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浮世雲間了
李滄海并不清楚案件的進展,但通過花滿樓的言行神态,推斷出假銀票案約莫很快就能塵埃落定了,卻也沒料到真相大白的時間比預想來的更早。她甫一出密道,就察覺到外面一陣不平的騷動,便立時隐匿到暗處。
而就在這一晚,陸小鳳巧用計謀,找出了極樂樓真正的所在地,不僅幫官兵查封極樂樓,還指出了真正的極樂樓樓主,亦即僞造銀票的幕後黑手,正是大通錢莊的總掌櫃錢老大。在他一番嚴密推理後,最終落定了對方的罪行,只差了掩藏在雲間寺密室的證人與證物,遂拉上錢老大趕往雲間寺。
與此同時,聲稱是岳青之女的無豔姑娘,泣訴她對父親的哀思與眷戀,主動告知一群官差通往雲間寺的暗道。
陸小鳳抵達雲間寺後,錢老大自持有花滿樓與司空摘星做人質,頓是一改慌張,得意洋洋地威脅着他們。
李滄海旁觀着陸小鳳三人配合了一場好戲,心有所感,無聲地笑了笑。待雙方言辭不合,大打出手時,她依舊優哉游哉,那三人的身手,自然不需要她費心救場的,只把注意全放在那錢老大身上。果然她的直覺極準,那奸猾的老家夥趁着花滿樓他們被纏得無法分神時,鬼鬼祟祟地跑開了。
少女不慌不忙地運着輕功,無聲息地跟上了毫無所覺的錢老大。待對方闖進一間禪房,她落在半敞的窗戶邊,戒備着屋內幾人的行動。
聽到錢老大暴戾地用霞兒要挾“錢夫人”立刻做一張人皮面具時,李滄海頓是知曉了前因後果,不免幾許意外:“錢夫人”竟然就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岳青,霞兒則是岳青的女兒,他父女這些年來一直被錢老大暗中控制,藏在這雲間寺裏。
李滄海感到十分神奇,不過眼下不是亂感慨的時候:岳青的身體很差,內力紊亂,霞兒更是手無縛雞之力。眼見巧手的岳青在短短時間裏,将一張人皮面具制作完成,她自是知道,這錢老大定是要下毒手了,飛快地思索着,一個計謀立時出現在腦海。
便在錢老大拿到人皮面具,出掌擊向岳青時,身如鬼魅的少女,瞬間從窗口飛進了屋內,右手九尺寒绡迅如雷閃,立刻制住了對方的行動。
霞兒在錢老大出手時,先一步撲到她父親的身上,待父女二人遲鈍地發覺到異樣時,他們只看到惡人身體僵立不動,保持着攻擊的姿勢,伸出的那只手被一根雪白緞子緊緊束縛。緞子的另一頭,牢牢地握在一個黑衣少女的手中。
“你是……”岳青先暗松了一口氣,随即又立馬提起心神,還不确定這位詭異出現的女子到底是甚麽來路、有甚麽目的。
李滄海淡淡地說了句:“我是花滿樓的朋友。”
岳氏父女聞言放下心,畢竟這少女長相端莊、氣質溫雅,很難想象她會是壞人。将女兒拉到身後,岳青滿是病色的臉上擠出一個笑:“多謝姑娘仗義搭救,岳青感激不盡。”
李滄海低笑一聲:“岳前輩先別着急……”
院中打鬥的花滿樓,忽聽霞兒的驚叫聲,立刻與陸小鳳以及趕來的洛馬、蔣龍和無豔等人,跑進了岳青父女借住的禪房,便見少女側趴在地,不知是死是活,而蓬頭垢面、盡顯病容的岳青,則對一行人哭訴起來。
“霞兒不願再助纣為虐,在錢老大意圖取我性命時,為我擋了一擊昏死過去,”岳青抹淚,說得極為動情,“真是個好姑娘……霞兒,霞兒快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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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滿樓探了下女孩的鼻息,心下松了口氣,聽到岳青的話語,忙問:“那錢老大人呢?”
“跳窗逃了。”岳青站起身,一手指向敞開的窗門。
就在衆人似乎一籌莫展時,無豔神色激動地看向岳青,情意殷殷地哭喊了一聲:“爹……”
岳青停住抹淚的舉動。
無豔泣聲訴說:“爹,我是你多年不見的女兒,你不認得我了嗎?”
“女兒?”
