球了！”
她扯着校服裏頭的橘色毛衣皺着眉，滿臉的不開心，阮池看了一眼她身上的手工毛衣，移開視線。
“珍惜吧，并不是每個媽媽都會給子女織毛衣的。”
“可這也太土了，現在誰還穿手織的毛衣…”
董妍還在嘟囔，阮池抿了抿唇沒再開口。
開學的第二次月考悄然來臨，一班上一次發揮的不是很好，總分離二班只有幾十分的差距。
全班四十人，阮池剛好考了二十五名，不好不壞。
各科老師開始每天在課堂上耳提面命。認真，刻苦，仔細，務必全力以赴，穩定發揮。
臨近最後的階段，每一次的考試都是在檢閱反省，找出錯誤改正進步。
阮池深以為然，在底下連連點頭。
周五考試結束之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走出教室，勉強有幾分輕松愉悅感。
高三時期，不僅僅是學生，老師的效率也是快得吓人，待到下周一上課，考試成績便已經出來。
大紅的榜單貼在公告欄，前頭擠滿了人。
一中采取的是激勵制度，成績全部公開透明，整個年級從一到末尾，姓名分數一覽無遺。
圍觀的同學都有些騷動，指着最前面那個名字議論紛紛，雖然已經在控制小聲，但依舊抵不住此起彼伏的訝異驚呼。
“怎麽會是她？”
“是呀，簡直是空降，我的天哪——”
“這是完美逆襲嗎？”
“不是，她其實之前成績一直很好的，我初中和她同班，整整三年都是全校一沒有下來過，所以高一時看到她考試成績排名在中間還蠻驚訝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第一的那個名字上面。
紅底黑字，高高在上得必須讓人仰望。
簡單的比劃，勾出兩個字。
——阮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