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朦霧散玉夢證成真(上)
寧言君正想急切開口追問,就聽門外傳來瑤華的聲音:“小姐,您在喚我嗎?”屋內兩人的對話還是驚擾了外面的瑤華。
寧言君鼓起的勇氣因為瑤華的打斷而洩去,面對一個剛偷看了自己沐浴的“壞家夥”,寧言君還沒能完全平複下羞澀難當的心情,移開目光,猶豫片刻,向門外答道:“沒有…無事…”
門外的瑤華摸摸自己的腦袋,難道是自己幻聽了?便也沒有再多嘴。
屏住呼吸的嘲風松了一口氣,見君兒神色動容、也沒有向外人告發自己的意思,似是沒那麽生氣了,小心翼翼走近一步:“所以,對不起,你不要生我的氣,千萬、千萬不要不理我,好不好?”認錯的态度十分誠懇。只要君兒不生氣,即便是違背了母親再三的叮囑,也值得。
寧言君沉默片刻,重新對上嘲風紅紅的目光:“你…你真是…?”聲音一頓,似是猶豫再三,出口卻道,“真是女孩子嗎?”
嘲風重重點頭:“當然了,怎會有假?”說着,嘲風委屈地撇了撇嘴,“不過我娘說…這只能是個秘密,永遠的秘密,不然,會招來殺身之禍。”
“你、你放心,言君不是嘴碎之人…”寧言君有些心不在焉,那個問題徘徊心間,在此間場景之下,卻如鲠在喉,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直接詢問,又悶得難受。
心亂如麻的寧言君嘆息一聲,側身過去:“你、你先離開吧。”言君實在是看不得晁楓那紅紅的眼睛,再耽擱,瑤華她們一定能發現不對勁了。
嘲風一聽,心都沉到了谷底:“言君,你還是很生氣,要趕我走嗎?”
只要嘲風還在此處,言君羞澀難當的心情就難以平靜:“我、我現在不知道該、該怎麽…”該怎麽面對你,她沒有擡頭,“哎,你,你先回去吧。”
嘲風失落萬分,想問君兒此話的深意是否再也不想看見自己了,又見人家确實無措又委屈,心疼壓過了對未來的惶恐,準備老老實實先離開,邁動步子之前還是耐不住難受,小心翼翼确認:“我以後還能再來潤雪居,還能再見你嗎?”
“嗯…”微不可察的聲音。
嘲風懸着的心這才落到實處,失落難受撥雲見日,走出幾步,又戀戀不舍回頭:“那個,我方才看見你受傷了,還疼嗎?”君兒的後背到肩膀有一道烏紫色的淤痕,在白皙的肌膚上顯得十分突兀,嘲風可是瞧得清清楚楚呢。
關心人家的心是好的,但此話放在此刻來說,可謂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寧言君又羞又氣,“再說…你、你就別再來潤雪居了!”
嘲風挺直腰背,無辜地眨眨她還泛着紅色的眼睛:“好好好!不說、不說了。傷痕記得、記得要抹藥。我、我走了。”留下一句“我很快會再來!”這才如陣風一般閃身離開了潤雪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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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房門外,瑤華左等右等,都不見小姐喚她,要按平日,小姐沐浴不至于花這麽長的時間,有些擔心地輕敲房門:“小姐?”
片刻之後就聽裏面傳來自家小姐的聲音:“瑤華,進、進來吧。”說得有些輕。
瑤華小心推門進到內間,就見自家小姐已經換好了衣裙坐在妝鏡臺前,洗淨的長發将換好的衣裙都浸潤了:“小姐、您衣裙都沾濕了,怎麽也不喚我來幫忙呀?”
寧言君面染紅暈,心不在焉搖搖頭:“無、無妨。”
瑤華趕緊跑到櫃子前去為自家小姐重新取衣裙,一邊念叨:“那可不行,您後背的傷都還沒好,着涼了更不利于恢複!瑤華這就給您拿身衣裳過來換了。”
瑤華此句,與嘲風的哪壺不開提哪壺有異曲同工之嫌,寧言君身體一僵,後背的傷痕都被那人看得清清楚楚,其他…可想而知…寧言君趕緊止住自己的胡思亂想,臉色都快紅得能滴出血來。
正巧被取了衣裙過來的瑤華瞧見,瑤華驚訝上前一步:“小姐您的臉怎麽這麽紅呀?是不是穿了濕衣裳着涼了?!”瑤華很是自責,“都怪我,該早些來問的!我去叫府醫來給您看看!”
