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憐佳人召棠廊中會(上)
青翎卻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想怎樣了,沉默片刻只能扯出唯一認識的人:“霜憐姑娘呢?我有事問她。”後半夜,霜憐自然都是不接客人的,老鸨糾結半晌,只能順着她的意思請了霜憐來見。
青翎一見到霜憐,便開門見山問:“嘲風哥哥,帶她來見過你?”明明是來散心消愁的,上來又不由自主問起了讓她煩心的事情。
霜憐心情似是也不太好,沒心情驚訝青翎的再次到訪,沒有直接回答,只反問:“那位君小姐…便是晁公子的心上人麽?”
“嗯。”青翎輕輕點頭,莫名其妙補充,“很久很久以前…便是了。”
霜憐一聽,卻是沒由來地笑道:“那看來,我們皆是天涯淪落人?”
青翎一怔,随即也苦澀笑了笑:“呵,你倒是直白。”
霜憐在桌邊随意坐下:“晁公子,想來同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便是姑娘的心上人了吧?”
“這你都知曉?”青翎随口問,伸手将桌上的酒壺拿過來,用法訣淨了一旁的玉杯,倒了一杯,發現杯中便是清酒,倒也正好合了她此刻的情緒。
“自是不難瞧出來的。”霜憐如實道,“眼神騙不了人。”大概,便象是晁公子瞧着那位君小姐時的眼神,那是一種經年亦不會減退的溫暖熾熱。
“嗯,是挺早了。”早得,都忘卻是什麽時候了呢…青翎舉杯,眼底的情殇,只映在晶瑩的清酒之中,便是一飲而盡。可那明明是屬于自己的未來啊,到底是什麽時候,就将她弄丢了呢?
霜憐眼中也浮現出無奈和一絲苦澀來:“這大概就是冥冥之中的緣分吧。邂逅的契機妙不可言,而後便會生出無數分支。有的人或許只是一面之緣,最終卻能走到一起,有的人即便青梅竹馬,也可能最終歸為記憶中的驚鴻一瞥。”霜憐也為自己倒了一杯酒,“酒能讓人暫時忘卻愁緒,時間…則可永恒地沖淡它呢……”
話分兩頭,這邊青霜二人借酒澆愁,傾訴內心的苦澀酸楚,從潤雪居回來的嘲風在桌前坐下,快速為自己倒了一杯涼水灌下去,面色十分疲憊,她卻絲毫沒有要休息的意思,立刻喚來兩個丫鬟事無巨細交代了一遍。
房內衣櫃木箱很快換成了侍者火速采買好的衣裙。嘲風倒是乖巧,但凡涉及到換衣梳洗等事務,她便牢記母親對她身份的告誡,老實候在門口,等到丫鬟妥當辦好,再進去守着。處處都表現出了對言君的尊重和呵護。
一切安排妥帖,除了這些嘲風礙于身份僞裝、無法親力親為的事情需要讓丫鬟代勞之外,嘲風便衣不解帶陪在言君身邊。
君兒在面前暈倒的那一刻,心頭到底是何等的恐懼焦急,只有嘲風自己知道。便只有一直牽着她的手,感受到她柔軟掌心的溫度,九殿下才能安心。一連七日,皆是如此。
這下不必在屋頂上暗暗瞧着君兒聽學賞花了,君兒也不必每日禁锢在枯燥的內訓堂了。可是君兒,不該是這般虛弱躺在床上的模樣啊…守在床邊的嘲風忍不住嘆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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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力再次小心從手腕處探入,君兒體內的龍息明明已經在青翎的固本藥方和自己的努力下漸漸趨于平穩。為何還沒有醒來呢?
送藥的丫鬟來敲門,嘲風收住思緒,松開被窩裏、君兒那只被自己捂熱的柔荑,起身來到門前。七天沒有合過眼,又不斷消耗靈力維持傀儡術的她似乎比前幾日瘦了一圈。
嘲風從敲門的丫鬟那裏,取來一小碗黑乎乎的湯藥和一個小紙包,湯藥的苦澀竄入九殿下靈敏的鼻腔,她皺起眉眼,卻是一邊往回走,在一邊小聲嘀咕着:“君兒,該喝藥了。你們凡人有句話,叫做‘良藥苦口’。這句話,還是你以前教我的吧?我覺得也挺有道理。”
嘲風将小紙包放在小桌上,重新回到在床邊坐下,小心用勺子輕輕攪動碗裏的湯藥,指尖靈力輕湧,用法訣将才熬出來的湯藥涼到合适的溫度:“你只要乖乖喝了藥,就會很快好起來。我還準備了蜜糖、蜜餞、荷葉糕——”
說着說着,本在一樣一樣數着吃食的嘲風聲音戛然而止,手上的動作也完全停下,因為她下意識一擡眼,便對上一雙泛着漣漪的明眸。
嘲風手一抖,小碗裏的湯藥灑出幾滴來,弄髒了銀白的衣袍,嘲風卻毫不在意,只覺驚喜在心頭轟然炸開:“君兒!你醒了!”若不是還有理智尚存,九殿下恐怕已經随手揚了藥碗,一把将眼前的人兒揉進懷裏了吧。
從昏迷中蘇醒的寧言君,意識逐漸恢複清明,掌心…似乎還留着暖暖的熱度,聽着那人嘴邊的碎碎念,溫暖便也源源不斷流淌進心底。她迎上嘲風驚喜的目光,瞧着她誇張的舉動,寧言君心中溫熱翻湧,眼底不禁蓄上淚光。
她的呆瓜,她的小龍,還是這樣可愛。可愛到…這全世界,都無可與之相提并論。
寧言君啓唇喚了一聲,只可惜虛弱的氣息太過輕柔,驚喜過度的嘲風沒有聽清,她連忙将手裏的碗放在一邊的臺桌上,回來問:“君兒、你說什麽?”
