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陵密碼

第28章 反抗規訓

時間不過幾秒鐘，在俞蘭亭自己尚且來不及反應時，她已經走至物理老師面前。

俞蘭亭心跳加速卻也坦然，語氣也相當平靜：“你覺得你很正确嗎？你覺得你的教育方式很恰當嗎？你覺得青少年的自尊心不重要嗎？你覺得高考代表一切？高考是宇宙指标，強大是宇宙真理？你覺得不夠強就活該被淘汰？你覺得所有人都不需要被關懷？所有人都應當被逼迫，逼迫到适應強者生存？姜折桂，你的價值觀多麽扭曲你知道嗎？”

時間似乎凝滞了，教室中本來的竊竊私語聲也戛然而止，唯有窗外“嘶嘶”蟬鳴證明時間并未真正停止。全班同學都想不到俞蘭亭敢于做出這種事情。

姜折桂，物理老師的名字。在整個xx市實驗高中，除非頒獎時并且頒獎時還要加稱謂，從來沒有人敢叫出這個名字。

姜折桂資歷老，教學經驗豐富，每屆畢業生高考成績優異，甚至連校領導也尊稱他一聲“姜老”。

有一次副校長口誤把“姜老”喚作“老姜”，姜折桂直接還擊副校長“你這副校長是不是不想當了？”吓得副校長只好連連道歉說是口誤。

俞蘭亭這樣的思慮只有一剎那，只在她說完最後一刻同時，姜折桂已經把手中的物理選修3-1教材砸到俞蘭亭腦袋上。

在夢境中，俞蘭亭真切感受到腦袋的疼痛，然後有一陣懵，好在等反應過來時，俞蘭亭感覺腦袋并沒什麽大的問題。

俞蘭亭跟姜折桂互相對視着，姜折桂看她的眼神簡直像極了一只瘋牛。

“我智商135，你把我腦子砸壞了你賠得起嗎？”俞蘭亭故意着重将“賠”字“呸”了出來。

“俞蘭亭，恁媽......我......恁奶奶！”姜折桂瞪大了充斥紅血絲的雙眼，揣着膠東方言罵出這句粗話。

“姜折桂，恁爸......我......恁姥爺！”俞蘭亭完全替換了親戚性別、氏系以及人體解剖學名詞，生物行為學動詞不知道怎麽改就暫時沒改，也用方言反擊回去。

沒有多少等待的時間，俞蘭亭反應過來時，只感覺她整個人摔向了黑板那面牆。她聽見“砰”地一聲，不知是什麽碰到了手肘，然後她整個人跌倒了下去。

身後傳來物理老師奪門而出的聲響，教室的門“哐當”一聲被重重地帶上。

俞蘭亭感覺手肘有些真實的痛感還有些麻，她趕緊翻過自己手肘檢查一番，發現只是稍微蹭破了一點皮，并沒什麽大的問題。

落地的一刻，俞蘭亭感覺還碰到了膝蓋。她默默地卷開褲角看了看，幸運的是和手肘一樣，也只是蹭破一點皮，連流血都沒有，根本不是什麽大事。

物理老師已經出去了？幸好，幸好姜折桂被她氣跑了。如果真的開打，俞蘭亭敢打物理老師，但她體力弱勢，肯定打不過物理老師。

剛剛情況應該是物理老師從她身側離開時，順便把她丢向牆面的。

她又看了看被丢棄在牆角的物理選修3-1教材。整體扭曲變形，書皮上刻印的高樓大廈和閃電顯得更加扭曲了，書的一側還印着幾只粘了紅色粉筆末的手指印。

俞蘭亭坐在地上控制不住笑了出聲，而後立即站了起來。

“亭姐霸氣，居然敢罵姜老！”

“亭姐霸氣，霸氣啊！”

教室後排響起一陣歡呼，有人熱情地鼓掌，也有人把教科書或筆記本抛到空中，甚至還有人吹口哨助興。

站在講臺上，俞蘭亭聽着教室後排學生們的贊嘆聲，又控制不住笑了幾聲。

而後，她像一名凱旋的英雌，輕快地走回自己座位。

現在還是上課的時間，教室內的聲音卻越來越亂，尤其最後兩排。

“喂，醒醒，別睡了。出大事了，剛剛姜老被人罵了。”有人戳了戳身旁最近正在睡覺的同學。

那名男生才剛睡醒，還不明狀況，順口罵了一句：“我khau！誰被罵了？誰罵的？”

“俞蘭亭啊。”

“俞蘭亭是誰啊？”

“前面的，你不認識啊？班級第三啊，你咋能不認識呢？”正在說話的男生下一刻直接一腳踩在凳子上，興奮地手舞足蹈，“我caa一出好戲，你是沒有看見，就是當面罵的，那叫一個爽啊！”

與他說話的男生先愣了愣神，也跟着驚嘆：“我caa，前面的不都是好孩子嗎？班級第三居然敢當面罵姜老，私底下偷偷罵了也容易被知道的吧。”

