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月華清(上)
在這之後不久,又是一件事打破了後宮之中應有的祥和之氣,那便是亦珍在慈寧宮中沖撞太後,被太後雷霆之怒将亦珍禁足于永和宮。
皇後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十分驚訝,奇道:“太後和葉赫那拉氏最然如今沒有什麽情分了,但是何故做得這麽厲害?”
彼時槐月也陪在皇後的身邊,這件事在宮女之間流傳地比皇後在妃嫔議論之中聽見的更多,因為是口口相傳的故事,所以當槐月聽到的時候也已經不知道有幾分真假了,槐月拿捏着語氣說道:“聽說是葉赫那拉貴人給太後送去的東西裏面夾雜着什麽惹了太後不快。”
槐月這麽一說之後皇後更是奇怪,起身對着槐月吩咐道:“這件事雖說是太後做主,但是到底發生在後宮之中,你陪着本宮去慈寧宮見見太後。”
一聽到要去慈寧宮,槐月歲之前的那件事還是有些心有餘悸,推脫道:“皇後娘娘,還是讓盼春姐姐陪着您去吧,奴婢去永和宮看看,問問葉赫那拉貴人。”
皇後看了一眼槐月,知道她為了什麽原因推脫,一時也不勉強,對着盼春道:“也罷,就讓盼春陪着就是,槐月去永和宮看看就是。”
槐月聽了這麽一句話,舒了一口氣,轉身便出了門往永和宮去了。
永和宮還是原來的樣子,遍布碧綠的草植,葉赫那拉亦珍坐在窗前,手中拿着一卷詩詞一字一句地讀着,槐月進來的時候她也不知道,槐月就那麽靜靜站在門前看着她。
亦珍穿着一件明黃色對襟褂子,底下是一件櫻粉色裙子,繡着細小的紫茉莉,這樣嬌嫩的顏色亦被亦珍傳出了足下生花的纖塵不染。
槐月走了過去,對着亦珍行禮:“拜見葉赫那拉貴人。”
亦珍這才發現了槐月進來了,放下了手中的書卷,書頁翻飛之間,槐月看見封面上印着的書名,那是一本有些陳舊的《牆頭馬上》,想來是極為喜歡這本書,槐月一眼就能看得出這本書雖然經常翻閱卻被愛護的極好。
亦珍走到了房中的一把椅子上坐下,看着槐月眼中俱是閑逸:“槐月姑娘今日怎麽來了?莫不是皇後娘娘有什麽事情要我去長春宮一趟?今日怕是不行了,我已經被太後禁足了。”
槐月也不準備與亦珍說多少場面話,徑直說道:“皇後娘娘已經聽說了小主被太後禁足的事情了,讓奴婢來問問小主,太後究竟是為了什麽事情禁足了小主?”
亦珍的眉毛一挑,看着槐月笑道:“你倒是開門見山。”說罷揚了揚袖子,撫弄着手指上戴着的一枚瑪瑙戒指說道,“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情,只是今早給太後請安的時候,送了一件她老人家不喜歡的東西罷了。”
槐月追問道:“那小主給太後送了一件什麽東西,惹的太後如此大怒?”
亦珍嘻嘻一笑:“鈎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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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月聽得有些迷茫,追問道:“小主說的是……鈎吻?”
亦珍點點頭,拿起手邊的茶喝了一口:“鈎吻這種東西,沒有人比你我更加熟悉了吧?”
槐月默然,鈎吻,又名黃藤,上次亦珍就是差點被黃藤毒死的,雖說這件事總是迷迷糊糊的樣子,但是終究是一件已經過去的事情,不知這時候亦珍給太後送去鈎吻意欲何為?
亦珍将槐月的疑惑盡收眼底,拿了一支玉搔頭伸進頭發裏面撓了撓,淡淡道:“前些時候聽說太後有些風濕的舊疾,我正好知道鈎吻可以治療風濕,便給太後送了一些過去,奈何太後看見了鈎吻之後便沉了臉。”
早上發生的事情依舊歷歷在目,亦珍站在太後的面前,身邊是慈寧宮中的那一尊青銅描金的香爐,裏面袅袅升起的是慈寧宮常年不變的檀香氣味,太後的臉色卻不如檀香寧和,如同陰雲密布的天空,隐隐有悶雷将至:“葉赫那拉貴人,你送哀家這個究竟是什麽意思?”
亦珍直視着太後,笑道:“臣妾不過是聽說太後有風濕舊疾,又知道這鈎吻可以治風濕,便讓人送了幾盆過來,還望太後鳳體康健。”
太後身邊的黎棠姑姑神色有些尴尬,小聲道:“小主,禦藥房裏面有的是藥治太後的風濕,小主何必選這個?殊不知這鈎吻雖然能治風濕,但是卻事有劇毒的。”
亦珍嫣然一笑:“我自然是知道,我之前就是被這個東西害得差點丢了性命,不過太後見多識廣,想必用些鈎吻也是游刃有餘不會傷着自己的吧?”