言君抿唇笑了笑,只是搖搖頭,而後便改了口:“嘲風。”眼中已是瑩瑩淚光閃爍。
這樣的笑容,不同于傀儡“言君”那樣浮于表面的溫柔,這才是嘲風心底最期盼的缱绻所在,嘲風激動答道:“我在,我是嘲風!”
“我知曉…”知曉你是我的小龍…後半句話,寧言君藏在心裏,沒有說出口,轉而問:“我到底,是為何突然暈過去了?”因為氣力還未恢複,她的聲音聽起來依舊虛浮。
“我已經請了翎兒替你看過了,是有人…”嘲風選了盡可能委婉的措辭,“有人圖謀不軌,暗中想要害我,結果卻憑白讓你遭了罪。”
“有人要害你?!”寧言君着急,便想好好坐起來詢問細節,誰知長時間沒有活動的身體,酸痛綿軟随着她的動作猛然襲上心頭,讓言君蹙眉倒吸了一口涼氣。
嘲風一驚,連忙扶住她:“君兒別動、別動!我來幫你。”說罷便小心将君兒扶起來,理所當然一般靠近,讓她靠在在自己懷裏。
寧言君沒想到,下一刻便已經落入嘲風的懷抱,躺在被窩裏的言君本就穿得單薄,嘲風的體質更是不需要厚重的衣裳來保暖,使得言君能清晰地感受到難以言喻的溫暖,那種…近乎于肌膚相親一般的、讓人羞澀的滾燙溫暖。
她們之間,還從未有過如此親密的動作,哪怕神行之術會摟抱,卻也只是一觸即離,與此時此刻的摟抱…截然不同。
耳邊便是嘲風有力的心跳。熟悉的味道萦繞鼻息,象是帶着從夢境裏吹來的輕柔谷風一般,将她的一顆心兒都吹落到了春水池塘裏,也徹底讓言君略顯蒼白的俏臉染上了淡粉。
寧言君因着羞澀矜持下意識推了推,奈何身體綿軟無力,九殿下對她的小小力道毫無察覺一般巋然未動,她便也只能聽之任之。至于她內心深處那點,說不出地歡喜和貪戀,自是不可能說出口的了。
滿懷的暖軟馨香,也讓嘲風心裏的小小銀龍有些坐不住地亢奮起來,差點跑了神…待到君兒的小力氣拉回她的思緒,九殿下連忙将被子拉上來,體貼地把懷裏的人兒裹住,生怕她多受一絲涼意:“如何,這樣靠着,會、會不會舒服一點?”說得吞吞吐吐。
掙不脫又離不得,寧言君心兒亂跳不受控制,她微微低着頭,下意識攢住嘲風的衣襟,掩飾一般找回話題,岔開自己的緊張:“你、你是說,有人要害你?是什麽人,查清楚了嗎?”
寧言君抿嘴略一思索,便稍微有了頭緒,暗地裏要害嘲風的,就她的猜測來看,可能是與嘲風三翻四次糾纏、産生嫌隙的寧如玉,也有可能…是攝天軍。
嘲風見君兒面露憂色,不想她太過擔心,趕緊道:“就是一些觊觎晁、晁家錢財的宵小,已經被我派人除掉了。君兒放心。”
“可是——”言君當然不相信嘲風随意找的理由。
不等人家說完,心虛的嘲風便開口打斷她:“哎呀君兒放心嘛,你還不相信我嗎?”
“我——”言君還想反駁,仰頭對上嘲風的目光,就見她滿眼無辜,還頑皮地沖自己眨了眨眼。
言君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瞧她呢,在這個角度,嘲風長長的眼睫扇動的每一個細節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言君敗下陣來,錯開目光小聲道,“反正、反正,你不能有事。”她是拿這個家夥沒辦法了。
君兒不再糾結背後的奸人,嘲風欣然一笑:“好~君兒不許我有事,我便不會有事,君兒也不會有事。”又想到什麽,故意頑劣補充道,“我也不會再讓君兒喝醋,才喝幾口,都喝暈了。”想來七天前,她們本是說吃味的事情說得好好的,誰料君兒就暈了嘛~
作者有話說:
哎呀又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