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仇怨深紅绡獻詭計(上)
寧如玉話音剛落,寧鶴年一揚手:“诶、如玉,晁公與我相識多年,晁公以前尚在朝之時,不吝給了我不少啓迪指點,就如兄長一般。你如此喚他就疏遠了,理應喚一聲世伯才是。”幾句話就主動拉近了兩家的關系。
寧如玉嘴邊的笑意更甚,立馬聽從,乖巧認錯改口:“是如玉喚遠了,還請世伯不要見怪。”
寧鶴年也附和:“閨中少女矜持怕羞,就不讓她直接入堂來了。禮數上怠慢,還望晁公見諒。”
青翎回過神,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無妨…”她忍住喉間的酸澀,還是按照原先的計劃道,“老夫還未曾聽楓兒提及此事。”只是言語間多了一絲不易被察覺的嘆息。
寧鶴年低頭喝茶,并未注意到“晁崇”表情的複雜變化,卻聽出了一絲故意裝傻的意味:“少年人嘛,難免會害臊、講面子。”寧鶴年前日便看出嘲風對這樁婚事是有“抵觸”情緒的,因此晁崇的表現多少在他意料之中。只不過為了權勢利益,寧鶴年很有耐心與晁家周旋談判。
說感情層面不行,寧鶴年又委婉與“晁崇”說起了這樁親事背後關聯的利益鏈條。
幻化作晁崇的青翎只能處處敷衍應付,溫溫吞吞表達,眉頭卻是不自覺越皺越緊,要不是礙于晁楓這個合适的身份來之不易、不想壞了嘲風哥哥在人間的游玩夢想,她早就鐵着臉直接與寧鶴年決裂了。
所幸因為“晁崇”的故意拖延不配合,嘲風和寧如玉的婚事并沒能像寧鶴年期望的那樣直接定下來。
由侍者送出鹹維堂,嘲風和青翎兩人皆是沉默不語、各懷心事,就見遠處兩人迎面而來,為首的年輕女子,讓怔怔出神的青翎不自覺凝住目光。
悶悶不樂的嘲風則是睜大了眼睛,不自覺深吸一口氣,嘴唇一顫“言君”兩個字差點脫口而出,所幸及時閉嘴,卻生生憋紅了臉,發出半聲短促的“诶——”來。
款款走來的人,除了她心心念念的君兒,還能是誰呢?
嘲風想說又不能說的小模樣讓寧言君嘴邊浮現出一絲笑意,又很快隐忍于柔情恬淡的表情之中。無人引薦,在衆目睽睽之下,寧言君自然只能當做是并不認識兩人。
她站在一側,颔首簡單與兩人施了一禮,便大方得體等在一邊,為父親的貴客讓出路來。
青翎卻忍不住在她面前頓住腳步。眼前的女子…才是嘲風哥哥心系的寧言君…身邊人波瀾忽起的激動心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氣質與相貌完美契合,讓她似水的柔情渾然流露,不需半句言語,只一颔首一微笑,便輕輕淌入人心,讓人如沐春風、如潤春雨。明明是一副凡胎肉身,卻未沾染半點世間濁氣,莫說與鹹維堂內的寧如玉有雲泥之別,竟然真真不輸栖梧境的瑤宮仙子。甚至…讓青翎都生出一絲欽羨之情來。
青翎停留,嘲風更挪不動步子了,想多看看又不敢看,礙于心裏的小九九,倒不如青翎那樣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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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陷入片刻的僵局,幸而帶路的侍者見晁大人好奇,站出來介紹了:“晁公,這位是我們大小姐。”又為寧言君引薦,“大小姐,這是召棠公晁大人和小公爺。”
寧言君這才向兩人正式施禮:“言君見過晁大人、晁公子。”經過幾日休養,雖然言君精神仍偶有不濟,風寒卻已經好了大半。聲線沒有了那一絲倦怠,柔美又好聽,腿上的皮外傷也因為有了瑤華的悉心敷藥而幾近恢複,讓她的步伐動作都恢複了往日的大方優雅。
青翎凝滞的目光稍稍清明,目色卻是沉沉,維持住自己平靜的聲線:“原來是…寧相長女。”措辭依舊符合晁公的身份,她閉上眼睛點點頭平靜誇贊道,“寧相真是教導有方。一雙千金…都如此出類拔萃。”殊不知她閉目平靜的表象下,已是心緒疊起。
一邊的嘲風也乖乖喚:“寧、寧小姐。”
或許就連嘲風自己都沒意識到,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僅僅是這樣看到她,就會覺得如此愉悅興奮了呢?難道…是積攢了千百年的想念,從重逢她的那一刻起,便決堤傾瀉而出了嗎?嘲風答不上來。