一時,衆人面前上演起一場感人至深的重逢場面。無豔撲到了岳青懷裏,分散多年的父女二人,緊緊地相擁在一起。
正這時,洛馬厲聲叱令官兵們搜捕錢老大。
“不用搜了!”陸小鳳突然伸手,将動情的父女拉開,動作迅速地一把撕掉了岳青臉上的人皮面具,“錢老大就在這。”
衆人這才驚詫地發現,岳青原來是錢老大假扮的;而他所謂的女兒,無豔一手拿着刀片抵在他的喉嚨處,同時錢老大搭在無豔腰上的手裏也握了一把利刃。
原是這二人互相挾持了,在衆人面前做了一場戲。
假銀票案本應就此落定了,哪知陸小鳳突然說到,錢老大背後還有一位幕後黑手,而那個真正操縱着整個事件的人,竟然是“飛龍鐵馬”當中的洛馬。
洛馬一開始怒斥他胡言亂語,但随着陸小鳳一條條舉證,詳細說明了整個案件的經過後,終于暴露了真面目。
原來洛馬一直操縱錢老大僞造銀票、中飽私囊,哪料事情鬧得太大,已經驚動了朝廷,他不得不棄車保帥,指使錢老大露出馬腳,借陸小鳳之手,正大光明地摧毀極樂樓,把事情推到假岳青的身上;同時又擔心錢老大被陸小鳳識破真面目,又安排了暗手,借由無豔的誘導,将所有的罪責栽贓給錢老大。
然而百般算計,終有遺漏,洛馬不知道錢老大也留了一手,對方秘密地把岳青父女囚禁在雲間寺,因而故意用來誤導陸小鳳的無豔,在陸小鳳與朱停的圈套下,反而早早就洩露了秘密。
被揭穿了罪行的洛馬,哈哈大笑,趁着一衆人分神,打開了密道的門,瞬間逃了出去,而同時,這間禪房的門窗被機關鎖死。他語氣猖狂地丢下一句:“這個禪房地下安滿了江南霹靂堂的轟天彈,你們就等着粉身碎骨一飛沖天吧!”
聽完整個事件經過的李滄海,瞄了眼夜幕裏飛快逃離的人影,輕嘆一聲,她果然不善陰謀算計,竟忘了洛馬可能還有後手。
她飛落下屋檐,原先匆忙的腳步頓時停住:朱停已經打開了禪房的機關。心裏暗笑,陸小鳳真是個聰明人,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李姑娘,你又幫了花某一次。”衆人正警惕着這突然出現的女子時,花滿樓言笑晏晏地走向她,談吐間,仿佛對她的出現毫不意外。
李滄海略一思索,就知道對方那堪比雷達的感知又一次發現了自己,雖然她覺得隔着那麽遠的距離,按說花滿樓聞不到自己身上那一點不明顯的藥味啊!
“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李滄海對他說了一句,看了眼相互扶持的岳青父女,轉身飛離了禪房:她可沒忘這裏還埋着炸藥呢!
一幹人遠離了危險後,才停下腳步。官兵們在蔣龍的命令下,将無豔、錢老大等人帶回官府;花滿樓一時無暇與李滄海閑話,匆忙拜托她照看岳青父女後,與陸小鳳等人追着洛馬的腳步,去抓捕那位制造了假銀票案的真正犯人。
天近四更。李滄海将寒绡纏回腰間,随性地坐到小亭闌幹上。岳青安撫好女兒的情緒後,轉身沖她行了個大禮:“今晚多虧了李姑娘,我父女才得以保住一命,這份大恩大德,岳某不知該如何回報,唯有空口許諾,他日姑娘有任何需要岳青幫助的地方,岳某人定當全力以赴、萬死不辭。”
李滄海搖頭:“我并沒有……”推辭的話語忽然吞下,她倒真想到一件對方能幫上忙的事情,便改口問,“岳前輩往後可有甚麽打算?”
感激少女的救命之恩,也是信任花滿樓識人的眼光,岳青沒有隐瞞地回:“世人皆知,岳青十多年前死于疫病……現如今,岳某年事已高,身子虛弱,怕是命不久矣,以後就當再沒岳青這個人罷。”
霞兒聞言,難受得落淚。
李滄海了然:“江湖多紛争,霞兒姑娘又單純嬌弱,岳前輩選擇隐退,倒是最好不過了。不過前輩退隐前,可否幫我一個忙?”
岳青沒有猶豫:“姑娘盡可直說。”
少女便直言:“岳前輩出自魯班神斧門,我想拜托你幫忙修築一些莊院。不瞞前輩,我師門衰微,如今僅存我一人,既是肩負重振師門的重責,往後收入弟子了,自然不能沒個落腳之地。”
——在這個世界重建逍遙派的想法,在這些天裏漸漸明朗。雖一時還難以完全平複心情,暫且無心滞留無量山,但遲早她還是要重建一個無量宮和她的琅嬛福地。
她雖懂機關精工,見識了極樂樓與禪院地下的密室後,卻覺得重建事宜,更适合交給魯班神斧門的人。屆時建成後,她再自行修改、添加一些機關暗道,結合了逍遙派與魯班神斧門的工藝,這裏無量宮的布局怕會比極樂樓、比真正的無量宮還要嚴密精妙。
雖然有些挾恩圖報的意思,但以岳青的正直,必是欣然同意。果然,岳青立刻就答應了。
李滄海一向奉行公允,對他說道:“岳前輩自不必擔心身體,我略通醫術,你之所以身體虛弱,不過是體內毒素未清又長年心思郁結造成的,待我回頭開個方子給霞兒姑娘,你每日喝上一碗藥湯,不出半年,就能養好身體。等前輩康複了,我再來找你幫忙。”
幾番交談,岳青父女對少女已是十分信任,得知了這個消息,驚喜後又是一番感激。等花滿樓幾人逮到了洛馬,回到寺院時,李滄海與岳青已把事情談得停停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