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江譚感孕
“剛才撞到的是牆,而且牆上應該有壁畫。”俞蘭亭向着梧婷兮大聲呼道。
“我看看。”梧婷兮趕忙拿過手機,對着應該是牆的方向,打開閃光燈,連續拍下三張照片。
梧婷兮放大圖片,細看之下,斑駁的色塊互相拼合,似乎尚能看到模糊的人物影像。雖然風化已久,但足以看出是壁畫。
“的确是壁畫。”梧婷兮又湊近俞蘭亭身邊,跟她一起看。
照片拍攝下來的壁畫,可以看出一名女子輪廓清晰的身姿。她眉目和藹,坐在游船上,專注觀賞江邊景致。然而,畫中女人絲毫沒有察覺,在她頭頂上方,天空上有一簇淺色光團正在降落。
壁畫年代久遠,雖有一定程度褪色,但僅是眉眼間寥寥數筆,就将女人優雅、端莊的氣質刻畫地惟妙惟肖,甚至就連她當時閑适、從容的心态也通過這種藝術刻畫得以展現。
天空上,那一簇淺色光團尤為耀目,與別處稍顯沉着的色調對比強烈。即使是壁畫右上角的太陽,對比之下也黯然失色。
“這不是她,這是楊......”俞蘭亭停頓片刻,突然不知該怎麽稱呼女皇的母親。
俞蘭亭不想像通常稱謂古代女人那樣,稱呼女皇之母為楊氏。
根據當時人物避諱改名推知,楊氏名號中包含“真”字。然而,這還只是譬如女皇名號“則天”之類的尊號,并非名諱。另外,武周時期“真”字從未嚴格避諱,無論地名還是屬文,就連女皇本人寫詩依然使用“真”字。
“這是楊女士。”俞蘭亭終于想出相對合适的稱謂,“楊女士,對不起,我剛剛不是故意的啊。”
俞蘭亭這才發現,之前碰到自己額頭的位置,恰巧也是楊女士的額頭。那本應是膚色的地方,已經被自己蹭掉一塊兒顏料。不管是對古人還是文物,俞蘭亭現在心中總感覺羞愧難當。
“是楊姥姥,這是江譚感孕傳說。李商隐有一首詩《江譚利州作》又名《感孕金輪所》,就是指這個典故。”
梧婷兮倒是親切地稱了聲“楊姥姥”。
只不過,俞蘭亭對女皇還有別的企圖,暫時不想差了輩分。
“這種傳說,應該是她稱帝前後,為了制造輿論,故意編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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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蘭亭自是聽過“感孕傳說”,只是俞蘭亭也知道,皇帝出生都要有異象。但不過是站在後人角度編織先前事跡,俞蘭亭以前可從未将這事情當真過。
梧婷兮語氣微嗔:“呀,你說的這是什麽話?”
雖然這裏是乾陵,但梧婷兮和俞蘭亭對女皇向來都沒有崇敬之情,只有親情或者愛慕。俞蘭亭有些不客氣的話,說出口也沒有任何負擔。
“就我們迄今所見,一切都還可以解釋成外星人的操縱。就算是那個類似‘滴血認親’的開啓方式,也可以解釋成我們祖先跟外星人......”俞蘭亭正想使用“雜交”一詞,又想起“遠緣雜交”根本不可能,于是臨時改成了,“被外星人轉基因過。”
“對了,外星人不是觀察地球好久嗎?或許即使存在感孕這件事,也可以解釋為外星人實在看不下去中國沒有女皇,就改造了一只受精卵的基因,讓她成為女皇?”俞蘭亭發覺自己再說下去越說越不中聽,而且自己腦洞竟然可以開這麽大,不過确實盡是些沒道理的戲谑之言。
梧婷兮輕咳兩聲,提醒道:“這裏是乾陵,你注意分寸!”
黑沉沉的墓室中,依舊只有手機屏幕的微光,但此時的氣氛經過玩笑之後,竟不似先前那般令人恐慌了。
俞蘭亭随意地左右搖擺着身姿,立即轉換了話題:“好嘛。其實,這壁畫的學術價值是,畫中地點應該是利州,今廣元市。李商隐距離她的生活時代較遠,一首詩不足以作為憑據。可這是乾陵壁畫,這足夠證明她的出生地是廣元吧?”
