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治愈系少女
世界崩壞的時間太短,這是否意味着外界作用力已經難以支撐?
俞蘭亭依然坐在高中時代的座位上,仔細回想一切。
在夢境中她從沒有真正過完過一天,每一次世界持續的時間實則都不長。
俞蘭亭眼前恍惚晃過一個人影,她知道那是誰,俞蘭亭猛得感覺全身毛骨悚然。
她對世界可以做出改變嗎?
如果不能,那麽她做任何事更無需顧慮!
如果可能,那麽她必須盡力嘗試!
俞蘭亭跟了上去,走出教室,直到追至對方到樓梯口。
“微......微芹。”俞蘭亭想了片刻,因為一直不太熟悉才想起對方名字,“廖微芹,你能不能聽我講幾句話。”
俞蘭亭知道她現在的情況應該早已出櫃了,她主動找女生說話反而更容易使人誤會。
“你說。”廖微芹應該本來就是個性格溫軟的女生,所以也禮貌地回應。
“請你以後無論遇到什麽挫折都要堅持活下去,好嗎?”俞蘭亭說道。
廖微芹神色微微訝異:“你為什麽這麽說?我最近确實不怎麽開心,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啊,我不知道。”這問題讓俞蘭亭感覺差點暴露自己的異常狀态,一時想不出更好的回答。
“我知道你很大膽。不,我完全沒有貶義,我是指你有很令人敬佩的勇氣。”廖微芹誠懇地點頭,“你是不是已經聽說過關于我的一些事情?”
“我只聽到一點,不知道具體情況,你願意講講嗎?”既然被問了,俞蘭亭也只得這麽說。其實俞蘭亭什麽都不知道,她對班上同學們的情況了解甚少,但總不能暴露自己不屬于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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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很多東西都學不會,那些太難了。”廖微芹聲音低低地說。
“沒有啊,你學的很好。”俞蘭亭當即回道。她記得廖微芹一直是班級第五,從沒有落下過,班級第五對班級第三說這話只能是過分謙虛。
“不是,我學習很吃力,你物理總是90多分,而我上次沒有及格。”廖微芹将聲音壓得更低。
“啊,其實你不會的題可以問我,随時問我都可以,如果你不介意,我随時願意跟你講。其實,物理一點都不難。”俞蘭亭猛然發覺自己話說的中二,她想吐槽自己到底是22歲還是16歲?怎麽說話總是沒有思慮呢,又趕緊補充說,“只要掌握正确的方式方法,對任何人來說,物理都很簡單。”
俞蘭亭說完才想起,她現在的大腦狀态應該早已忘記了高中物理。但其實只要給予充足時間,她借助曾經的學習方法很快可以再次掌握高中物理。只可惜,夢境應該并不設置這種條件。
“你智商135,你當然學什麽都容易。”廖微芹暗嘆一口氣。
“沒有,我智商只有120,多出的15分是膽量。你不是也說了嗎?我膽子大。或許天才那所謂最重要的百分之一靈感,除外還有隐藏的百分之幾甚至十幾二十幾是膽量,因為大多數的大膽嘗試變成了失敗,唯有正确的一次嘗試才稱為靈感。就像有人喜歡買彩票,經常買彩票的人更可能中獎,不過是憑借概率而已。我們化學上講的‘有效碰撞’,生物上講的‘有利變異’也不過類似的原理。其實物理開始在許多人看來找不到任何頭緒,我也一樣。或許又像政治課上講的‘我們走了一些彎路’。我真的不聰明,我也僅僅憑借概率走了許多彎路才能找到正确的方向。”
這還只是高中時,對理科知識對待題目确實這樣。大學時期雖然有試驗但許多也不被教學重視。俞蘭亭是要讀研的,更記得在實驗中需要多少次大膽的失敗才得來一次巧妙的成功。對于高中時期的題目不需有任何心理負擔,有時實驗中對待一只番茄也不需要,但有時對待的是一只蟾蜍,盡管俞蘭亭明白蟾蜍和番茄本質上依然同樣。可是因為自己的失敗,俞蘭亭總要譴責自己很久才肯放過自己。
“姜折桂的教育方式不過只是嚴厲的打擊,他只說過一句對的話,就是他開始寫在黑板上的那四個字。‘物理’就是‘悟理’,關于怎麽學好‘物理’,這需要我們自己多琢磨,在無限的錯誤嘗試中如抽絲剝繭般找尋可能的正确道路,總有那麽一瞬間我們面前的難題就會豁然開朗。這跟人的智力無關,也實在算不上什麽準确的方法。”