“诶、瑤華,我…我沒事。”越說越是臉紅,這緋紅一時間是褪不下去了,言君只能側身避開瑤華的目光,“沒、沒有着涼,就是、就是房內有些悶熱…”
瑤華心下疑窦叢生,細看小姐此刻的反應,确實不象是着涼生病,反倒象是——在害羞…
瑤華走到床邊,将小窗打開,幫助屋內氤氲的水汽消散。小姐獨自一人在房內沐浴,應該沒有什麽事情能讓她羞澀的才對呀,瑤華想不明白。
從屋內“逃”到屋頂之上的嘲風,無意間聽着主仆二人在屋內的對話,就好像幾口灌下了一整壇後勁很足的烈酒。
方才緊張與言君認錯時不覺有異,此時,雖未附耳細聽其具體內容,但言君輕輕柔柔的聲音催動了烈酒的全部酒勁,在屋頂上、房間內看到的所有旖旎畫面全部爆發上頭。
小銀龍的臉色紅得比她火紅色的雙翅都還要鮮豔,心中一烈火燥熱而起。
嘲風催動法訣讓銀色的小爪子上結起了冰,狠狠一把按在臉上,誰知冰塊剛一按上臉,便聽見呲呲的聲音響起。小冰塊竟在瞬息之間就被嘲風的臉燙成了水霧消散不見,她鼻腔一熱,兩道溫熱的血紅流出來,滴落到銀色的羽毛之上,
嘲風懊惱地看着自己被染紅的小爪子,這是怎麽回事?!難道冰凍降溫不成,反倒是受了內傷?難怪母親不讓自己“愈矩”,原來這、這“風景”,竟會有如此亂人心神的效果!
嘲風努力凝神靜氣,又趕緊使出師尊教她的清心咒訣,一遍遍在心頭默念,卻又一次次被心頭冒出來、炸開的粉色泡泡打斷。
嘲風嗚咽一聲,一陣銀光倏地消失在潤雪居,一頭紮進了溱水之中。
良久,時辰已至後半夜…就見岸邊一隐蔽之處,一團小小的銀色從水中蹿上岸,無力地趴在岸邊直喘氣,明亮的大眼睛神色恹恹,還帶着一絲懊惱委屈。
活了幾百上千年的九殿下,還真真從未遇到過這般情況,一時間難以抑制心動,總算借助早春尚且有些寒冷的湖水和大半夜的時間堪堪将身上不正常的溫度恢複。與心火頑強對抗、一套折騰下來,卻也累得她疲憊不堪。小銀龍支起身子抖了抖羽毛上的水,只覺胸口一物硌得她的鱗片生疼。
嘲風低頭一看,就見被自己好好藏在胸口的白玉玦露出一角來,這才恍然,此行的根本目的是送玉玦!折騰下來,反倒将最主要的目的給忘到九霄之外了!
嘲風兩只小爪子捏着白玉玦咬牙糾結半晌,生生将其熨燙了,喃喃道:“說好了要把玉、玉玦給君兒,我不能食言…”說罷捏起爪子,在心頭給自己鼓勁兒一番,很快回了潤雪居。
這次小銀龍在屋頂貼着瓦片聽了聽,确定言君沒有再沐浴、應是已然進入夢鄉,化作人形的嘲風悄悄溜進她的閨房,躊躇一二,輕步來到言君的床邊。
借着窗外溫柔的月光,嘲風能看清她睡顏恬靜,竟是比白日裏更勝一籌的溫柔。
言君規規矩矩正好只占了一小半床,輕柔的呼吸更是每一下都拿捏好了節奏,就好像夢中也有內訓先生拿着戒尺随時監督着她的儀容身姿一般。讓人幾乎分辨不出來她是否已經真正入睡了。
不過嘲風能夠很篤定她的君兒正在夢鄉之中,因為某人已經偷溜進了君兒的夢裏,又将玉玦之事“不着痕跡”地與人家“随口提提”說了三遍。
心滿意足離開言君的夢境,嘲風神識回到身體之中,将玉玦從懷中取出來,小心放在另一側枕頭下面。那是她在夢中與言君約定好的地方。
藏好玉玦,嘲風悄聲在床邊半跪,平視着言君輪廓精致秀美的側臉,用很輕的聲音道:“偷看人家沐浴的晁楓已經被趕走,嘲風再過來送玉…這樣、這樣,君兒應該不會把她夢裏那個弱弱笨笨的我和現在的我聯系到一起吧?”
算是對今日“暴露行蹤”的自我安慰。
嘲風聳了聳肩,将下巴輕輕擱在床邊,揚起嘴角,思緒不自覺又陷落進那些粉紅色的畫面之中,鼻腔又開始發癢。聽着言君輕柔的呼吸聲,自己的心跳卻亂成了一片,大有“內傷”複發之勢。
嘲風捂着小心髒不敢再看,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言君的卧房。
速度之快帶起的微風惹得一旁燃盡的燈花飄飄搖搖落到了銅盤之上…
翌日。
寧言君比從前每一個普通又枯燥的日子都要醒來得早一些。日光還沒有從山巒的一側暈染開來的跡象,月光又躲進了屬于它的溫柔夢鄉,屋內顯得昏昏暗暗。
言君的思緒很快恢複清明,半撐起身子,任由長發垂落,她伸手觸到身旁枕頭的一角,又有些躊躇。明明是一個輕而易舉的動作、面對一個纖羽輕盈的枕頭,言君的指尖卻微微發顫,遲遲不敢将其翻開來看。
因為昨夜夢中,她和那人約定好了。
她十幾年來心中深藏最大的謎底,就在這枕頭之下…
作者有話說:
九殿下會掉馬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