寧言君柔聲謙道:“晁公謬贊。”便不再多言。随路相逢而已,能互相照面招呼一句已是最大的禮數。
青翎收起目光,也努力找回最初的步伐邁步離開,背影顯得有些匆匆。
雖短暫一晤、萬分不舍,也算是終于确認了君兒的身體情況,嘲風捏着拳頭跟上青翎的步伐與一邊颔首等待的寧言君擦肩而過,所幸沒有流露出一絲令人生疑的留戀。
……
鹹維堂內,寧鶴年半眯着眼、目光深不可測,撫着自己的胡須陷入沉思。
珠簾後的寧如玉同樣沒有離開,面色沉沉,周身的氣氛十分沉郁,致使身邊的碧珊絲毫不敢出聲打攪。看來事情的推進并不是他們想象的那麽容易。
寧如玉目光移到簾外的父親身上,心情稍微得到了安慰,看父親的态度,明顯是期望促成這樁婚事的。只要是父親想辦到的事情,就沒有失敗的可能。寧如玉深吸一口氣,起身走出珠簾,與父親行了一禮,見父親并沒有要與她交代事情的意思,便準備自行離開。
剛要走出屋門,就與走進鹹維堂的寧言君相遇。她那一副從容柔和的模樣,在此刻的寧如玉看來,就好像是故意來嘲笑自己大事未成一般,讓寧如玉的眼裏多了幾分陰鸷。
寧如玉沒有動作,言君便也只是輕輕一笑,走進堂中,直向主位上的人走去。
寧如玉心裏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也不急着離開了,回身盯着寧言君,看看她趕在這個節骨眼過來到底要搞什麽鬼。
寧言君從容上前向父親施禮問安,一切正如日常的問安見禮。
寧言君在潤雪居靜心學習,若是為了妹妹寧如玉的事情專門去見父親,必然會引起父親的懷疑,弄巧成拙。不如将計就計将自己內訓堂的時間和這邊商談的時間都比較出了大概,再由瑤華探聽風聲,便精準趕在了鹹維堂的商談正巧結束之時過來向父親問安。這一切,都是在嘲風與她解釋原委之時便有了計劃。
寧鶴年思慮在心,随口問道:“嗯,今日內訓堂課業完成了麽?”
“是,今日的課業都完成了。”寧言君答,說罷,擡頭關心問道,“爹爹有憂心之事?女兒在來時的路上,瞧見上次來過鹹維堂的晁楓公子了。那位長者,聽侍人介紹說是晁公子的父親晁大人?”
“嗯?”正沉吟思考下一步如何行事的寧鶴年目光在言君身上重新聚焦,“是他們。”言君似是有話要說?
寧言君點頭:“想來,他們二位,是為如玉的親事而來?”
站在門邊豎着耳朵的寧如玉皺起眉頭。
寧言君沉吟片刻,側目用餘光掃過一眼寧如玉,對父親道:“言君有一言…想與您單獨說。”
寧如玉這下可穩不住了,兩步回來搶話道:“你有什麽話,我不能聽的嗎?晁楓可是我未來的夫婿!”
“如玉!”寧鶴年不悅,“閨中女子說出此等話來,成何體統?!”
“爹!她——”
寧如玉還想申辯,被寧鶴年怒而喝止:“寧如玉!”聲音又沉又震,吓了寧如玉一個激靈,寧鶴年也毫不心軟,只冷冷道,“你先下去。”長女的智謀眼界一向不是二女兒可比,寧鶴年願意一聽長女的見解。
寧如玉心急如焚:“我、我…”支吾兩句,一切氣焰很快被父親的淫威和銳利目光殺得煙消雲散,即便萬般不甘與擔憂橫亘心頭,也只能狠狠剜了寧言君一眼聽話離去。
待到堂中只剩兩人,寧言君上前一步,在父親面前說了幾句。最開始寧鶴年還提出反問,幾番問答之後,就見寧鶴年眉頭緊鎖,臉色幾經變換,最後歸于沉默不言。
寧言君說完,見父親陷入沉默,心下有數,又将每日該向父親問安行的大禮妥妥帖帖行了一遍,也不多問,輕聲退出了鹹維堂。
待到寧言君走出鹹維堂之時,就見寧如玉果然還未離開,可苦了被留在堂外的瑤華,一直承受着二小姐如灼人烈火般的可怕目光。
寧言君嘆息一聲,不欲與寧如玉多做交流,對瑤華道:“瑤華,走吧。”
剛走出一步,就被寧如玉攔住:“你到底跟爹說了什麽?!”
寧言君淡淡看了一眼堂門,讓寧如玉下意識将聲音壓小了幾分,言君只是只平靜回答:“闡述實情而已。”說罷也不再逗留,快步離開了鹹維堂。
……
接下來的幾日,嘲風又住回了潤雪堂屋檐,乖巧按捺沖動沒有闖入房中與言君相見,每日只是守在她出門之際遠遠看看。
寧如玉見父親沒了其他動作,惴惴不安專程去見了寧鶴年一次,卻得到了她最不想得到的答案,寧鶴年已經完全篤定地放棄了讓二女兒與晁家公子結親的想法。
作者有話說:
下章寧如玉不甘心繼續作妖,小龍會否東窗事發