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甘堕落

第76章

顧澤在醫院見到韓子舟的時候，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你回家出了什麽事？”顧澤問。

“沒事。”韓子舟搖搖頭，“錢你拿着，以後我就是你的大債主了。”

顧澤沒有接，只是說，“你也要告訴我實話。你不說實話，我就不會收的。”

“能有什麽事啊？我就回家取了個東西。”韓子舟無奈的笑了笑。

顧澤将信将疑。

韓子舟趁機把卡放到他手裏，“拿好，密碼是我的生日。”

顧澤突然笑了笑，“一般不都是說‘密碼是你的生日’嗎？”

“以後的密碼是你的生日，這是之前的。”韓子舟也笑了起來。

“舟哥，謝謝。”顧澤倚在牆上，歪頭看着他。

“不接受口頭謝禮。”韓子舟開玩笑。

“那我怎樣？以身相許？”顧澤也開玩笑。

韓子舟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這個可以。”

顧澤沒搭話，低着頭笑。

半晌，顧澤對着韓子舟說，“舟哥，你回學校去，不能總待在醫院。”

“我不想去學校，我只想守着你。”韓子舟看着他。

“不行，你在這裏也沒什麽用，只能坐在外面等，一天只有半個小時的探視時間。”

“那你呢？”韓子舟反問他。

“我留在這裏陪床啊。”顧澤理所應當的說。

“我留在這裏陪你。”

顧澤皺了皺眉頭，“舟哥，你不用這樣，你好好的上課去。雖然現在進了CCU沒法陪護，一天只能探視一次，其他時間有護工，但是我怎麽能放下心做別的事情呢？就算我不待在醫院，也沒法專心做其他事情。

你不一樣，你應該去學校，回歸正常的生活。你可以來經常看看我和我媽，這樣就足夠了。”

“可是顧澤，我不看着你好好的，我就沒有辦法學習。”韓子舟無奈的沖他笑笑，“這是習慣性的。”

“舟哥，你聽話啊。”顧澤的聲音裏帶着無奈也帶着一絲撒嬌的韻味。

“我只聽正确的話。”韓子舟無奈的說。

“……”顧澤見這個不奏效，只好換另一種方法，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冷着臉，“你趕緊回學校。”

韓子舟完全不在意，“我不回去。”

顧澤實在是想不通，到底是為什麽，韓子舟這麽堅持陪在這裏。

韓子舟自顧自的坐下來，拿出手機點開一個小游戲。

其實他知道待在醫院什麽忙也幫不上，但他就是不想離開。他一想到顧澤一個人守在冰冷刺骨的醫院走廊上他的心就抽着疼。

他怕顧澤一個想不開就和他說分開。

他也怕顧澤知道黎女士和韓先生發現了他們的關系，就這樣把他放開。

手機屏幕上大大的“game over”跳了出來。

他退出游戲，什麽也不想的望着走廊上來來往往的人群。

顧澤還是倚在牆上，靜靜的看着韓子舟。

兩個人一坐一站的在醫院的走廊裏，似乎離得很近，又離得很遠。

仿佛一伸手，就抓不住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韓子舟看了看時間，“都這麽晚了，下午還沒吃東西，我去買吃的。”

說完，沖着顧澤笑了笑，轉身離開。

出了醫院，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慘白的路燈照在身上。

冬天似乎來的太早，也太冷。

韓子舟打包了吃的帶回醫院，兩個人并排坐在長椅上吃東西。

吃過飯，顧澤把自己的書從包裏拿出來，攤開放在膝蓋上看書。

韓子舟倚着他的肩頭，伸手指着書上的知識點給他講。顧澤一邊聽，一邊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夜已經深了。

顧澤搓了搓凍僵的手指，“舟哥，你明天就回學校好不好？”

韓子舟愣了一下，“怎麽又說起這個事了？”

“你回去，我就安心了。”顧澤說，“你要好好的，好好上學，好好考試。

我已經想好了，這段時間把我家的房子賣了。雖然這個房子是我媽和我爸一貫的堅持，他們奮鬥出來的小家。所以當初我爸走了的時候，我媽再艱難也沒有賣掉。

但是我現在除了賣房子，也沒有別的辦法，醫藥費是個很大的開銷，我要讓我媽好好活着，好好生活，只要有人在，哪裏都是家。

等我媽病好了，我還想和你一起高考。如果今年我不能高考，那你記得等等我，我明年高考。

萬一你見到外面更好的世界，見到更好的人，不喜歡我了，我也喜歡你。”

韓子舟握住顧澤冰涼的手，“不會喜歡別人，只喜歡你。”

“你不要擔心，我想好了，我要一直耽誤你。”顧澤說完，自己笑了起來，就像是看了什麽喜劇片，笑得陽光又燦爛。

“那你一定記得要一直耽誤我。”韓子舟擡手揉了揉顧澤的發茬。

顧澤打電話告訴雷哥自己要賣房子的時候，雷哥正在店裏，驚訝的手上的扳手掉到了地上，把地磚砸出來一道裂縫。

“你真的想好了？你告訴你媽媽了嗎？她同意嗎？”雷哥知道顧岚對這個房子的情感，不然當初賣了房子也就不用欠這麽多年的錢了。

“我給我媽說了，她說讓我決定。”顧澤拿着手機，“以後的開銷很大，我還要上學，不賣房子不行。而且只要人好好的，其他的……”