“我khau，太給力了，真給全班同學出氣了。”

“讓我都不敢當面罵姜老，那個叫俞蘭亭的，太厲害了吧。”

讨論的聲音從教室後兩排漸漸蔓延至中間甚至前排，前排的學生也沒心思學習或者寫作業了，幾乎全在讨論剛剛俞蘭亭大罵姜折桂的事跡。

對于一群中學孩子來說，俞蘭亭的行為當然是值得贊賞的。

有幾個學生甚至站在凳子上展開了表演，一人分飾兩角，重現剛剛驚心動魄的一幕。

“姜......”充當表演者的學生剛出口便有了幾分畏懼，又轉頭看了看大敞的窗戶外面，看到外面是真的沒人，才大起膽子有模有樣地複述道，“姜折桂，恁爸......我......恁姥爺！”

一次的大膽嘗試已然感到爽快，他再次瞅了瞅窗外，繼續複述道：“姜折桂，你覺得你的教育方式很恰當嗎？你覺得青少年的自尊心不重要嗎？”

“姜折桂，你覺得高考代表一切？高考是宇宙指标，強大是宇宙真理？”

“姜折桂，你覺得不夠強就活該被淘汰？你覺得所有人都應當被逼迫至适應強者生存？”

“姜折桂，你的價值觀多麽扭曲你知道嗎？”

“我智商135......”他還未說完。

“滾下去吧，”那名表演者站着的板凳突然被人踢了一腳，颠得他搖搖晃晃差點跌倒下來，“你智商哪有135？人家亭姐智商才是135。”

聽着同學們讨論自己，俞蘭亭故作鎮定地看着卷子上的題目，對于在電場中移動電荷的題目，即使再簡單，畢業多年的她現在也不可能做得出來，當然俞蘭亭更沒有做題的心思。

她提筆緩緩描記卷面上在空間中本不存在的電場線，黑色墨跡的虛線很快被純藍色筆跡覆蓋，紙面上散發出似于薰衣草氣味的香氣。同時，俞蘭亭思索良多。

電場中本不存在電場線，電場線只是方便展示電場而人為畫出的線，甚至就連題目中的電場也并非真實存在，僅僅是作為題目設定而被創作于紙面上。

同理，她面前這片在宇宙中再真實不過的三維空間，由于僅僅是存在于她夢境中的幻化之景，因而也并非實際的真正存在。

如果在真實場景中，俞蘭亭清楚自己其實并沒有膽魄反抗姜折桂。因為環境條件被假設，俞蘭亭深知身處夢境才過分大膽，這種膽魄本身就是一種虛假。

俞蘭亭正這樣想着，聽見同桌湊近了問：“你怎麽......怎麽敢這麽大膽的？你不怕被叫家長嗎？”

俞蘭亭放下筆，輕松笑了笑：“沒事，叫就叫吧。叫家長倒不算什麽。”

俞蘭亭确實不怕叫家長，她更願意信任自己的父母。她父母的生活方式是寧願看書也不跟更多人交往。他們是這世上最清清白白的人，不願與形形色色的人為伍。

“姜老該不會去請級部主任了吧？你打算怎麽辦？”同桌又戳了戳俞蘭亭，問。

俞蘭亭回應她，“找就找呗，級部主任又不打人。幸虧沒讓姜折桂多打我幾下，我可打不過他。校領導處理的再重，但至少不動手打學生。他罵我我就當他放屁，他愛開除我就開除我。”俞蘭亭又吐了吐舌頭，“老師敢打學生，校領導卻不敢，教育局知道了可不好聽。”

在夢境中被打真的會疼，與現實無異，俞蘭亭是體驗到了。真是萬幸，她剛剛幸虧把姜折桂氣走了。

“開除了你我們班就少上一個一本，學校和老師都很虧的，姜老還指望明年你高考讓他拿獎金呢。應該不會開除，但他以後整你會更狠。”

“誰知道呢？随便吧。”俞蘭亭若有所思地攤開手。如果已經發生了這種事情，她以後還有心思好好學習嗎？

又或許，她在這個世界根本待不了多久呢。

正在此時，俞蘭亭後背又被戳了一下。

她轉回頭，看到本來坐在最後兩排的一名男生下了座位過來找她。

“下課了嗎？”俞蘭亭問。

“沒，亭姐，給你這個。”那名男生雙手鄭重地奉上一只創可貼。

俞蘭亭“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擺了擺手說道：“不用了，我沒事，我什麽事都沒有。”

“看着你這麽小的個子，剛才被砸到黑板上，多讓人心疼啊。”男生說道。

她是被砸到黑板上的嗎？她剛剛都沒反應過來，現在也沒什麽感覺呢。

俞蘭亭懶得理會男生眼中幾分特別的神情，從座位上站起來又在過道轉了一圈，笑着說：“我沒事，我真的沒事。哈哈哈，一點事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