俞蘭亭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說什麽,只能盡量再扯回去:“所以,不管你以後遇到什麽挫折,這其實對很多人都是普遍現象。錯誤的嘗試總有太多太多,正确的概率只有很少一點,在對誰都普遍存在的錯誤嘗試中,任何人實在不值得因此喪失信心。”
“我被姜折桂丢到牆上,但我只要再站起來就好。姜折桂不過喜歡打擊人的自尊心而已,我不是沒有自尊心,我自尊心更強,更不可侵犯。但我當他說的全是屁話,我不會讓他打擊到我的自尊心。姜折桂說的也确實全是屁話,我絕不是什麽乖乖女,這方面我的心态和那群不學習的孩子一樣,我不願聽老師一句放屁的規訓。我們生物課上是學習了進化論,但進化論只屬于自然科學。姜折桂鼓吹社會達爾文主義,他要把‘強者生存’适用到人類社會,他沒有一丁點‘恻隐之心’。他三觀扭曲,不可救藥。”俞蘭亭感覺自己越說越激憤,也不知道對姜折桂強烈譴責會不會更讓一名中規中矩的少女難以接受。
“你知道我家裏的事情嗎?”廖微芹靜靜站在下午日光斜射的樓梯口,少女的身影與拉長的影子相比,看起來似乎矮了許多。
“我不怎麽知道。”俞蘭亭其實一點都不知道,但她也只能這麽說。估計同班同學有知道的,她平時卻懶得打聽別人的事。
“我弟弟在我小學四年級那年出生,因為計劃生育要受到處分,我媽媽本來在國企的工作沒有了,後來我媽媽靠打工賺錢,再後來她直接回家照顧我弟弟。我爸爸的工作以前跟我媽媽算是差不多,但他在私企,不會因此丢掉工作。後來私企又被外企收購了。他現在工資更高,足夠養活四口人。但是我的家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我好想回到以前,回到小時候,但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廖微芹看向窗外的遠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還在顫抖。
少女茕茕立于镂空裝飾的高樓大廈內,她單薄的身姿與危危高樓、與逐漸被夕陽拉長的影子相比顯得愈發單薄,單薄到似一只渺小的蝼蟻,不為人注目:“我爸爸變得很暴躁,他還會動手打人。他會打我媽媽,會打我,有時候也會打我弟。我媽媽本不是什麽逆來順受的性子,她不想過下去了,可還是必須過下去。我爸爸打我不是因為學習,打我弟弟才更多是因為學習。我自己更願意學習,但他覺得我以後好好嫁人就可以了。我知道我考不上大學我就完了,以後會和我媽媽一樣。但我即使考上了大學,以後還會和我媽媽一樣。這樣的生活,是不是很沒有未來?”
“不是,即使沒有人關愛自己,你自己也要關愛你自己。我說的這個自愛不是他們說的那個自愛。”俞蘭亭想起講座上那些歪曲言論牽強附會的所謂“自愛”就随口補了一句,但顧及那個話題現在不适合提及所以也沒多說。
“任何人無權碾碎別人的夢想,任何人無權威懾別人的自由。家長和老師也是同樣,我們既然已經知道他們有錯,就要敢于反抗他們。姜折桂認為我們考不上大學就應當被社會淘汰,他不關懷不體諒任何需要關懷需要尊嚴的人。所以我就要當面指責他批判他,我也宣誓絕不成為與他同類的人。如果你已經知道你的父親對你的要求完全錯誤,你以後也不想成為失去事業失去尊嚴的女人,那麽請你勇敢去追求自己想要追求的理想,不需再理會家長的規訓,你願意嗎?”
俞蘭亭對自己的觀點足夠堅定,但說着說着又考慮到普通人的理解限度,如果言辭激烈引人不适造成效果相反,那就得不償失了。
“我知道了。”廖微芹淡淡地說,她看起來并沒有特別抵觸,這讓俞蘭亭松了一口氣。她又問,“你是不是并不是同性戀,你想好好學習,所以你故意用這種方式拒絕談戀愛?”
“啊,這個。不,我是同性戀。”俞蘭亭坦然承認,“不過你放心,異性戀不是看到什麽異性都會萌生想法。同理,同性戀對伴侶也是有選擇的。”
俞蘭亭看着随樓梯傾斜而上的碧色牆壁,窗外的茑蘿茂盛氤氲,卷曲的藤蔓垂至窗前,形成極致完美的螺旋形。
這讓她想到古希臘唯美的數理哲學,也讓她莫名想起一個人。俞蘭亭心中淺淺悸動,又在同時發覺自己幼稚可笑。
正在此時,自螺旋形藤蔓起始,完美極致的螺旋形在她視野中逐漸擴展,直至俞蘭亭面前整個視界發生明顯可見的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