“明白了。”雷哥說，“我幫你打聽打聽，這兩年不是說要拆了那邊城中村的房子，補償款肯定不少，應該不愁賣。你要是不急，等一等說不定也能等到拆遷款。”

“我着急啊，這個也沒有确切的消息，這房子一年兩年不知道能不能拆，雷哥你幫我打聽一下吧，價格合适就行。”

“行，既然你決定了，我幫你打聽一下。”雷哥爽快的答應了。

“謝謝雷哥。”

“行了行了，別給我道謝，嫂子這兩天怎麽樣？”

“我媽還是原來的老樣子，這兩天好一點了。”顧澤說，“估計沒什麽問題就可以從CCU轉出來了。”

顧澤說得很樂觀。

“那就好。”

挂了電話，顧澤長舒了一口氣，大概這個樣子就可以把心裏所有的不愉快都排出身體。

韓子舟在醫院，他去銀行給李叔轉了錢。李叔收到了錢，說話的态度明顯好了不少，但顧澤不太在意，還了錢就沒什麽交集了。

若是對他友好，他自然會友好相待。若是不友好，他也并不在意。

從銀行回來的路上路過了一家蛋糕店。

顧澤一直都記得，明天是韓子舟的生日。

他走進了蛋糕店，香甜的氣味充斥着鼻腔，讓人心情愉悅。暖黃色的燈光下，一個個精致的奶油蛋糕讓人很有食欲。

回到醫院的時候，醫生正在和韓子舟說話。

顧澤走上前問，“怎麽了？”

韓子舟笑了笑，“沒事，醫生說阿姨穩定下來了，不用太擔心。”

“嗯。”顧澤點點頭。

韓子舟看見顧澤手裏拿着東西，“買了什麽？”

“這個……給你的。”顧澤把手裏的小盒子拿起來，遞給韓子舟。

“給我的？”韓子舟疑惑的接過，是一個方形的紙盒子，“蛋糕？”

“嗯，明天是你過生日。”顧澤點點頭。

韓子舟有些驚喜的問，“我可以打開嗎？”

“問我幹嘛，送你了就是你的。”

“那我打開了。”韓子舟慢慢的拆開紙盒。

是一個小小的紙杯蛋糕，上面是奶油畫的小兔子，插着一把小紙傘，很可愛。

顧澤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很小，別的我也買不起。”

“很可愛，我很喜歡。”韓子舟又把蛋糕放了回去。

“不吃嗎？”

“留着明天吃，明天才是我過生日。”韓子舟說。

“……不新鮮了。”

韓子舟笑了笑，“沒事。”

坐在病房外陪護是一件簡單又悲涼的事情，太多的時候只是等待。

顧澤沒事的時候只是坐在長椅上看書，寫題，韓子舟就坐在他的旁邊靜靜的陪着他。

馬上要到十二點的時候，顧澤停了筆。

“怎麽了？”

“馬上就到明天了。”

韓子舟點點頭，拿出小小的紙杯蛋糕，“我們來吃蛋糕吧。”

語氣歡快輕松，像是坐在大飯店的圓桌上，坐滿了祝福的人，擺滿了珍馐美食。

韓子舟把小紙傘取下來遞給顧澤，“這個給我家澤澤，特別可愛。”

顧澤點點頭，接過來小紙傘。

韓子舟端着紙杯蛋糕，毫不留情的一叉子把奶油兔子叉了下來，送到顧澤嘴邊。

“你吃……”顧澤搖搖頭。

韓子舟沒說話，一叉子的奶油就在顧澤的嘴邊。

顧澤只好張嘴吃了進去。

韓子舟又叉了一叉子的蛋糕塞進自己嘴裏。

兩個人就這麽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完了小小的紙杯蛋糕。

“舟哥，生日快樂。”顧澤看着他，“但是我沒有生日禮物給你。”

“那我可以自己要求生日禮物嗎？”韓子舟問。

“可以，當然可以。”顧澤點點頭。

韓子舟站起來，順手把垃圾扔進走廊上的垃圾桶。

又把顧澤從椅子上拉起來，拐進了旁邊的安全通道。

沒有燈，沒有人。

韓子舟看了一眼，沒發現監控。

雙手捧着顧澤的臉頰吻了上去。

剛才吃蛋糕的時候，韓子舟的手放在口袋外面凍得有些冰涼。碰到顧澤的臉頰時，顧澤瑟縮了一下，轉頭就沉浸在韓子舟的吻裏。

奶油的甜膩還留在唇齒之間。韓子舟輕輕的吻着他，沒有情/欲，只是帶着一絲安慰，帶着滿心的喜歡。

顧澤想起一句話，那是他在習題冊下的《好句欣賞》看到的。

“生命是存粹的火焰，我們靠着我們體內一個看不見的太陽活着。”

韓子舟就是他的太陽。

作者有話要說： 那句話出自托馬斯·布朗《甕葬》

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