太後不料亦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黎棠的臉色白了白,牽着嘴角道:“小主這話是什麽意思?”
亦珍扭頭看着窗外,神色淡淡的:“臣妾只是牽挂太後的身子,心念一動之間只想到鈎吻,便給太後送來了。”
“放肆!”太後終究拍了一下桌子大怒,“你送哀家毒物,是不是意圖謀害哀家?”
亦珍卻一點也不覺得害怕,看着太後行了一個禮,然後直視太後:“臣妾不敢,若是臣妾有膽謀害太後,哪能會和太後說這個是鈎吻?下毒,總要偷偷地才好。”
太後再沒有和亦珍說其他的話,只是沉着臉吩咐道:“貴人葉赫那拉氏沖撞哀家,即日起禁足于永和宮,沒有哀家的懿旨不得出永和宮一步!”
“謝太後體恤。”亦珍小聲說道,“正巧最近臣妾也不想看着宮中衆人爾虞我詐,山雨欲來風滿樓,宮中将生大變,臣妾禁足于永和宮定能安然無恙。”
“你!”太後指着亦珍,“你不怕哀家将這件事告訴皇帝?”
“怕,自然怕。”亦珍笑着說道,“但是臣妾知道太後也怕皇上知道臣妾當初鈎吻之毒的真相,若是太後說了,臣妾也會有辦法讓皇上知道,還請太後三思。”
亦珍說完之後不等太後反應,轉身便出了慈寧宮,留了太後一個人在宮中氣得發怔。
回想完這些事情之後,亦珍不免依舊有些後怕,自己是準備了很久之後才和太後說了這些,若是早上太後未曾發怒,自己定是招架不住,好在慧貴妃說了,太後看見鈎吻定會心慌,這才讓她成功了。
槐月一只站在一邊看着亦珍,見亦珍已經反應了過來,說道:“那鈎吻太後準備怎麽處置?”
亦珍渾不在意:“任憑太後怎麽處置,扔了也好,不扔也罷,那都是我給太後的一份心,太後那樣聰明的一個人,一定是明白我的意思的。”
槐月點點頭:“那就好,小主是不是覺得有時候禁足也不是一件壞事,還可以免去宮中諸事紛争?不說別的,就是永壽宮的陸常在,這半年來的風波不斷,她可是安穩地很。”
“算起日子,她也要出來了。”亦珍嬉笑一聲,“到時候且看她和海貴人之間怎麽鬧吧。”
槐月不理會亦珍嘴角的那一抹幸災樂禍,行了一禮:“如此奴婢便回長春宮了,奴婢會招呼內務府的人,吃穿用度定不會少小主半分。”
“那便有勞了。”亦珍雖然是這麽說着的,但是眼睛卻沒有看着槐月,她已經重新走到了床邊,捧起那卷《牆頭馬上》繼續看了起來。
槐月并未再說什麽,舉步出了永和宮。
回到長春宮的時候,皇後和盼春也已經回來了,皇後正坐在塌上喝着一碗紅棗羹,見槐月回來了,說道:“問了什麽沒有?”
槐月搖搖頭:“也只是葉赫那拉貴人給太後送了些黃藤過去,想來是讓太後想起了曾經用黃藤之毒謀害葉赫那拉貴人之事,才讓太後如此動怒。”
皇後眉眼淺藏疑惑,剛剛去的時候太後也是這麽說的,但是卻始終并未說什麽黃藤之毒,只是言語中多次責怪亦珍言詞輕狂,這才将她禁足永和宮,并讓皇後做主什麽時候解了亦珍的禁足。
皇後聽了太後的口氣便知道再也問不出什麽來了,所以也沒有問別的,只是順着太後的話頭說了幾句亦珍不懂事,這便從慈寧宮回來了。
雖然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的,但是皇後和槐月明白,經過這次之後,太後和亦珍之間的情分怕是已經消耗殆盡,窗戶紙捅破,粉飾的和睦也已經露出了不為人知的裏子,皇後看了一眼槐月:“你說這件事對太後和葉赫那拉貴人,究竟是好還是壞?”
槐月也難以評價,只是說道:“奴婢看着葉赫那拉貴人那樣子,倒不像是這麽沖動的人,這麽做看起來是損失了太後這麽一個靠山,但是太後一直以來只将葉赫那拉貴人視作棋子,這麽一做之後葉赫那拉貴人已經擺脫了太後的桎梏,想來以後也不必有諸多顧忌了。”
皇後點點頭:“确實,從今以後,葉赫那拉氏再不用受太後所束縛,這對于她,也是一件好事。”
槐月再也沒有說過多的話,拿了裝香料的小盒子,為皇後宮中的香爐中添了一些丁香,“明窗延靜書,默坐消塵緣.即将無限意,寓此一主煙.”槐月忽而想起了今日看見的亦珍臨窗看書的場景,越發覺得,認識亦珍越久,越覺得亦珍和宮中衆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