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仇怨深紅绡獻詭計(下)
寧如玉當然是又急又氣,一哭二鬧惹惱了寧鶴年,挨了父親狠狠一頓斥責不說,更是被禁足五日閉門思過。
顯然,寧言君拿捏準了父親的性格,又将整件事背後的關系脈絡理得清晰無比,也不知寧言君與寧相到底說了什麽,明明只入了鹹維堂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卻是輕松說服了決定放下面子、極盡耐心與晁崇父子“糾纏婚事”的寧鶴年。
……
“哐當——”紋飾精美的瓷瓶重重飛落在地上,向四方炸開雪白的碎片。
就聽碧珊慌亂急切的聲音在一邊響起:“小姐、小姐,您息息怒!氣壞了身子才是自己的!”碧珊急紅了眼,“奴婢早看出那個晁楓,又無禮又狂傲,怎麽配做您的夫婿?!您何必為了他生氣啊!”眼瞧着寧如玉又毫不手軟地摔碎了一方玉枕。
“你懂什麽?!”寧如玉正愁沒地方發火,這下可是将所有的憤怒都發洩到了勸解她的碧删身上,“我又輸了、我又輸了!”
寧如玉恨得咬牙切齒,眼眶猩紅,兇惡的語氣吓得碧珊砰地跪到地上認錯,膝蓋恰好被迸濺過來的碎片割傷,疼得她龇牙咧嘴也不敢再擡頭出聲,死死低着腦袋。心中也同此刻正在發瘋的主子一樣,對寧言君和晁楓的恨意暴漲。
說實話,寧如玉并不太在乎晁楓本人無禮、狂傲與否,她只知道晁楓是寧言君的追求者,更是寧言君的心頭所好!加之晁楓有一副世間罕有的好皮囊,是召棠公的獨子!至少世人看來,他可以是最完美的夫婿!明明…就快要成了,差一步,就差一步…
她以為,以姐姐那個溫吞柔軟的性子,應是軟弱地任人捏扁揉圓也只知兀自傷心難過的,誰成想,這一次寧言君竟還擊了?!還輕輕松松、不費吹灰之力,反将她還擊得一敗塗地!
玲珑居一陣雞飛狗跳,二小姐大發雷霆的消息也被府中愛傳閑言碎語的侍者傳到了潤雪居。
“小姐這次狠狠給了二小姐一個教訓。”瑤華一臉的興奮,惡人收受了懲罰,一想到平日驕縱跋扈、妒心極重的可惡二小姐氣急敗壞的樣子,瑤華就能笑出聲來。
卻見聽聞消息的寧言君搖了搖頭道:“希望此事過後,如玉能汲得教訓吧…”言君性格溫柔善良,若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無故挑釁,這次更是觸到了她的底線,她又何忍姐妹阋牆?
只是以寧如玉的性子,怕是很難就此收手…寧言君嘆息一聲,還是早做防備的好。
瑤華心道自家小姐真真善良心性,趕緊收起幸災樂禍的笑容,默默祈禱着玲珑居的主人自此便有所收斂,不再惹是生非。
兩人期盼向好,玲珑居卻一連兩日都沉浸在寧如玉的陰雲之中,閨閣裏能摔碎的物件都被寧如玉摔了個遍,全部換了新。
午後,被父親禁足在屋內出不去的寧如玉又發了一通脾氣,壓抑于心的憤怒卻很難排解出去,正坐在窗邊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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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此時碧珊來報有一丫鬟求見,寧如玉想也沒想便道:“不見!”
碧珊走近一步,壓低聲音:“小姐,是潤雪居的丫鬟、咱們早先布置在潤雪居的眼線。她說有要事禀報。”
寧如玉回頭,好像一提及潤雪居,便會掀起她內心的憤怒波濤一般,咬牙道:“讓她進來!”
丫鬟進屋來,唯唯諾諾與寧如玉行了一禮,見寧如玉一臉的不耐煩,小心開口:“二小姐,奴婢聽聞您近日心中多有憤懑,特帶來一物,希望能為二小姐分憂。”說罷便毫不拐彎抹角呈上一物,“您瞧,這是什麽?”
寧如玉乍一看,一塊呈色一般、還殘缺一角的玉玦,不屑地移開目光,心道這小丫鬟要讨好自己也不選個值錢的貨色,頗為不悅,都懶得回答。
丫鬟一看寧如玉已經不耐煩地偏過了頭,上前一步,雙手将玉玦捧得更高了:“二小姐,您、您再仔細看看。這塊玉玦,不一般!”
寧如玉“啧”了一聲,目光重新落回丫鬟手裏的玉玦上,仔細一看清楚,頓時瞪圓了眼睛,眼裏閃過驚惶和憤怒,斥責道:“大膽!你竟敢拿這種東西過來!是想害死我麽?!”
寧如玉擡手就是一巴掌打遠了丫鬟的手,要不是丫鬟反應快合掌抱住了玉玦,此刻那塊本就殘缺的小龍玉玦已然也淪為一地玉屑了。
丫鬟雙膝跪地,緊緊抱住玉玦,趕緊解釋道:“奴婢不敢,此物、此物是大小姐的貼身之物!”