女皇出生地一直有廣元、西安、洛陽等地紛争,再加上祖籍文水。幾個城市為了旅游業,早就争得不可開交。
不過,俞蘭亭、梧婷兮平時對待這種争端,向來也只是旁觀者态度。
“我也不知道。梧婷兮不多廢話,而是及時将話題轉到正事上,“不過看書架長度,這附近面積應該很寬大,牆上壁畫可能不止一幅。”
“嗯。”俞蘭亭點點頭,輕輕翹起下巴,眯眼打量周圍有限可見的一切,“剛才是因為恰好在書架末端,所以只走幾步就撞牆上了。雖然不知道這間墓室具體形狀,但若從書架其它位置測量,可能與牆壁距離較遠。”
俞蘭亭看了看手機電量,她的手機質量很好,按照這種使用方式,這一會兒過去,電量還剩下59%。
俞蘭亭習慣性地手動清理了自啓程序,才将手機再交給梧婷兮。
這次梧婷兮主動牽了俞蘭亭右手,挨着牆邊,再往右緩慢挪動位置。
借助手機光線,梧婷兮先對壁畫大概探察一番,再每隔一段距離,拍下幾張照片仔細檢視。
牆上壁畫雖然沒有刻意分隔,但二人走了幾步後,明顯能看出壁畫內容已經發生了變化。
相隔不遠處呈現的內容,是楊女士坐在屋室中,輕輕撫摸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畫面對五官描繪只是一筆帶過,卻讓人感覺楊女士神情中攜着淺淡的滿足與愉悅。
旁邊香爐飄起渺渺輕煙,與她寬大的衣擺漸漸交彙,直至色調揉和在一處,又無線條為界,讓人分不出哪裏是衣裙,哪裏是香煙。不知這是一種抽象表現形式,還是因為壁畫久遠造成色彩模糊。
畫面左上方,圓形花窗投來的光影,在地面上形成一輪金閃閃的光圈。雖然畫面圖景一定是靜止的,但這輪金色光圈卻好似正在轉動。
“好美。”俞蘭亭不斷翻動手機拍攝的照片,看完整張圖景,不禁驚嘆。
這畫面的确不是刻畫精致的美,但這描繪得當、适度模糊的圖景,倒彰顯出一番別樣的意境與韻味。
梧婷兮手指着相片,又側眼瞥向俞蘭亭,似松了一口氣道:“這圖看起來,竟讓我有了安全感。”
身處這樣的環境,梧婷兮感覺居然從壁畫景象中得到了心理安慰,這實屬意外。
可确是如此。在孕育生命的過程中,只存在無限的呵護與關愛,不可能存在任何傷害。仍處于胚胎階段的女皇位于楊女士腹中,此時正受到來自母體的悉心愛護。雖然女皇并未在畫中直接展現,但她依然就在畫中。而畫中存在的母女二人,她們也絕不會允許在她們畫像面前有任何傷害生命的事發生。
似乎這樣看來,梧婷兮和俞蘭亭也确有了真實存在的安全保障呢。
二人盯着手機屏幕又欣賞了好長一會兒,梧婷兮才拿過手機,然後她們一起挪着碎步,繼續向這幅圖後方探察。
雖然畫面依舊沒有分割線,但又隔一段距離後,梧婷兮從手機拍下的照片中可以看出,壁畫所繪是産房內的場景。
畫面中生産已經結束,一名女嬰被成功産出。楊女士臉上并沒有痛苦神色,只是略顯疲憊。
女嬰只是被簡單清洗過,尚未來得及用布包裹。她被一名醫女雙手鄭重托着,高高舉向畫面最前方,将她的雌性符號高調展示在觀衆眼前。而周圍衆人卻都表現出極其崇敬的神情,他們仰望、膜拜這仿佛具備神聖象征的雌性符號。
俞蘭亭指着手機屏幕上的照片,面部表情幾乎擰成了一團,不禁尖叫出聲:“呀,這......原來不只是我不注意分寸,這壁畫居然可以描繪到這種地步?”
要說經歷武周一朝後,唐代壁畫中屢見女人低胸裝束。看來這種層面的認識,僅限于他們未打開乾陵的前提下。估計那些專家學者做夢也想不出,乾陵主墓中的壁畫描繪場景竟被允許張揚、開放到這種程度。
“我怎麽感覺你在故意看她呢?”梧婷兮吐槽說道。
俞蘭亭輕輕笑笑,她懶得為自己辯解,只針對壁畫內容說道:“你不覺得這圖景神聖、莊嚴嗎?畫中所有人都在膜拜一名女嬰的雌性特征。”
隋唐五代時期,人們經常稱謂皇帝為聖人。壁畫中剛出生的女皇占據中心化位置,周圍所有人,無論男女,全都對她保持着充足尊崇與敬重,确有一副聖人出世的氣氛。
無論男女?不對!俞蘭亭搖搖頭,再次幾番打量壁畫,終是查覺出某些異樣。
畫面旁邊有兩個半大男孩,應該是武元慶、武元爽。但他們臉上的神情,簡直像極了女尊社會中男孩迎接妹妹出生,帶着幾分驕傲,又夾雜幾分敬畏,甚至包含對自己将要失去父母寵愛的焦慮。還有距離楊女士最近的、蓄着胡須的男人,他好像正說些什麽話,用以表示對楊女士生育辛勞的安慰。那應該是武士彟,他的神情也滿是喜悅與欣慰。但是,對于新生兒性別,在他神情中絲毫找不出任何失落。
然而,這僅僅是人物表态不符合中國七世紀社會環境。更重要的問題是,這時女皇剛剛出生,連包被尚且沒裹,武士彟、武元慶、武元爽出場過早。看望新生兒,總要等醫女們把一切收拾妥當。畢竟古代産房,男人絕不被允許進入。
按說壁畫是散點透視,可以将不同時期內容并入。比如,前面兩幅圖景與這幅之間就沒有刻意分隔。但毋庸置疑,這幅畫中所有人物明顯是在同一場景內。
“我感覺這畫不是當時的事實,恐怕也有後來加工成分。”俞蘭亭拍了拍梧婷兮的肩,提醒說道。
“哦?”梧婷兮以為俞蘭亭又要說過分的話,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俞蘭亭依次指着手機照片中壁畫上每個人物給梧婷兮看,語氣懇切地分析道:“首先,男人和男孩出現在産房本就不合理。其次,他們對她出生的态度也完全不合男尊女卑的社會環境。楊女士當時年紀早已不适合生育,之前育有一名女兒,當時她的父母,哪怕是楊女士本人,一定希望迎接一名男孩。在她出生時,不會有人為她的女性身份而驕傲。不過......”
俞蘭亭話頭微頓,一時之間,心中感慨良多。她轉頭鄭重望向梧婷兮,微微揚眉,語氣中信心滿滿。
“總有一天,如圖景所示,這世上許許多多的人會為她的女性身份感到驕傲!”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第二幅壁畫靈感來源于武曌感懷她媽媽作的詩,其中一句“金輪轉金地,香閣曳香衣”。這首詩意境很美,感情也很真摯。
而且,這一章我真的沒有描寫什麽啊,麻煩審核的小天使高擡貴手o(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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