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我醒的時候鬧鐘已經比平時多轉了好幾圈了。今天母親破天荒沒有叫我。窗簾緊閉着。秒針轉完最後一圈時針指向九點。我摸索着下了床往洗手間去洗漱。看見她正斜倚在沙發上酣睡。忙碌了這些日子。朝九晚五兢兢業業。每天為了我吃飯吃藥各項檢查不斷奔波。要我說,勞模一號早已是她的了。難得這會兒安睡。還是不去攪擾的好。
牆角的櫃子上整齊的堆放着些破舊的棉衣棉褲。有的是我穿剩下的有的是前些年她自己添置的。總之破舊歸破舊,疊放還是極講究的。
我來回翻了幾下沒有看到我的衣服。又不知道外面的天怎麽樣。不敢穿着病服就這麽貿然往外闖。
索性拉了一條深綠色夾雜黃色暗花的大棉褲子套在病服褲子外邊。挑起門口衣架上她穿過的黑色棉襖罩上。仔細扣好了扣子。便拿着桌子上的錢包出門了。
這個醫院我也是來過幾次的。那時候無非是因為感冒發燒來輸個液什麽的。沒想到這次倒真住進來了。我望着幾座樓中間的連廊躊躇了一會兒。還是決定走外邊。我與這外邊的天似一對異地苦戀的情人。整日只能隔着一道玻璃屏幕“相見”。現如今我從“屏幕”裏走出來了。那是一定要與“他”好生親熱一番的。
我繞了醫院半圈在院設超市買到了我想了好幾日的零食。又穿越住院部往食堂走去。不是我不認路。只是這陽光暖的喜人。似刀片一般刮臉的寒風也溫柔了許多。我情願多走幾步繞個遠,看看這在霾裏沉睡許久的大地的脈搏如何在陽光裏重新恢複律動…
中心花壇裏夾雜着各色石子鋪成的小路。花壇內圈和靠路的一周擺放着紅漆靠背連椅。臨樓的花壇邊上排列的是無背的長椅。平面朝上,下半部分是接地的半圓形狀的石塑。樹幹一般平躺在那裏。好似一把斧頭從一棵老柏正中猛劈下來直達根底的傑作。椅子兩端半環型的年輪清晰可見。
人們都出來了。三三兩兩聚坐在長椅上。一群孩子來回嬉鬧奔跑着。幾個老太太撺着襖袖坐在自帶的小竹凳子上圍成一圈。就連幾只流浪狗都窩在不礙人事的地方懶懶的曬着太陽。
在草壇子的拐角有個男人與一只狗對峙着。一開始我以為是他在挑逗那只小狗。後來發現他其實在躲。他猛地站起來吓的狗往後撤了兩小步,然後試探着擡擡腳似是要走卻又躊躇着沒有邁出那一步。我莫名覺得很好笑。看他一身嶄新的病號服大概是怕那狗撲上來在他褲子上蓋章吧。我很明白這種感受。就像我走在街上也會繞開那些流浪狗。生怕哪個忽然撲上來毀了我剛上身的新衣。可厭惡不代表害怕。到了逼不得已的時侯我也總是有辦法去應對的。我蹲在草壇邊上看着男人眉頭緊簇,就伸手撕開剛買的豬肉鋪,拿了幾片出來對着那只狗“啧啧啧,哥們快來。吃肉啦。”說着拎起肉抛向遠處。本來忙于對峙的大黃狗聞聲跟着肉鋪狂奔而去。我滿意的拍拍手上的殘渣。扭頭望向長椅。那裏空空如也。
現在人這素質真是低到令人發指。連句謝謝也不會說。我拎着剛買的飯抄近道拐進大樓。曬太陽的美麗心情瞬間湮滅。滿腹憤懑的回到病房。母親已經起來了。窗簾被撥到兩邊。被子也已經疊放整齊。我進來的時候她正把沖門的一邊的窗子拉開。看見我進來她去拿了飯缸過來。接過我的飯放進去。
“我道是這屋裏遭了賊了呢。衣服被翻的一攤爛。錢包也不見了。我忖着你再不回來我就報警了。”
一肚子氣瞬間洩了大半,笑着回她:“你要是報警那可不是遭賊的事兒了。明天早上報紙上大标題“親生女趁母熟睡攜款潛逃”就邦邦兒的印上了。我看這人你能丢得起不!”
她把放好的飯推到我手邊。又打開另一份:“你說你。你去買個飯也不帶飯盒。現在這塑料袋保不準是哪個黑心商家生産的。且不說走半路袋子忽然破了灑你一身。這飯溫度這麽高那袋子裏有些啥東西燙化了可都是往你自個兒肚子裏灌的。萬一吃出個好歹你打算住在這裏不出去了?”
她總是能把道聽途說來的東西用自己的話說的很科學的樣子。這個塑料袋遇高溫有毒的說法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現在反駁她顯然是不明智的。我吸溜一口面條:“趕緊吃吧。面要跎了。”
她拿筷子撥了幾下面并沒有下嘴:“對了。我下午去一趟你們學校把你的充電器給你帶來。下次你出去我好聯系你。”
心裏一陣暗喜。臉上強裝平靜:“沒事的。我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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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嚼了嘴裏的面喝口湯然後擡頭盯着我看:“別裝孫子。我下午去給你辦張卡。不能上網那種。我給你裝手機是便于找你,不是給你送游戲機。”
這盆冷水潑的猝不及防又恰到好處。我用筷子夾了好些面直往嘴裏塞。因為我實在是心塞的不知道說些什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