寧如玉一驚:“你說什麽?這是寧言君的?”她态度大變,左右看了沒有外人,便一把搶過丫鬟手上的玉玦,翻去複來仔細觀瞧,“這塊破破爛爛的…龍…龍形玉玦,是寧言君的?”身體前傾,模樣咄咄逼人,卻在說到“龍”字的時候刻意壓低了聲音。
丫鬟如實答道:“是、是!這是那日大小姐身染風寒,奴婢替她整理床褥時發現的。以前從未見過,想來是她的貼身之物,病中一時不察,誤落下了。”丫鬟偷偷看了寧如玉一眼,發現二小姐眼中閃爍精光,松了一口氣,“我想,二小姐您興許能用上,就拿過來了。”
寧言君竟然敢私藏龍形玉玦!要是将證物送到父親手上,不知道…寧言君會受到怎樣的懲罰?且莫說龍形本就犯了大忌,這塊玉佩又是如何流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寧言君手裏,背後的故事又有多少值得深挖?
只是稍一思索,寧如玉就覺得心情豁然開朗,緊鎖幾日的眉頭松開,握住手裏的龍形玉玦收入袖中:“呵呵,很好,很好。做得很好”仿佛是緊緊攢住了憎惡之人的命脈,寧如玉的臉上的喜悅快要溢出眉目,目光落到跪伏在地的小丫鬟身上,“你叫什麽?”
丫鬟嘴邊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微微擡頭答道:“奴婢名叫…紅绡。”
“紅绡,你立了大功一件呢。”寧如玉說着,又看了一眼身邊随侍之人,“碧珊…紅绡,一碧一紅,名字正好相稱。以寧言君的頭腦,你恐怕在潤雪居也待不下去了,以後就直接和碧珊一起,跟在我身邊吧。”
紅绡稱謝:“是,謝二小姐!”
一邊的碧珊出聲糾正:“還叫什麽二小姐?在玲珑居,就只有一位小姐。”
紅绡連忙改口:“是、謝小姐提拔。”
……
一場陰謀正在玲珑居悄然醞釀,寧言君因為擔心寧如玉報複,自然并未主動聯系嘲風,而嘲風呢,只是在屋檐上乖乖待着,默契又自覺地并未下來打攪言君的生活。
瑤華從外面回來,就見自家小姐正站在櫃前尋找什麽:“小姐,您在找什麽呀?”好奇上前,“瑤華幫您一起找~”
寧言君若有所思,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性,沒有回答瑤華的問題,而是回頭問:“瑤華,上次那個新來的丫鬟,去哪裏了?”又自顧自猜測,“是不是回到玲珑居去了?”
瑤華驚訝:“小姐,您怎麽知道?!我方才就碰見二小姐了,她身邊一左一右跟的,就是碧珊和那個小丫鬟!沒想到她真真如您所料,是個細作!”瑤華抱起手臂,不滿地直接将那人稱作了“細作”,撇嘴道,“她跟在二小姐身邊,鼻子都快翹上天去了。”
寧言君怔愣片刻,蹙眉問:“你說,她和碧珊一樣跟在寧如玉身邊?”
“嗯!也不知是做成了什麽壞事情,立刻就得到了二小姐的重用…”說着說着,瑤華聲音漸弱,轉頭驚道,“她不會是給小姐您布置了什麽陷阱吧?!”
寧言君心道不好:“前幾日我染了風寒,她是不是來屋裏收拾了?”
“什麽?!”瑤華大驚,“小姐您提醒防備之後,我就不準她踏入您的閨房半步了,莫非…那天她趁亂——”
瑤華話音未落,就聽一個小丫鬟急匆匆的聲音從門外響起:“大小姐,大人請您去萬、萬誡堂!”
瑤華臉上是不可掩飾的震驚:“萬誡堂?”那可是相府內專門懲罰有過之人的地方啊!
寧言君心一沉:“果然…”父親此時讓她前去萬誡堂的原因已猜到十之八九,寧言君表情有些凝重,卻也不能逃避現實,“走吧,去萬誡堂。”
萬誡堂…瑤華等人被表情嚴肅的護衛擋在門外,便只有寧言君一人走了進去。
偌大寬敞的萬誡堂內,寧鶴年坐在主位,所有閑雜人等都被遣退,氣氛卻好似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寧言君十七載韶華,并不是第一次進這萬誡堂,每一次,都給她心裏留下了抹不去的陰影。只不過這一次寧言君的心情卻不同于對皮肉之苦的抗拒,而是如死水一般的寂靜…
因為,拿捏在父親手中的…是她想了念了十幾年的夢。
寧鶴年雙眉倒豎,見寧言君來了,根本不與她多說,低沉的聲音如同猛獸怒吼前的低吟:“跪下。”話中是竭力隐忍的怒氣。
寧言君神色平靜,在堂中跪了下去,不發一言。即便是跪,也跪得雍容挺拔,卻向來不是父親和內訓堂先生想要的那種低眉順目、能激發出至高無上者心中垂憐之意的完美姿态。
寧鶴年今日并沒有功夫與她計較姿儀的問題,開門見山,拇指和食指捏住玉玦,揚起來,直問道:“這枚玉玦,是你的?”
作者有話說:
紅绡又是什麽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